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完顏長之才發現,完顏陳和尚居然不在場,不禁問完顏瑞仙道:“陳和尚呢?他到那裡去了?”
完顏瑞仙抿着嘴笑道:“一清早我打發他去莊上看看田產,沒想到她們今天會來,剛纔我以經派人去叫他回來了。”
坐着的納闌秀雲似乎也聽到他們的說話,頭抵着更下,連耳根都紅了。而一邊的納闌彩雲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姐姐直樂。
*****“孫兒見過祖父大人。”張鵠雙膝跪倒,恭恭敬敬對着一個憑窗而立的背影磕了四個頭,然後站起身來。
那人輕輕嘆了一口氣,緩緩轉過身來,赫然竟是大金的五朝員老,當朝一品首相,尚書令,太師張浩。
張浩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伯逸,這些年來,你在外面過得還好嗎?”
張鵠道:“有勞祖父大人掛記,一切還算順心。”
張浩不由苦笑了一聲,從剛纔到現在,張鵠對自己的稱呼都是用“祖父大人”而不是通常用的“爺爺”,這說明在張鵠心底,對自己還存在很大的隔合。
原來張鵠確實是張浩的孫子,不過張氏本是渤海大族,而張浩經歷五朝,幾起幾落,始終權勢不倒,兒女衆多,共有七子二女,十五個孫子,九個孫女。張鵠在張家第三代男孫之中,排列第九。
其實以張浩的地位,子女都是可以因蔭思受官,兩名嫡出的兒子都因蔭出任地方州府官員,不過張鵠的父親並非長子,也非正室所生,只受了一個正八品的文林郎,而且並無實際官職,因此他們一家在家族中並不受待見。
張鵠幼時就十分聰明,在家族的私塾中唸書時,頗受老師的喜愛,曾幾次在張浩回鄉時,當面前誇讚過張鵠,張浩也考過幾次張鵠的功課,張鵠所答也都十分得體,張浩也十分高興。但後來張浩出任當朝首相,政務繁忙,也就很少回老家。
不過在張鵠十三歲時,父親就已亡故,只剩母子兩人相依爲命。而張浩也長期不在老家,管事的人見他們孤兒寡母,也就開始怠慢起他們來,而其他親戚勢利,見他們母子在家族中無甚地位,也都不搭理他們。凡事家族中分配什麼,吃虧的往往總是他們母子。好在張鵠的母親到十分賢惠,也不多做爭執,但住在張家,大宅大戶,開銷頗大,好在張福,也就是領張鵠進府的老家人,當時正在老家當管家,他爲人頗爲厚道,凡事儘量照顧他們母子,因此到還能免強度日。
但在張鵠十八歲那年,張福也被張浩帶去中都,而新任的管家只顧去討好正房的子孫,那管他們母子。他們母子本來就無多少積蓄,而且還要繼續供張鵠讀書,儘管省吃簡用,但時間一長,漸漸還是有些入不敷出。張鵠無奈之下,暗地裡瞞着族人,做一些小生意,結果張鵠到是頗有經商的天份,到也賺了不少錢,可以貼補家用。
不過時間一長,還是被家族的人知道了,這一下竟引起了軒然大波,因爲張家一向自詡爲勃海望族,書香門第,簪纓之家,又是當朝一品首相的門邸,向來看不起商旅販客,而在張家的子孫之中竟有人經商,頓時惹得家族中人人側目,成爲衆矢之的。
偏偏這時張鵠年紀漸長,也形成了自己的觀念,他只喜歡法治王霸之術,不喜做仁義道德文章。因此深受儒教的私塾老師對他也頗多微辭,只是因爲他功課尚好,也不好多說。正好張鵠連續兩年參加鄉試,居然都沒有考過。這下連教書的夫子也發火,借題發揮,罵張鵠不務正業,不讀聖賢之書,只看傍門左術,一怒之下將他趕出了私塾。一些以前眼紅張鵠功課好的張氏子弟都幸災樂禍,也時常對張鵠冷嘲熱諷。使他們母子在張家幾乎沒有容身之地了。
後來他們母子一商議,決定索性離開張家,自立門戶。經過家族寫信徵得張浩同意之後,又給了他們母子一筆錢,終於讓他們母子離開張家。
原來張鵠做小生意時認識幾個在北京路經商的朋友,有過幾次生意往來,合作的也很成功。因此張鵠決定搬到北京路去居住,反正現在有了些本錢,因此一面經商攢錢贍養母親,一面繼續苦讀鑽研學問,希望有一天考中科舉,能靠自己奮鬥出人投地。
結果用了六七年的功夫,張鵠的生意到是越做越大,成爲北京有數的幾個大商家之一了。不過考了幾次科考,結果都名落孫山,因爲張鵠所學都是經世勵道之術,法勢王霸之道,卻對於科考常用的仁義道德文章卻不曾下功,因此漸漸的也就心淡了,不在有爲官之念了。
只是後來機緣巧合,張鵠遇見了完顏長之,成爲完顏長之的幕僚,這纔有了發揮的空間,也日漸受到重用,這一下還被完顏長之帶回中都,向朝廷推薦。
在進中都的路上,當街正好見到了張浩,張鵠雖然隱在人羣之中,但不知怎麼,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在張鵠心中涌出,第二天就徑直到張浩府上來見張浩。不過張浩見了他,到是沒有顯出太吃驚的樣子來。張鵠忍不住道:“祖父大人早知道我來了中都嗎?”
