嶽少安與五王爺慢步走在迴廊之上,五王爺沉默着,沒有說話。嶽少安也不說話,跟在他的身旁。兩人似乎各有心思,互不理會,只是自己思量着。
隔了一會兒,五王爺突然道:“嶽先生,你說我現在應該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嶽少安被猛然一問,卻是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略做沉思,開口道:“王爺現在應該是孤獨的。”
五王爺回過頭,看了嶽少安一眼,目光中略帶詫異,不過,隨即就消失與平靜之中,緩緩向前走着,點了點頭道:“沒相當嶽先生居然一語言重。有的人可能會認爲我就要登基做皇帝了,應該高興。也有的人認爲我死了那麼多親人,應該難過。”他說着,微微低頭,輕聲嘆了一口氣,又道:“可是,認爲我該開心的人,他們不知道,我做皇帝的代價,卻是沒有一個親人。而認爲我該難過的人,卻也不知道,我的那些親人都不想親人,人都說皇宮之中無父子,其實這句話,是有些道理的,想起以前,我二哥,總是怕我奪了他的太子之位,多做刁難陷害,逼着我不得不裝瘋賣傻,流連花舫。但是,現在,他們都死了,我卻是高興不起來,也傷心不出來。只是覺得孤獨,很是孤獨……”
這次輪到嶽少安詫異了,他心中微微一驚,沒想到五王爺居然會和自己說這些,他有些驚疑不定,因爲,現在已經這個時候,兩人再也不是在書院喝酒時的模樣了,彼此間的關係也已經變的很是微妙,五王爺即位便是皇上,兩人是君臣的關係,皇帝居然會和自己談起家事,而且說的這麼直白,這讓着實意外,不知道五王爺是什麼意思。所以,他久久沒能言語。
五王爺似乎看出了嶽少安在擔心什麼,輕聲一笑,道:“看來,要做皇帝,果然必須是孤獨的,就連嶽先生你,也不能與我像往日那邊開懷暢飲,毫無芥蒂的說話了。”
一聽五王爺這般說,嶽少安擡起頭來,看着他道:“其實,有變化是必然的,因爲,我現在已經不是書院裡那個單純的先生了,而王爺你更不是書院中那個喝酒騎馬的狂少了。”
五王爺搖了搖頭:“嶽先生,我們的身份是已經變了,不過,我卻不想做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以前,其實除了你,並沒有一個人,可以和我毫無芥蒂的說話,李冉是我的親信,但是,他只是一個下屬,永遠不敢頂撞我。伯南雖然跟着我更像是我的朋友,但是,他出生在官宦之家,雖然和他父親的關係不好,但是,卻也是受的影響的,和我說話之時,也會不自覺的把我當成一個王爺。只有你是不同的。”
嶽少安苦笑道:“嶽少安應該是傻的,當時只是一個愣頭青,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怕,所以,無知者無畏,便是說出些什麼來,也不奇怪。”
五王爺呵呵一笑:“嶽先生,若是說你傻的話,那這個世界上還有幾個聰明人?”他看着嶽少安,擡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嶽先生,其實我是想,即便我即位後,你還能和以前一樣和我一起喝酒說話,不知你願不願意?”
“王爺。”嶽少安搖了搖頭:“畢竟身份有別,到時候,你是君,我是臣,便是你不介意,但是,這滿朝的文武,總是會說我們不成綱常的。”
五王爺先前走着,聽罷嶽少安的話,猛地回過頭來,雙目盯着嶽少安道:“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嶽先生,我只問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嶽少安回看着五王爺,猛地咬了咬牙道:“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王爺如此看的起我,我還能說不願意麼?”
“哈哈,好一個捨得一身剮!”五王爺大笑着,似乎甚爲開心:“嶽先生,這樣纔像你,我喜歡的便是你這個脾氣。”
嶽少安微微苦笑道:“只是當時候皇上別一怒之下,把嶽少安真的剮了便好!”
五王爺又大聲的笑了笑,從身邊摸出一塊金質的牌子遞給了他,道:“這個你留着,雖然我還沒有登基,不過,便先賜給你這張免死金牌,等我登基之後,便詔告天下,這下你放心了吧?”
