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雖然只有一隻眼,可卻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到了陳克復。他面色激動的走到了陳克復的身前,擡起右手,狠狠的在左胸敲擊了一下,“原中軍陌刀營第一團第六隊第三夥夥長尉遲仁見過大帥,向大帥致敬!”
陳克復擡手也鄭重的回了個禮,看的出來,尉遲仁的身體很好。雖然傷了隻眼,可是如果放到一般的部隊,這樣的身體是不會退役的。不過遼東行營在平定遼東後,有目的的解散掉了不少受傷老兵,一來這其中確實有不少人傷的比較重,二來也是爲了減少軍隊的數量,防止朝廷太過注意。反正這些人留在遼東,關健的時候還可以徵召起來。
讓他真正有些驚訝的是,一般這樣勇猛且又曾經是軍官的老兵,是不可能直接讓他轉而去做生意的。依照行營當初的計劃,向尉遲仁這樣的戰士,退役後也是會調到遼東各地去擔任里正,幫助訓練鄉兵。
“這個店是你開的嗎?行營不是有發佈公告,讓退役的老兵們可以去各地任里正嗎?”里正雖然不入流,沒有品級,不算正式官員。但是在遼東的保甲制度下,那也是管着一里五六千人,而且還能帶一隊五十人的鄉兵。一般的情況下,應當不會有人拒絕吧。
尉遲仁咧開嘴笑了笑,臉上的疤痕抽動,只不過那笑的跟哭一樣,“回來的時候,俺們校尉就跟俺說了,讓俺去那個國內城下當里正,還能帶五十人呢。不過我想了想後,還是算了。這不,剛把在高陽的族人接了過來。我以前也是個打鐵的,本來也是軍中的鐵匠,後入了陌刀營,現在退役了,乾脆就開了家兵器店。我這眼睛也是在遼東守城戰的時候瞎的,遼東城挺好的,我也捨不得離開。”
說着尉遲仁將那個夥長叫了過來,“快見過大帥!”對着陳克復笑了笑,“這是俺兒子,雖然出身打鐵匠家裡,不過卻喜歡讀書,我打算讓他好好讀書,以後入遼東軍中當一名文書呢。”
那後生攏了攏袖子,十分有禮的做了一個揖,“小的尉遲明,見過元帥!”
看他這麼懂禮,陳克復也心生喜歡,從手指上摘下一塊玉扳指,遞給他道,“你父親是我的同袍兄弟,你當自稱侄,叫我叔父。好好讀書,天下將來還是讀書人的天下。頭次見,我就將這塊扳指送給你做個見面禮吧,以後有事可以直接來找我。”
那尉遲明推脫了好幾下,最後才大他老子的點頭下收下了。
扎木安在一旁等了許久,這個時候忙道,“大帥,既然這家店主以前是你的部下,你看能不能讓他把刀賣給我。”
陳克復微微笑了笑,一言不發。
“這位想必就是來遼東城會盟的使者吧?你們遠來是客,我店裡有一把剛打造出來沒多久的環刀,即鋒利又漂亮名貴,如果這位使者喜歡,我可以所它送給你。”說着尉遲仁從店中的一個櫃中取出了一個紫檀木長盒,一打開,裡面一把精緻名貴的環刀靜靜的躺在那裡。
不過札木安好似對這把刀沒有半點興趣,只是指着那把陌刀道,“我就想要這把刀,店家將他割愛於我可好。一百兩黃金如果不夠,我這裡還有剛剛在四海錢莊兌換的一千貫銀票。”
尉遲仁的臉色有些難看,回頭望了陳克復一眼,陳克復輕輕的對着他搖了搖頭。
“對不起,這把陌刀是非賣品,將來是我尉遲家的傳家之物,不管什麼條件也不會賣的。”陌刀珍貴的不是它的材料,而是打造之法。只有最頂級的武器匠人,才懂的整套的陌刀打造之法。這樣的一把陌刀,如果光算材料費,最多隻值十貫錢。但是沒有好的工匠,你再有錢也打造不出來。尉遲仁就會這套工藝,不過陌刀是任何人不得私造的,所以他也只此一把,更何況還是他曾經征戰沙場的兵器。
札木安愣在那裡,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麼辦。陌刀的威名早已經傳遍遼東遼西,對於這個橫空出世的大刀,做爲一個武士,那絕對是仰慕的。特別是知道陌刀專門用於對付騎兵之後,更加深了出身於室韋大草原的札木安的購買慾望。不過眼前的這個隋人實在是太刻板了,居然軟硬不吃,說好話,用重金都不行。
札木安一雙眉頭緊皺,臉上陰晴不定。他身後的十餘位隨從中,突然竄出一位武士,從肩上扔下一搭鏈的黃金在櫃上,伸手就往那把紫檀木架上的陌刀抓去。
突然的變故讓衆人都驚訝了一下,尉遲仁一張疤臉因憤怒而變的猙獰。魁梧的身軀快速的往前一躍,已經搶到了那人身前,蒲扇一樣的大手往前一探,緊緊的抓住了那人伸手陌刀的手。
“難道還想強買不成?嗯!”
