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梧從李鉅鹿那知曉院內兩人談話內容,笑了。
朱喚兒,算你有良心,不枉我這大紈絝喜歡你一場,也不枉我苦心積慮製造了今夜的會面,你的心裡既然有了我,我當然不會讓你失望。
咳嗽一聲,拉着耶律彌勒帶着李鉅鹿進去。
笑得很是賊,“好像有必要打擾一下兩位了。”
也不管宗平和朱喚兒作何感想,徑直走過去坐到朱喚兒身旁,擡起手擦掉朱喚兒臉上的淚水,卻和宗平一樣,也是怎麼擦都擦不完。
心裡也一樣難受了片刻,無奈道:“再哭就不美了,感情是想報復我,讓我飽受日夜對着一個黃臉婆的痛楚,哎呀呀,那可怎生是好?”
朱喚兒忍不住破涕爲笑,旋即低下頭,暗自叱責自己。
宗平冷眼看着這一切,臉色慘白,雙拳緊握全力剋制着自己,指甲掐進肉中也不自覺。
李鳳梧看向宗平,也不說話。
兩人便安靜對視。
片刻後,宗平平靜的道:“我記得沒差,喚兒的賣身契還有一年了。”喚兒心緒不定,那麼自己來最後努力一番,只要能贖身,也許一切就又能回到從前了。
李鳳梧點點頭,“十一個月又九天。”
宗平淒涼笑了笑,正欲說話,哪知李鳳梧又道:“不過也說不準,沒準那天她被逼無奈,又會簽下一紙契約。”在南宋,要逼朱喚兒簽下賣身契,那真是再容易不過。
朱喚兒臉色倏然慘白。
宗平大怒,眼眸如冷電射向李鳳梧,從死人堆裡爬過的殺氣瞬間蕭殺無比,“你敢!”
李鳳梧毫不在意的喝了口茶,慢條斯理的道:“我連趙惇都敢得罪,我連趙愭都敢不理,你覺得我還有什麼不敢,就憑你是宗老留守的曾孫,嗯?”
宗平頓時沒了底氣,“這幾****會處理掉建康所有營生,加上北伐期間的賞賜,足以爲喚兒贖身。”
李鳳梧搖搖頭,“也別說我不通人情,贖身可以,不過怕是你付不起。”
宗平心一橫,咬牙說道:“多少貫。”
大不了回到安豐軍過貧苦日子,自己終究是個部將,不愁賺不到錢。
李鳳梧揮揮手,“贖身可以,我也不要錢。”
宗平訝然。
朱喚兒聞言心中一喜,旋即升起一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複雜到了極點。
“那小官人要甚?”宗平很是不解。
李鳳梧臉色很是平靜,看不出絲毫情緒,“宗老留守三呼過河,本是人人敬仰的英雄,然而世人卻不知道老留守後人之名,很是讓人遺憾。”
頓得一頓,“喚兒之賣身契,一襲太尉冠衣朝服便可換。”
太尉冠衣朝服!
宗平愕然,有點雲裡霧裡,李家小官人當然不是要一襲太尉冠衣朝服。
顯然是要自己官至太尉。
太尉啊……這尼瑪可是大宋軍界除了樞密使那幾個最高的武將了,一旦做到太尉,很可能還要權兼樞密院同知事,只要不犯錯,樞密使也是有可能的。
李家小官人究竟在想什麼?
宗平想不明白。
李鳳梧笑了笑道:“男兒志凌雲,何戀醉臥美人榻。你是宗老留守的曾孫,更應如此,如今這天下只知樞密使張浚,只知歸正而來的江陰籤判辛青兕,又有多少人記起曾經三呼過河的宗忠簡公?你既承了老留守血脈,自當擔當其責,以過河只壯舉告慰老留守在天之陰靈,這纔是男人應有的擔當!”
男兒志凌雲,何戀醉臥美人榻!
宗平聞言血脈賁張,“我豈能忘!”
耶律彌勒暗自捂嘴好笑,男兒志凌雲,何戀醉臥美人榻,這句話從誰嘴裡說出來都不奇怪,偏僻從李家小官人嘴裡說出來,真是個讓人覺得好不詭異。
你要真是這樣的人,又怎麼會爲了我和趙愭翻臉。
旋即心中越發幸福,這樣的官人誰能不愛呢?
李鳳梧點點頭,“那便好。”
頓的一頓,“昔日對你的承諾依然有效,及冠之前必保喚兒的完璧之身,反正現在有彌勒,我都快吃不消……”猛然覺得失語,慌不迭住口,尷尬的笑道:“不過那時候喚兒是跟你走還是留下來,就不由我決定了。”
心裡的小人兒卻在撇嘴,逗你玩呢,就算有那麼一日,我也不會放開朱喚兒的。
我還就不信拿不下朱喚兒。
宗平怎會不知這其中的鬼祟,心中暗暗服氣,這李家小官人收買人心的手段也是沒誰了,不見他說了這兩番話之後,喚兒一臉的感動……
“你爲何要激勵於我,就不怕我到時候報復今時怨恨?”這一點宗平是很好奇的。
李鳳梧呃了一聲,“你真覺得咱們之間是怨恨?”
說完搖頭。
宗平沉默,許久才道:“不是嗎?”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世間最不共戴天之仇,可是爲什麼自己心裡沒有恨意如山,當然,說不怨恨那是假話。
李鳳梧輕輕喝了口冷茶,“且不說那時你是否怨恨,你覺得你都能到太尉,我李鳳梧又能差到哪裡去?”
宗平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李鳳梧放下茶杯,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殺了很多人了吧?”
宗平點點頭。
“是不是覺得很不解?”
宗平茫然,“什麼意思?”
“在戰場上,就算你殺再多人,也震懾不住敵人。”李鳳梧悠悠嘆道:“百年之前也有位將軍,也是俊美得不像話,但也是位悲情英雄,官至樞密使,卻最終死在了文人手上,比那嶽元帥還悽慘。”
宗平恍然大悟,“你是說面涅將軍狄青?”
李鳳梧笑了笑,向李鉅鹿招招手,從他手裡接過一個東西遞給李鳳梧,“這是某位送與我的桐木,我找巧匠雕刻成一個面具,送與你罷。”
宗平拿着面具,心裡情緒時分複雜,良久才道:“李鳳梧,真想送你一句話……和一拳。”
李鳳梧敏銳的注意到宗平喊的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小官人,倒是叫人心喜,這說明宗平心中對自己的情感有了些許變化。
不枉我一番苦心啊……雖然也有搶了喚兒後良心不安的補償心理。
哦了一聲,“什麼話?”
宗平哼了一聲,“待我着太尉朝服一日,必將當面與你。”
李鳳梧非常賊的笑了笑,“且待那日。”
宗平忽然平靜了些。
心裡默默唸出了那句今後在整個大宋都廣爲傳頌的留在了青史教科書上的“正義”之言:李鳳梧,我****先人闆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