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黑影站着,柳素孃的一隻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上,她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冷聲對背後的黑影說道:“你知道,想對付楊榮的人現在大多都死了!”
“你想做什麼?”聽到柳素娘說出這樣的話,黑影有些慌了,連忙向她問了一句。
“要你死!”柳素娘咬着牙,嘴脣中迸出這幾個字的同時,手腕一翻,長劍如同一道銀虹般飛向那黑影。
黑影的身手也是十分了得,在柳素娘手中長劍朝他飛來的時候,他把身子朝後一仰,堪堪的避開了這一劍。
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柳素娘擲出的長劍並沒有從他身上飛過去,而是猛然改變了方向,劍刃貼着他的身體劃了過去,劍尖在他的身上劃過,長劍才又飛回到柳素孃的手中。
長劍劃過,黑影只覺得肚子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隨後腹部傳來了“啪”的一聲輕響,一股鮮血如同噴泉一般涌了出來,噴涌的鮮血甚至將他的內臟都給頂了出來,落在黑暗處的草坪上,一坨坨肥腸流出腹腔,堆在草地上,空氣中霎時飄散起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你不知道我的劍還有一截鐵鏈嗎?”柳素娘從懷裡摸出一塊雪白的麻布,輕柔的將劍身上的血漬擦淨,這才拖着黑影的屍體朝校場上的楊榮和閻真走了過去。
“你不能殺王晉!”拖着屍體走到二人身旁,柳素娘語調冰冷的對楊榮說道:“有人要對付你,他們正想借着你殺王晉來除掉你!”
“你拖着的是什麼人?”楊榮低頭看了一眼被柳素娘拖着的屍體,向她問道:“這人是不是和你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告訴你這些的,是不是這個人?”
“是!”柳素娘毫不避諱的點了點頭,對楊榮說道:“我以往接任務,都是他來傳達,今天他要我做的就是殺死王晉,藉着皇帝的手來把你給殺了!”
“我能活到今天真不容易!”楊榮仰頭看着星空,嘆了一聲,幽幽的說道:“真不知道我得罪了誰,爲什麼這麼多人想要殺我?”
“鋒芒過露!”柳素娘微微一笑,對楊榮說道:“我的傷已經好了,也該離開這裡了,一個殺手長期住在軍營裡,若是傳了出去,終究是個笑話!”
“你不能走!”柳素孃的話音剛落,楊榮就對她說道:“你殺了向你傳達指令的人,若是你們真有個組織,你那組織一定不會饒了你!離開忻州大營,你也不過是死路一條!”
“我能應付!”聽了楊榮的這番話,不知爲何,柳素孃的心裡竟是感到有些暖暖的,不過她並沒有心內的暖意而改變主意,只是淡淡的說道:“組織裡還沒有哪個殺手是我對付不了的。”
自從做了殺手,還從來沒有人這樣關心過她,雖然楊榮這番話只是出於對她安全的考慮,可聽起來終究還是讓人感到有些暖融融的。
“告訴我,你們的總壇在哪?”楊榮並沒有接柳素孃的話,而是嘴角微微牽了牽,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對柳素娘說道:“你救了我很多次,我也該讓你重歸自由纔是!”
“等你有一天攻破了遼國南京城再說吧!”柳素娘淡淡一笑,對楊榮說道:“若是你沒有能耐攻破遼國南京城,也不用想着將我隸屬的組織給剿滅了!”
楊榮沒再說話,他很清楚要攻破遼國南京城是個怎樣的概念!
南京在河北道,距離忻州千里之遙,莫說路程太遠,楊榮即便有心也無法將觸角伸到那裡,就算是路程近,遼國的南京城也不同於其他城池。
雖說南京城並不是遼國的整治經濟中心,但它卻是遼國最爲重要的軍事前沿指揮系統所在地。
數次與大宋開戰,遼國人都是以南京爲核心,調兵遣將,與宋軍在幽雲十六州的地界展開激戰。
攻破南京城,數十萬宋軍主力尚且做不到,更不用說這小小的忻州大營了。
“我該走了,多保重!”見楊榮沒再說話,柳素娘朝他拱了拱手,轉身向大營外面走了過去。
一隊巡邏的兵士看到柳素娘拖着一個人走到楊榮和閻真的面前,接着又見她向大營外面走去,連忙朝楊榮和閻真這邊跑了過來。
到了二人面前,這些兵士看到地上的屍體,頓時吃了一驚,連忙跪伏在地上,對楊榮說道:“屬下未有發現刺客隱藏於軍中,致使將軍受驚,實是罪該萬死!”
“都起來吧!”楊榮漫不經心的擡了擡手,對兵士們說道:“像這樣的殺手,一旦隱遁行跡,就很難發現,你們看不到他也是正常!”
