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真本以爲她說願意投軍,潘美必定會一口答應。
沒想到,她的話音才落,潘美就一手捻着下巴上的鬍鬚搖頭微笑起來,帳內坐着的將軍們則是發出了一陣鬨笑。
“笑什麼?”聽到將軍們發笑,閻真也不害怕,她擰起眉頭,朝將軍們瞪了一眼,沒好氣的說道:“爲何楊榮說要從軍,你等不笑,我說要從軍,你等卻發笑?這是何道理?”
“因爲你是女子!”潘美放下捋着鬍鬚的手,微笑着對閻真說道:“自古以來,哪裡有過女子從軍的道理?”
一旁的楊榮低着頭沒有說話,他本來有很多例子能夠駁斥潘美,可他並沒有那麼做。
他不想得罪潘美,雖然已經從各方面的信息獲知,潘美並不是傳說中的奸臣,可楊榮卻很是懷疑他氣量並不是很大。
否則當初無論如何,也不會贊成楊業率軍出征,以至於釀成陳家谷之敗。
更主要的原因,還是站在楊榮的立場上,他也不希望閻真從軍。
喬威跟他說的很清楚,閻真是整座寨子剩下的唯一血脈,如果讓閻真從軍,萬一將來有個閃失,到了九泉之下,他也沒有面目去見喬威等人。
“女子爲何就不能從軍?”潘美已經是很明確的拒絕了閻真從軍的要求,可閻真卻好像根本沒明白似的,歪着頭說道:“契丹人入了關,殺的不只是男人,女人和老人、孩子,他們都不會放過。我雖爲女子,卻是有着些許功夫,也能拿的起槍棒上得了戰場,如何不能讓我從軍?”
這句話問的是義正言辭,竟把潘美也給問的愣了愣。
“你傻啊!”潘美還沒來及說話,一旁的楊榮側頭看着閻真,對她說道:“軍中多是男人,若是你來到軍中,整個軍營裡只有你一個女子,遇見洗澡、出恭這類事情,難不成還要全軍將士專門爲你讓出通路不成?”
被楊榮這麼一問,閻真眨巴了兩下眼睛,正想說過去在寨子裡都很方便,可轉念一想,在寨子裡她的身份特殊,若是真的從了軍,只不過是個小兵,要求別人都讓着她,着實有些講不過去。
“啓稟太師!”把閻真說的沒了聲響,楊榮又向潘美行了一禮說道:“草民以爲,姑娘家着實不該在軍中逗留,若是太師允諾,草民想爲她先尋個安身之處!”
“惟吉已經跟老夫提過!”由於楊榮給潘美解了圍,雖說解圍的藉口不是很好,可現在想想,彷彿也只有那個藉口能說服閻真不堅持她的想法了,對楊榮,潘美多少是有了些許的好感,在楊榮提出要給閻真找個安身之處的時候,潘美點了點頭,對他說道:“此事老夫也曾想過,老夫在雁門關一帶,與遼軍廝殺數年,在這裡也算是有些故交。代州城內,有位鍾先生,乃是河南府人氏,早年來到代州,他們夫妻樂善好施,可惜膝下無子,止有一女,且體弱多病,你可去尋他,帶着老夫手札,想來他定不會拒絕!”
對楊榮說過話,潘美又扭過頭對一旁坐着的潘惟吉說道:“惟吉,楊榮便安排在你軍中做個馬軍,你且帶他去趟代州,將閻姑娘安置妥當,再回來!”
聽說把楊榮安排到了他的帳下,潘惟吉連忙站了起來,雙手抱拳,對潘美說道:“末將遵命!”
從帥帳內出來,閻真一直嘟着個嘴,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走在她身邊的楊榮自然知道她是在爲什麼生氣,他臉上帶着諂媚的笑容,對閻真說道:“這麼安排,也是爲你好!”
“爲我好?”聽到楊榮說話,閻真擰着眉頭,扭頭惡狠狠的瞪着他說道:“我看你並非爲我好,只是認爲我是個包袱,想要把我甩掉罷了!”
“怎麼會!”她這麼一說,楊榮有些慌了神,連忙對她說道:“若是有許多女子與你一同在軍中,我定不反對。只是軍中若只有你一個女子,無論如何說,終究是不方便。你且在代州安心住下,將來我定會前來探望你!”
“你真的會來?”閻真歪着腦袋,眼睛眨巴了兩下,眼神中透着幾分疑惑的向楊榮追問了一句。
“真的會來!”楊榮很堅決的點了點頭,對閻真說道:“我說過,我會保護你,不再讓你受傷!不過我不在的日子裡,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要隨意往外跑,也不要做危險的事情,別讓我擔心,好嗎?”
