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知曉肯定是追不上白日大潮。
是以下午越發悠閒。
皇子出行本是大陣仗,不過如今國事初定,臨安附近更是治安良好,是以恭王和鄧王各帶了一標王府親兵,再加上其他雜七雜八的奴僕丫鬟,整個隊伍約莫兩百人。
兩百人的隊伍,相比其他前往鹽官鎮的遊人來說,已是蔚爲壯觀了。
不少達官富賈亦在前往鹽官鎮。
大抵是知道兩位皇子的。
因此對隊伍後來那個檔次明顯差了好幾檔,但同樣被十來個王府親兵拱衛的馬車,多了一份好奇,是何等神仙的人物,需要兩位皇子如此重視?
鄧王和恭王這一出,確實讓臨安朝野炸開了鍋。
無心涉及爭儲之臣,便興高采烈的看熱鬧,已經或即將被捲入爭儲之事的大臣,則分外緊張,都覺得今日之事不同尋常。
也許這兩日的錢塘大潮,是要席捲大宋天下的大潮。
兩位皇子——或者說三位皇子,將在這一場大潮中顯露出真面目。
究竟誰纔是值得扶龍之人?
無不翹首以待。
青雲街左相府,湯思退在丫鬟的伺候下寫着墨跡,片刻後大氣的將筆扔在地上。
負手仰望,笑而無聲。
宣紙上,僅有一個字。
殺!
力透紙背。
距離相府不遠的張府,如今的刑部右侍郎張杓在自家院子裡賞秋菊。
沒有去看粲然綻放的花朵。
而是死死盯着一朵白色的雛菊。
許久後伸出手,將那朵雛菊折斷,轉身走出院子,來到偏院祭祀房,焚香,跪在祖宗靈牌前,面目虔誠。
片刻後起身,望向四川方向。
良久一聲長嘆。
父親,若是您知曉,願你勿怪,孩兒並沒有做錯,一切都是爲了張族百年興盛。
願您長命百歲,親眼目睹我張族超越錢家,成爲大宋第一望族!
大內皇宮,正在和魏杞商議禮部一些政事的趙昚,聽聞匆匆趕來皇城司知合門事龍大淵的匯稟後,許久沒有出聲。
魏杞和龍大淵惴惴不安。
趙昚知曉,如此大張旗鼓的同去鹽官鎮觀潮,就註定了李鳳梧的安全。
但爲什麼總感覺兩個兒子不會如此老實。
而且也覺得奇怪。
李鳳梧目前對他倆還構不成多大的威脅,何至於兩人要放下之間的芥蒂,聯手對付李鳳梧?
不過,無論怎麼說,李鳳梧都是自己青睞的未來肱骨之臣。
不容有失。
心中微微有些惱怒,李鳳梧你這小子也太大膽了,真以爲一個李鉅鹿就能護住你周全,而且還有耶律彌勒在身邊。
思忖片刻,招手,讓謝盛堂欺身過來。
低聲在他耳旁說了幾句。
謝盛堂領命匆匆而去。
魏杞和龍大淵面面相覷,總覺得官家的態度有些難以揣摩,難道兩位皇子真敢對李鳳梧下手不成,這似乎也太不可能了。
趙昚對龍大淵和魏杞道:“魏卿家還有什麼事?”
魏杞立即行禮,“臣無事,先行告退。”
待魏杞退出垂拱殿,趙昚問了幾句龍大淵,便讓他去辦事。
看着空蕩蕩的垂拱殿,趙昚原本死板着的臉忽然露出一絲詭異笑容,倒是要看看慶王府的反應,是否真如流言所說。
至於李鳳梧的安危麼……
怎麼看惇兒和愭兒都不會出如此昏招。
不過以防萬一,趙昚還是辛苦了年邁的謝盛堂,領着十餘位大內高手,騎着快馬出臨安,風馳電掣的前往鹽官鎮。
根本不需要謝盛堂做什麼。
他作爲內侍左都知,又是官家身邊最爲寵信的宦官,他往那一站,便代表着官家的意思。
如果謝盛堂在場,李鳳梧都能出事,那隻能說兩位皇子作大死。
慶王府。
趙愷坐在書房裡,很有些煩躁。
那個令李鉅鹿都感到的忌憚的護衛安靜的立在門口。
李鳳梧這小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他不會不知道,給趙愭和趙惇這麼好的機會,很有可能回不來臨安。
他就一點也不擔心嗎?
又或者說,他是故意以身犯險,引誘趙愭和趙惇出昏招?
但這也太不合算了吧。
就算趙愭和趙惇因此事被父皇責備甚至懲罰,但你李鳳梧丟的是命啊。
在自己看來,就算趙愭和趙惇降爲郡王,所得到的回報也不如你李鳳梧的一條命!
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麼。
思來想去,倏然起身,“秦川,召一標親兵,我要去鹽官鎮觀潮!”
立在門口的東方秦川挑了挑眉頭,“恐怕不妥。”
趙愷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就算有皇城司的人盯着,此刻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我不放心他。”
東方秦川略略動容,還是阻攔,無比自信的道:“殿下不用去,也無須動用王府親兵,我去一趟,況且,他身邊尚有李鉅鹿!”
有自己和李鉅鹿,只要沒有徹底撕破臉皮,兩位殿下的王府親兵不會一擁而上,足以保住任何人周全。
就算真的徹底撕破臉皮,李鉅鹿和自己,也足以護着李鳳梧殺出重圍。
趙愷猶豫了下,“有把握嗎?”
東方秦川微微彎腰,執的竟然是軍禮:“若李少監有失,屬下提頭相見。”
趙愷沉默了良久。
走到書桌對面的劍架旁,取了自己的佩劍“中興”。
雙手捧劍來到東方秦川面前,“我以之爲軍令狀。”
東方秦川彎腰接過“中興”。
眸中精光大盛。
“喏!”
劍名中興,當執中興之事,輔於中興之主,拯中興之臣。
中興,漢靈帝鑄於建寧三年。
建炎南渡後,爲宋室所得,在趙昚在位太子二十餘年後,三十歲生日時,上皇趙構所賜。
今次宋金大戰。
自己所立戰功豐碩,父皇便將此劍賜予自己。
期望之殷,盡在此劍。
當然,趙愭和趙惇其實都有賞賜,只是不爲朝野所知。
隨後,趙愷大肆張揚的出府,看樣子是要出城,不過在御街上走了一段路,旋即一折,竟往大內而去,皇城司耳目莫名其妙,只好如實上報。
卻不知曉,在趙愷出府的同時,慶王府後門一道經過喬裝打扮的身影如狸貓一般,避過了所有耳目,出城後,在十里長亭柳樹下,已有人牽馬等候。
馬名青絲蔥。
一騎青絲離臨安,直奔鹽官。
劍振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