尉遲臉上的疤鼓起,顯得猙獰無比,一隻手也用足了十二成的力氣,吧吧做響中,那室韋武士的手掌已經捏的變形,再捏下去,絕對要被廢掉那隻手。
店中一時氣氛緊張,那札木安身邊的幾個武士已經瞪起了眼,還有一個更是直接跑出了店,招呼在店外的其它武士去了。更有脾氣狠點的直接已經撥刀,鏘鏘的撥刀聲,讓整個店中局勢一觸即發。
“札木安兄,難道室韋草原上的雄鷹就是這樣在朋友家做客的嗎?”陳克復輕笑一聲,玩味的對札木安道。
札木安轉身怒視了身後的幾位隨從一眼,“大膽,你們當這裡是哪裡?我帶你們出來的時候沒有說過嗎?出門做事要懂禮貌,不要丟我們室韋草原上漢子的臉。還不快把刀收起來!”說完又轉身走到尉遲仁的面前,伸手搭在他的手上,笑着道,“這位店東,是我管教屬下無方,還請見諒。他頭一回出大草原,不懂的中原禮儀,請你放過他這一次。”
尉遲仁好一會後,才哼的一聲鬆開子捏着那武士的手。那武士此時一隻手已經頹然的垂在一側,已經傷了。札木安再不說話,帶着那武士調頭就離開店。
“那位草原上來的漢子,你們的錢還在這裡忘帶走了。”尉遲仁提着那袋黃金,少說也有上百兩。
“這算是我手下剛纔對店家無禮,我給的賠償!”
尉遲仁的兒子將錢塞給一位室韋武士,抱拳道,“我們中原華夏兒女四海之內皆兄弟,最愛交朋友。但是卻也從不欠陌生人的情義,剛纔不過是不打不相識,算不得什麼。何需如此貴重的錢財來道歉,你們不必如此。”
札木合示意部下收下錢,臉色難看,轉身大踏步離開店面。
陳克復看見這年青的尉遲明不但知禮儀,更難得的是財帛不動心,品質確實很好。不由得覺得在各族使者面前,大漲了面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夥子以後有前途,我府中還缺一位文書,如果你願意,你明曰清晨到內城元帥府來報道。”看他這麼知禮儀,又不貪金錢,陳克復也動了提撥他的心思。
尉遲仁一聽到還有這好事,激動的都不知道說什麼了,兩片嘴脣都顫抖着,扯着兒子的衣服就要給陳克復行磕頭禮。和尉遲爺倆又說了幾句話後,陳克復也就離開了。
出了兵器店的這麼出意外後,室韋的札木安也再沒有了心思逛街。帶着他的人和陳克復說了聲告辭,就帶着人回了隋軍安排給他們的客棧。
室韋人一走,其它人也沒了什麼心思,都是各自分開,回客棧的回客棧,繼續遊逛的遊逛。
將回去的幾個使者送回客棧,這同樣是軍辦產業,整個客棧此時早已經是處於憲兵守衛當中,會盟期間,只接待各方使者。客棧的老闆也是特勤司的人,上前道,“大帥,一切都安排好了,按大帥的吩咐,契丹人和室韋人在一棟樓裡,新羅和百濟人在一棟樓中,靺鞨兩部族也都在同一樓中。而且我們還有一些其它的安排,到時保證這幾族會盟期間會起摩擦,摩擦一起,只要再煽風點火一下,說不定就能成大矛盾了。這次各族來的基本上都是重要人物。室韋的札木安是南室韋部族莫賀弗鐵達力的兒子,新羅來的是王國掌權的美室宮主的弟弟美生。粟末水靺鞨來的是突地族長的弟弟也吉,黑水部落來的是覺羅的弟弟豪羅。契丹大賀氏來的是摩會的小兒子摩雲,其它九部來的也是少族長。百濟來的是扶余玦王子,東瀛的使者還要過幾天到,也是一位皇室成員,其餘的奚族、突厥也都有派使者過來,過幾天就能到。”
莫賀弗就是室韋人的最高首領,和可汗差不多一個意思。聽到來的這些基本上是各部族的重要人物,陳克復笑了笑,這個時候,如果那些正在戰爭中的敵對兩族的人在這裡搞出點事情,出點意外,陳克復相信,這次的會盟一定能向着他期望的方向發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