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昚又問道:“五百貫還不夠贖身麼?”
軟香搖頭,“贖身需要八百貫。”
趙昚點頭,“那也快了,等攢夠錢你就會贖身回楚州?”
軟香訝然,“贖身幹嘛?回楚州幹嘛?”
趙昚不解,“你就不想回到家鄉?”
“奴家在楚州再無親人,回去也是孤家寡人,所以就算攢夠了錢,奴家也不會先贖身,而是先攢夠錢在臨安買個小房子,然後再攢些做生意的錢,最後再贖身找個老實人嫁了,奴家算了下,等攢夠這些錢,大概要三五年,那時候奴家也年老色衰了,正是時候。”
軟香一股腦的說出心中所想。
趙昚默然了。
竟然真有自甘墮落的女子,而且攢錢後的第一個事情並不是贖身。
李鳳梧這小子的德雲堂究竟用的什麼手段?
良久,才問其他兩個船孃,“你們也是如此?”
兩個船孃點頭,“大概差不多。”
“你們也攢了不少錢了?”
“回爺的話,也有一些。”
趙昚又沉默了,許久才道:“你們每夜營收,和德雲堂如何分賬?”
軟香笑道:“五五分呢,挺好,而且苟五爺待我們這些可憐女子甚好,身體不好,不僅可以不見工,德雲堂還有供奉的大夫爲奴家等免費診治開藥,就是心情不好不想見工,知會一聲,苟五爺等人也會同意,每個季度,咱們德雲堂的所有船孃還能有聚會,也或者可以去看看大潮什麼的,挺好。”
這……
不僅趙昚口瞪目呆,就是趙琿和謝盛堂都震驚得不要不要的。
這也太人道太良心了吧。
良久,趙昚纔不甘心的問道:“所以你們並不恨德雲堂剝削你們?”
軟香詫異的問道:“有剝削嗎?奴家們很是感激苟五爺他們啊,若是沒有他們,好些如奴家這般的女子,早就橫屍荒野化成一抔黃土了。”
趙昚看向那兩個船孃,見她們也是贊同的點頭。
心裡長出了一口氣。
李鳳梧的德雲堂,終究是錢楓錢鳴的義平莊。
揮揮手,“你們都回去吧。”
苟五娃便示意三個船孃回到她們的花船上去……
趙昚顯然還沒有完全相信。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內,又接連找了好幾撥船孃,問了一番後大同小異,大多是無家可歸的人,又不想回到家鄉去,都想在臨安落腳。
然後對德雲堂的態度,只有感激沒有厭恨。
而且這些船孃都或多或少的攢下了些錢……甚至有一個姿色中上不輸夏暖灩的船孃,是隆興二年大旱後來臨安的,已經在臨安某個瓦子附近買了個小宅子。
卻未贖身,依然做着船孃的皮肉生意。
趙昚對此無語的很。
終於相信了李鳳梧的話,心裡卻多多少少有些好奇,不再找船孃對質,而是問李鳳梧,“德雲堂如此操作,和船孃五五分,你不心疼?”
李鳳梧笑了笑,“再疼,也得給下屬吃飽飯,纔有人心甘情願爲你做事,正如朝野臣子一般,薪俸低了,便會有各種灰色收入,若是薪俸高,誰會冒險去貪污?”
趙昚瞪了李鳳梧一眼,“你在怪我咯?”
明顯是在說自己罰他薪俸的事情。
李鳳梧慌不迭道:“不敢,鳳瞻做錯事,受罰是應該的。”
趙昚這才滿意的點頭,伸了個懶腰,“罷了,我已知曉實情,今夜就如此罷。”
李鳳梧笑道:“這就回去?”
難得來一次西湖,天子也可以放鬆下嘛,於是對苟五娃道:“溪流兒可在?”
苟五娃苦笑,“這丫頭太過金貴,就是一般的富家子弟找她一夜,都要肉疼大半個月,況且她還要看人,年長的,肥胖的,長得醜的,她都不接,所以她算是最清閒的了,今夜倒是在,不過估計正在看書……”
瞪了一眼苟五娃。
你這是想說咱們的官家長得醜還老麼?
趙昚絕對不醜,飛鳳眉就很好看。
而且也不老,四十出頭,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苟五娃嚇了一跳,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慌不迭對趙昚認錯:“這位爺,您別在意,我沒有那意思。”
“將她喚來。”
李鳳梧不容置疑的道。
苟五娃立即到船尾,打了個口哨。
李鳳梧知道溪流兒這個女人,楚州富賈人家的小姐,本來衣食無憂,海水倒灌之後,家裡被流民搶劫一空,父母死於流民之手,她更是差點被人**至死。
也是被苟五娃帶回來的——用了特別的手段。
苟五娃將**她的兩個男人閹了,直到那兩人流血至死纔對溪流兒說,如果想活下去,可以隨他回臨安。
溪流兒二話不說,就來到了臨安。
然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容貌身材不輸朱喚兒的溪流兒,便成了西湖船孃中的花魁。
對趙昚介紹道:“這溪流兒是西湖花船的花魁,也是個女才子,大多時候賣藝不賣身,僅是登她的花船,門檻費便是百貫,若是想留宿芙蓉帳行得好事,沒個五六百貫就想了。”
趙昚聞言是真的驚住了,訥訥的道:“竟然要五六百貫!”
這該美成什麼樣子了,五六百貫只爲春宵一度?
趙昚從來不知道,原來花魁竟然如此昂貴。
李鳳梧苦笑,“所以,我也不敢去啊……”
當初買朱喚兒回府,也才二千五百貫而已……這就是生意的營銷啊。
一者溪流兒花魁之名,二者她接客極其刁,並不是有錢就能和她滾牀單的,還得有才,更還要長得合她的意。
一刻鐘後,一艘最大的花船劃了過來。
片刻後苟五娃進來,尷尬的道:“小官人,溪流兒嫌棄夏姑娘的花船,她……”
李鳳梧苦笑着對官家說,“你看,我們這哪裡是養的船孃,分明是養的富家小姐啊……”
趙昚也樂了,心裡卻升起一股好奇。
這倒是西湖花船上的一股清流,毫不介意的起身,“那我過去看看。”
趙琿愣了下,欲出口阻止,被謝盛堂看了一眼,立即將說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於是衆人換了花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