嶽少安接過了那塊所謂的“免死金牌”。仔細的看了看,只見,上面刻着兩條龍,相互盤繞張牙舞爪,兩個龍頭大張着嘴,在龍頭的上方,凸起一顆圓球。圓球的上方有一個小孔。孔中繫着一根紅色的細繩。
嶽少安看了半天,卻發現上面並沒有寫什麼字,禁不住問道:“欸?這上面怎麼沒有免死二字?”
“哈哈……”五王爺又笑了起來:“嶽先生,你聽誰說,免死金牌上面必須寫上免死二字的?”
“電視裡不都是這麼……”話說了半句,嶽少安就合上了嘴巴,電視裡演的那些,都是道具,誰又規定了免死金牌上必須寫上免死二字?看來是自己鑽了牛角尖了。不過他的這句話,卻把五王爺說的有些懵。
只見五王爺疑惑地望着他道:“什麼殿試裡?以前殿試之時有說過這個話題麼?”
嶽少安急忙搖頭道:“不是的,我是聽那些說書的說過,這金牌上面寫這免死二字,便信了。”
“呵呵……”五王爺笑了笑道:“原來如此,不過,那些說書之人,乃三教九流之徒,他們如何知曉這真正的免死金牌是什麼樣子的。”
嶽少安點了點頭,將那牌子收了起來,心中還牽掛着香香之事,所以,面上並沒有因爲得到金牌而露出太多的喜悅。
五王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緩聲道:“嶽先生不用再去找柳丞相了,他這人固執的很,是不會鬆口的,過些日子,等這般的事情穩定之後,我自會幫你處理好這件事的。”
嶽少安一聽這話,心中一喜,事情穩定之後,五王爺必然就是皇帝了,皇帝如果想給香香正名,那就好辦多了,所以,他歡喜過後,急忙道謝。
五王爺似乎將要說的話,都與他說了,便不在留他,擺了擺手道:“嶽先生既然已經了卻了心思,便回去休息吧,這些日子連日趕路,想必是累壞了。”
嶽少安點頭再次謝過,便轉身而去,行出迴廊,見柳伯南正牽着兩匹馬站在那裡等他,便上前拉過繮繩,躍上了馬背,朝書院而去。
柳伯南看他面色已經好了許多,也不知五王爺都和他說了些什麼,不過此地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也不再多話,騎上了馬,跟在他身後,隨後而去了。
……
……
時值傍晚,柳宗嚴和五王爺商量了一下,決定明日便詔告天下,將老皇帝駕崩的事公佈出去。現在柳宗嚴一直對外宣稱老皇帝病重,所以,明日將消息發佈出去的話,天下的人便會順其理,而以爲皇帝一直是在撐着等自己的兒子回來交代什麼,五王爺這般一回來,心安下來後,便去了。斷不會想到他們密不發喪這種可能。
柳宗嚴與五王爺將事情分析過後,便定了下來。只等隔日之後,便公告天下。至於五王爺即位的事情,到時候,順理成章便上去了,只要老皇帝的死訊一公佈出去,便是他不想做也不成了,文武百官自會逼着他去上位,所以,這一點,基本上不用考慮。
五王爺和柳宗嚴忙着商量國家大事,而大宋的兩位年輕將軍卻做在屋頂狂灌着酒。
嶽少安自從完顏香中箭被留在金國後,便再也沒有喝酒,今日,一拿起酒壺,便打算痛痛快快的醉一場。
韓莫兒與柳如煙坐在房中,擔心的朝外面看了幾次,不時對柳如煙催促道:“妹妹,他們兩怎地喜歡坐在屋頂這樣喝酒,若是讓軍中的將士見着,明日還不傳遍整個軍營?”
柳如煙輕聲道:“嶽少安那人便就是這樣,嫂嫂已經不也認識他麼?應該知道他這人想起什麼就做什麼,誰有攔的住,哥哥更是小時候便喜歡上屋頂,我卻也不方便說的。”
韓莫兒秀眉微蹙,面露擔心之色,本想出去阻止,但是,有嶽少安在旁,她卻是不好說什麼,只能將柳如煙推上前去,一個是她的未婚夫,一個是她的哥哥,她說的話,正是合適,便又道:“妹妹,快勸他們下來吧。嚴冬時節,小心着涼。”
柳如煙抿嘴微笑道:“嫂嫂,你便坐下吧,哥哥武功高強,肯定沒事的,至於嶽少安,我便去了,也不一定勸的下來,這些日子,他們心中的事太多了,便讓他們放鬆上一晚吧。”
韓莫兒知道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微微搖頭,嘆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