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由於季節轉涼,衆人進了黑松林,並沒聽到林子裡有鳥雀的鳴唱聲。
至於那些秋蟲,更是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整個林子一片寂靜,靜的讓人心裡直感到一陣陣的發毛。
自從進了林子,楊榮就讓耶律休菱走在他的側後方,而他自己則在最前面開路。
靜謐的林子讓他的心裡產生了濃郁的不安,向前行進的時候,速度也放慢了不少。
越往林子深處走,光線越昏暗,陽光從樹冠射進林中,在地面上投射出斑斑駁駁的光點。
斑駁的光點照射在身上,給楊榮等人印上了如同豹紋般的光斑。
走進了林子深處,楊榮突然勒住了馬,擡起手止住了後面跟着的衆人。
“怎麼了?”再次停下,耶律休菱皺着眉頭策馬走到楊榮身旁,小聲向他問了一句。
“林子裡有人!”楊榮眉頭緊皺着,扭着頭朝四周看了看。
林子裡依舊十分靜謐,除了風兒摩擦樹冠發出的“沙沙”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響、
耶律休菱有些疑惑的看着楊榮,她沒發現這裡有任何其他人存在的跡象。
靜靜的在林子裡站了一會,突然左邊的林子裡傳來了一陣人跑動的聲音,楊榮連忙一擺手,壓低聲音對身後的四個家僕說道:“保護小姐!”
四個家僕應了一聲,連忙上前將耶律休菱團團圍住。
就在他們剛做好準備的時候,從左側的林子裡跑過來一個神色慌張的人。
這人身上的衣衫破破爛爛,衣服上還沾滿了血漬,一邊跑他還一邊不住的回頭張望,就像是背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逐他似的。
見有人從林子裡跑了出來,圍在耶律休菱身旁的四個家僕全都從腰間抽出了佩刀,一個個勒轉馬頭,警惕的瞪着那個人。
“救我,救我!”那人看到前面立着幾個騎馬的人,頓時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邊加快了步伐,朝着楊榮等人奔了過來,一邊高聲喊叫着。
“站住!再往前一步,格殺勿論!”在那個人快衝到近前的時候,楊榮伸出手朝他做出了個止步的手勢,等那人一臉驚愕的站住之後,又向他高聲喊道:“怎麼回事?”
“狼!後面有狼!”那人被楊榮一聲大喝驚的站在了距離他們十多步的地方,在停下腳步後,那人回過頭朝後看了看,心有餘悸的對楊榮說道:“有十多條狼在追我!”
楊榮伸長脖子,朝那人身後的林子看了看。
遠處的林子裡,影影綽綽的確實有十多條黑影在晃動,但由於距離太遠,他看不清那些黑影到底是什麼。
黑影晃動了一會,先是朝着楊榮他們靠進了些許,沒過多會,又掉頭跑了!
在十多條黑影消失後,楊榮微微皺起眉頭,朝站在不遠處,渾身還瑟瑟發抖的人看了一眼,向他問道:“你是什麼人?爲什麼會在這裡?”
“小人……小人是奉義人氏,幾日前從奉義出發,要去大同府外馬家莊省親,不想卻在這裡遇見狼羣,若不是巧遇幾位英雄,小人恐怕這會已經成了狼羣的腹中美餐!”那人擡起沾着血漬的衣袖,擦了擦額頭,還帶着幾分後怕的回答了楊榮的問題。
“你認識前往馬家莊的路嗎?”聽那人說要去馬家莊,楊榮微微皺起了眉頭,向那人問了一句。
這次離開大同,他和耶律休菱也只是知道馬家莊坐落於城西二十里的地方,至於具體方位,卻是不太清楚。
眼下遇見一個要去馬家莊的人,如果這人沒有說謊,讓他帶路,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聽楊榮這麼一問,那人連忙點了點頭說道:“小人馬狗剩,早先本是馬家莊人氏,少年時隨同父母搬到了奉義,路定然是認得的!”
“那就好!”楊榮微微笑了笑,扭頭對身後的一個家僕說道:“給他套乾淨衣服,讓他換了,我們上路!”
可能是懼怕再遇見狼羣,接過衣服,馬狗剩當着楊榮等人的面,把身上的血衣脫了下來,丟在地上。
也難怪他毫不避忌,楊榮一行人,在他的眼裡全是男人。
大家都是男人,身上長的東西都差不了多少,誰也不是沒見過,完全沒有必要揹着別人換衣服。
在馬狗剩換衣服的時候,耶律休菱羞紅着臉,輕輕啐了一口,把頭扭向一旁。
聽到耶律休菱啐唾沫的聲音,楊榮扭頭朝她看了看,見她滿臉嬌羞,心裡暗暗笑着:“丫的,當初哥咧開腿,讓她看了個通透,也沒見她如此羞澀,這妞兒如今倒是真的變的。穿着男人的衣服,卻還是掩飾不住女人的味道,比過去有味兒多了!”