聽楊榮這麼一說,兵士們才站了起來,一個個戰戰兢兢的偷眼看着楊榮。
“那邊散了?”楊榮扭過頭,朝已經安靜下來的王晉營房門口噥了噥嘴,向那隊兵士問道:“沒弄死人吧?”
“回稟將軍,沒有!”領着這隊兵士巡邏的軍官雙手抱拳對楊榮說道:“兄弟們只是小懲薄戒,並未傷他們太深,只是依照將軍所說,每人身上留了個燙痕罷了!”
“嗯!”楊榮點了點頭,對面前的這隊兵士擺了擺手說道:“你們都去忙吧,我與軍需官還有些話要說!”
巡邏兵士連忙齊齊應了一聲,沿着預定的道路巡視去了。
早先還聚集在王晉營房外的官兵們鬧騰了一會,見王晉那幾個親兵已被折騰的半死不活,生怕真的弄死了一個惹的楊榮發怒,一個個也就帶着些許的失落返回營房去了。
“我有些擔心柳素娘!”軍營裡漸漸安靜了下來,楊榮轉過身望着轅門所在的方向,對身旁的閻真說道:“她殺了這個人,她那所謂的組織一定不會放過她,我本想將她保護在軍營裡,可她偏偏又很執拗,非要離開!”
“你可以留下她的!”閻真站在楊榮身旁,像他一樣朝轅門方向看去,幽幽的說道:“有些事,你真的很遲鈍!其實我一直也很遲鈍,直到這次她爲了救你而和比她強的對手廝殺,才讓我明白了,原來她的心裡一直都有你!”
“我沒有那麼大的魅力!”楊榮嘴角牽了牽,微微一笑對閻真說道:“即便她對我有着些許的好感,也只是暫時的,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這種好感源於哪裡。”
“不!”閻真堅決的搖了搖頭,對楊榮說道:“如果僅僅只是好感,她絕不會爲了你連性命都不要!她對你的感情很確定,只是你和她都不願意承認而已!”
說這些的時候,閻真的語氣裡帶着淡淡的酸澀,從她的話中,楊榮聽出了些許的醋味。
“不說這個了!”他知道這個話題一旦展開,閻真又會沒完沒了,於是把話題岔到一旁,向閻真問道:“戰馬弄到多少了?還差多少能夠全軍每人一匹?”
“還差三千多匹!”提起戰馬,閻真的臉上現出一抹愧意,對楊榮說道:“偷馬的人已經派出去了,這些日子也偷回來幾百匹,不過與需求的量相比,還是少了許多!”
“我們還有時間。”楊榮嘴角微微撇了撇,對閻真說道:“只要能在遼國人再次入侵大宋之前將戰馬備齊,將來這宋遼戰場上,我們忻州軍就能縱橫捭闔所向無敵!”
話說到這裡,楊榮輕輕拍了拍閻真的肩膀,對她說道:“天色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明日還有許多事需要你來操勞!”
閻真輕輕“嗯”了一聲,對楊榮說道:“你也早些睡,今日爲我得罪了那王晉,你要多加小心纔是!”
回到住處,想起剛纔和王晉發生的衝突,楊榮心裡多少也有些沒底。
不管怎麼說,王晉都是朝廷派來的監軍,監軍的職權在一些特定的地方是要高於楊榮這個都部署的,就連王晉帶來的那隊親兵,在軍中應該也肩負着相當於憲兵的作用。
晚上與王晉之間的衝突,讓楊榮一衝動之下將王晉給完全架空,而且還在他所有親兵的身上都留下了個印記,這個樑子已是結的不淺,王晉表面上被他鎮住了,恐怕背地裡還是會跟他搗蛋,至少會經常寫奏摺去向宋太宗告狀。
楊榮突然有種四面楚歌,遍地都是危險的感覺,這個時候他想起了鍾瑤當初對他說過的話。
鍾瑤曾經很直接的跟他說過,所謂的儒,並非只是撫撫琴、下下棋,甚至根本不是隻看懂一些之乎者也的書。
要做到儒,就必須穩重,可楊榮偏偏最缺少的就是穩重。
“還是太年輕啊!”斜斜的躺在牀上,楊榮伸手朝額頭上拍了一下,長長的嘆了一聲,嘴裡咕噥着:“明知道不該生氣,有的時候還是剋制不住要生氣,這脾氣,啥時候才能改的掉咯!”
躺在牀上,滿腦子胡思亂想,不知過了多久,楊榮才終於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可能是太過疲累,這一覺,他睡的很香,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校場上傳來一陣陣官兵訓練時發出的喊殺聲,他才揉了揉疼痛的腦袋坐了起來。
簡單洗漱之後,楊榮走到營房門口,仰頭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陽,抻了個懶腰,一隻手放在嘴巴上打了個哈哈,這纔對站在門外負責守衛的親兵說道:“去把陳芮和董飛虎叫來,就說我找他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