張浩微微一笑,道:“完顏長之早就把推薦的名單上報給尚書省,我看了姓名,一查就知道是你了。所以昨天在銜上就認出你來,你和你父親長得太像了。不過你是怎麼和完顏長之認識的?”
張鵠也沒有隱瞞,將自已和完顏長之相識的經過說了一遍,張浩聽了,拈鬚道:“這麼說,你並沒有把你的身世告訴完顏長之?”
張鵠道:“是。這一次我來見祖父大人,也沒有告訴他。”
張浩忍不住又苦笑了一聲。連在一邊的張福也直搖頭。
又過了好久,張浩才道:“你不說,我也不會說的。你一到中都,就來看我,我很高興。”然後又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你且回去吧,如果有事要找我,通知阿福就行了。”
張鵠應了一聲:“是。”又給張浩磕了四個頭,轉身離開。
送張鵠出府之後,張福轉回書房,見張浩還坐在書房中沉思。張福道:“相爺,當初您爲什麼要讓九少爺他們娘倆離開張家,把他們留在張家多好,憑您的蔭恩,九少爺早就可以做官了。”
張浩搖搖頭,道:“伯逸小的時候我就發現他資質不凡,前途不可量。但人不經厲磨難,豈能成爲大材,如果把他留在家裡,或是靠我的蔭思爲官,只怕就把他耽誤了。讓他這樣在外面磨勵幾年更好。”
張福也忍不住苦笑了一聲,道:“我看九少爺對您好像有些誤會,您爲什麼不告訴他,這些年來,您其實一直都在暗地裡關照他。”
張浩微微笑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以後他自然就會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了。”
*****第二天,完顏雍招集尚書令張浩,左丞相僕散忠義,右丞相宗政,平章政事紇石列良弼、完顏福壽,尚書左丞紇石烈志寧、尚書右丞兼樞密使孛撒等人,一齊商議是否南征的事宜。
他們都是知道完顏長之的這個計劃,而且完顏長之呈上的水軍準備的狀況以經放在案頭,衆大臣也都看過,熟知軍務的僕散忠義、紇石烈志寧、孛撒等人都覺得這確實是一個可行的計劃,而且現在大金確實以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如果馬上施行,確實有很大的勝算。
因此僕散忠義首先開口道:“陛下,臣以爲完顏長之說的不錯,現在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正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一但錯過這個機會,下次再想遇到,只怕就難了。”
孛撒也道:“陛下,現在我大金國勢穩定,叛亂都以經平息,而且北方的韃子也都臣服我大金,沒有後顧之憂,正是出兵南征的大好時機。”
張浩道:“陛下,老臣以爲完顏長之的計策雖好,但現在我大金國勢雖然安定下來,但紅祆賊之亂平定還不到兩年,國力尚未恢復,如鳥羽未豐,怎能飛翔。何況兵爭之勢,豈有必勝之理,萬一陣前失利,只怕會動搖大金的江山。因此實在是不宜出兵,還需要在修養生息幾年,等國庫充足,用度齊備之後,再行南征之事也不遲。”
紇石烈志寧道:“老太師,恕我直言,我大金想要修養生息,只怕南宋未必會如我們所願,南宋的趙昚久想奪我大金的中原之地,一旦南**定了南方,後方穩固,恐怕就會再度興兵犯我大金,與其等南宋打過來,到不如乘南宋內亂未平,我們先興兵去攻打南宋,以攻帶守,禦敵於國門之外,方爲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