馬狗剩脫衣服的時候,楊榮刻意注意了一下他身上的傷勢。
他的手臂和脊背上,遍佈着野獸腳爪撕抓過的痕跡,讓楊榮感到有些不解的,是他的身上,竟然沒有一處齒痕。
看着馬狗剩身上的傷口,楊榮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但他卻什麼都沒說,在馬狗剩換好衣服後,他把手一擺,對身後的幾個人說道:“走!”
松樹林裡依舊很靜,不過在遇見馬狗剩之後,林子裡偶爾的能聽到一兩聲鳥叫了。
在他們從松林裡穿過的時候,不時的會有幾隻鳥雀撲棱着翅膀,從樹枝上飛起,向湛藍的天空飛去。
大概走了一個多時辰,楊榮等人終於走到了黑松林的盡頭。
望着透進光亮的松林盡頭,衆人長長的吁了口氣。
雖然這片林子從來沒聽說過有強人剪徑的事情發生,但林子畢竟是十分背靜的地方,在這裡呆的太久,終究不是太安全。
一路上,馬狗剩都是步行走在前面,楊榮等人則騎馬跟在後面。
在林子裡,馬匹跑動不起來,衆人也沒感覺到怎樣,可走出林子上了官道之後,馬狗剩步行,才讓楊榮感覺有些不太方便。
“給他一匹馬!”離開林子,向前走了不到一里路,楊榮扭頭對身後跟着的幾個家僕說道:“抽一匹馬給他,別耽擱了行程!”
“公子,小人不會騎馬!”聽楊榮說要給他一匹馬,馬狗剩連忙仰起頭,對騎在馬背上的楊榮說道:“如果公子嫌小人腳程慢了,小人快些跑就是!”
“你!”聽馬狗剩說不會騎馬,楊榮扭頭又對一個家僕說道:“你騎馬帶他在前面走!”
那家僕應了一聲,策馬走到馬狗剩身旁,朝他伸出一隻手。
馬狗剩擡頭朝家僕看了看,有些忐忑的抓住家僕伸到他面前的那隻手。
握住他的手之後,那家僕一使力,將馬狗剩給拽上了馬背,策馬向前方奔了過去。
這樣一來,行進的速度要比先前快了許多。
快到正午的時候,楊榮等人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村莊。
“公子,前面的莊子就是馬家莊!”見到莊子,馬狗剩朝前一指,對楊榮等人說道:“到了午間,我等應該能趕上飯食!”
“村子裡有飯莊嗎?”楊榮一邊策馬朝前走着,一邊向馬狗剩問了一聲。
“沒!”馬狗剩搖了搖頭,回答道:“到了村裡,像公子這等貴人,只要隨便找戶人家,想來都會被當成上賓招待!”
“那就好!”楊榮點了點頭,隨後轉過臉對身旁走着的耶律休菱說道:“進了莊子,我們還是先到馬雲初員外家,從兄長的語氣裡我大致能聽出,只要報出兄長的名號,他應該會招待我等!”
“一切聽你的!”耶律休菱向楊榮微微一笑,並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這段時間她總是表現的異常溫柔,反倒讓楊榮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看着耶律休菱那張充滿了對他信任的臉,楊榮無奈的笑了一笑,抖了一下繮繩,向着前方的村莊奔了過去。
從遠處看,這個村子並不是很大,但到了近前,卻感覺到村子着實不小。
村口的房屋,多是土坯做牆,屋頂鋪着厚厚茅草的草房。
進村的時候,一些穿着破爛的村民站在村口,用一雙雙滿是迷茫的眼神看着楊榮等人。
“怎麼剛纔那些人這麼窮?”進了村子,楊榮回過頭朝還站在村口向他們張望的那些村民看了一眼,下意識的問了馬狗剩一句。
“那些都是包身的佃戶!”與一個家僕同乘一匹馬的馬狗剩扭頭對楊榮說道:“與尋常佃戶不同,他們種出來的糧食,都是主家的,無論收成好壞,都得要把糧食交給主家。”
“爲什麼?”楊榮愣了愣,有些不解的又向馬狗剩追問道:“其他佃戶是不是也一樣?”
“不一樣!”馬狗剩嘆了一聲,對楊榮說道:“他們那些人都是打仗的時候從南朝抓來的俘虜,是被賣到這裡來的,說是佃戶,其實連奴役都還不如!”
“擦!”聽了這番話,楊榮回過頭又朝村口看了一眼,心裡嘀咕着:“這些俘虜想來都是被折磨的怕了,住在村口,竟然也不知道逃跑!”
正感嘆着那些俘虜的命運,衆人已經到了村內一坐綠瓦紅牆的大宅子前。
馬狗剩指着宅門,對楊榮說道:“公子,這裡就是馬雲初員外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