從楊榮的目光中,閻真看到了真誠,她抿了抿嘴脣,雖然心中還有些不樂意,卻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倆人正說着話,從潘美那裡得了手札的潘惟吉也從大帳內跑了出來,見到二人,潘惟吉臉上帶着笑,晃了晃手中的手札,對楊榮說道:“父帥要我等今日便出發,從這裡到代州,路途並不遙遠,日落之前定能趕到!”
“勞煩將軍了!”看到潘惟吉拿着手札,楊榮料想這次前往代州,事情應該會辦的很順利,他雙手抱拳,微微躬了躬身子,向潘惟吉謝了一聲。
哪知他剛擺出道謝的姿勢,潘惟吉就朝他擺了擺手說道:“楊兄莫要如此客套,雖說以後你是在我帳下,可私下裡,你我依舊是朋友,彼此間幫些忙,也是分內之事,切不可如此生分!”
聽潘惟吉這麼一說,楊榮連忙應了一聲。
仨人也不耽擱,潘惟吉讓兩個兵士幫他們牽來了馬,帶着一隊十多個人的騎兵,與楊榮一道,護送着閻真向代州去了。
出了軍營,一隊人揚鞭催馬,加快了速度朝代州城方向疾馳。
午間時分,楊榮和閻真都沒有吃過飯,到了大營,見過潘美,也沒來及填飽肚子,就心急火燎的跟着潘惟吉往代州去了。
起先他們並沒覺得什麼,可連續奔走了快一個時辰,倆人都感到肚子餓的咕嚕嚕直叫喚。
楊榮扭頭朝一旁的潘惟吉看了一眼,潘惟吉根本沒注意到他和閻真由於飢餓,臉上表情有些異樣。
“潘賢弟!”見潘惟吉只顧埋頭趕路,楊榮舔了舔嘴脣,對他喊道:“我感到腹中有些飢餓,你可帶有乾糧?”
“楊兄中午沒吃飯嗎?”一邊策馬朝前趕,潘惟吉一邊扭過頭,有些納悶的向楊榮問了一聲。
被他這麼一問,楊榮臉上現出了些許尷尬,應道:“沒有,早間起的晚了,到了大營拜見了太師便出發前往代州,我與閻真都沒有吃!”
“呃!”潘惟吉愣了一愣,勒住馬,向後面跟着的兵士們喊道:“兄弟們,你們有沒有誰身上帶着乾糧?”
兵士們停了下來,一個個面面相覷,全都搖了搖頭。
從大營到代州,不過只有小半天的路程,這麼近的距離,還真沒誰能想起來帶着乾糧。
見兵士們都沒帶乾糧,潘惟吉扭過臉看着楊榮,有些抱歉的搖了搖頭說道:“我等身上都未帶有乾糧,若是楊兄與閻姑娘還受的住,等到了代州城,想來鍾先生家也該吃飯了!”
聽說衆人都沒帶乾糧,楊榮有些無奈的朝一旁的閻真看了一眼。
他自己餓上一會倒是沒有什麼,只是閻真是個姑娘家,若是餓的慌了,萬一騎馬的時候被顛昏了過去,那才真是麻煩大了。
“我沒事!”看穿了楊榮心思,閻真貝齒緊咬着嘴脣,紅着臉說道:“到了代州再吃,也算不得遲!”
“你不嫌餓,我便不餓了!”楊榮笑了笑,對潘惟吉說道:“既然閻真不餓,我也感覺不到多餓了,我們走吧!”
潘惟吉點了下頭,朝身後的兵士們一招手喊了聲:“快,加快速度!”又朝前方躥了出去。
由於中途加快了腳程,黃昏還沒到,衆人已經來到了代州城門口。
先前楊榮曾在代州領着宋軍抓過探子,守衛城門的宋軍也有些認得他,至於潘惟吉,更是守門宋軍再熟悉不過的人了。
在他們進城的時候,楊榮等人並沒有遇到盤問。
進了城,騎着馬,沿街道慢慢的向鍾先生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閻真都在好奇的看着路兩側的商鋪。
過去做馬賊,閻真是搶過一些村鎮,可她卻從來沒有進過大城,也不敢輕易跑到大城池裡晃盪,生怕有人認出,被官兵給抓了去。
如今跟着楊榮,她終於是有機會進了大些的城池,只不過代價有些太大了。
“楊兄,是否要去拜見知州大人?”一邊走,潘惟吉一邊對楊榮說道:“再來代州,若是不去拜見張大人,恐他知曉,必會心中不快!”
“說的也是!”楊榮點了點頭,不過就在這時,他感到肚子一陣咕嚕嚕直叫喚,於是下意識的揉了揉肚子,對潘惟吉說道:“眼下天色雖尚未晚,可終究已是臨近黃昏,此時拜見張大人,恐爲不美,還是明日再去吧!”
“也好!”潘惟吉點了點頭,對楊榮說道:“一切但憑楊兄做主!”
就在衆人快要到達鍾先生家門口的時候,發現他們要去的那座宅子的門邊,正掛着兩盞大紅燈籠,門頭上更是披上了大紅的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