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接近年關,天氣也越發的寒冷,天也黑的越發的早了。
幾日前朝堂上雖然已經議定薛王二位元帥出兵一事,不過出兵乃是大事。聖旨雖然已經發下,可朝堂上的三省六部官員們要做的事情也還太多,不但三省六部,另外京城的大將軍府,幕僚本部都每天有奏摺呈上,等着皇帝御批。連那京城中的破軍講武堂的在校進修將領與士官們也是天天請戰書不斷,一個個仗着個天子門生的特殊身份,左一封萬言請戰書,右一封血書請戰表,可謂是疲勞轟炸。
身爲一國之君,這些事情雖然也可以交給三省的相國們去處理。不過在這個時候,陳克復也不願意辜負冷漠了那些熱血的軍人將士。可陳克復的認真回覆,卻反而使的京師這般子激昂與熱情愈加高漲。今天,連國子監與太學那些平日裡長袍大袖,聖人云子曰搖頭晃腦滿腹經倫的士子們也開始上表了。
一個個都在上表中豪氣干雲,這些士子本來就是朝延大本錢培養着的。特別是國子監中,擁有一萬多名監生的國子監已經成了此時大陳學子最多,影響也十分廣大的高等學府。雖然論起來,國子監因爲取士不同,錄取的學生基本上都是那些官宦世家子弟之後,教學的也多是各類專科,與太學這等一心只授經倫大道的學院比起來,似乎要略差一點距離。
可正因國子監的學子們半數以上都有着官宦背景。所以朝中旦有點風吹草動。可以說國子監的學生們總是比太學的學生知道的還早的。甚至連很多京官都還沒有聽到的消息,國子監中就早已經傳遍了。
棄筆從戎,投身軍伍,邊疆揚威,千里覓封侯!
對於這些眼下正是最熱血的年紀的學子們來說,有誰能擋的住他的激情與熱血呢?
從清晨到日落,一整天的時間中,陳克復都坐在御書房的溫暖房中,一一給學子們的聯名請戰表上批覆。不知不覺,天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合上最後一本鮮血書就的表書,陳克復也不由鬆了一口氣。站起身,長了一個長長的懶腰,連帶着扭動着早已經酥麻的脖頸。
當皇帝也不似外人看猜測的那般風光的。每日裡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就算是由尚書省已經篩選一遍,將其中近九成稍微輕緩一些的奏章處理過,甚至把剩下的奏章也都差不多做出了初步的意見批奏,可最終需要皇帝拿主意的奏摺還是能堆的和小山一般。
面對這些奏章,皇帝也不能偷懶。
一想起楊廣父子兩人在位之時,都不怎麼信任朝中大臣,特別是楊廣,朝中事務基本上都是由他一人決斷,陳克復都不由的暗自佩服楊廣的精力與勤快。
“陛下。是否開始傳膳御書房?”擔任內侍省主官兩名內侍監之一的太監王大海見到皇帝終於從御案後起身,連忙輕身上前問道。
陳克復擡頭看了下窗外,見天色已經完全擦黑,殿中不知什麼時候也都亮起了宮燈,不由輕笑:“真是埋首案犢不知時間,這轉眼都天黑了。傳膳吧,朕真是餓了。”
那邊王大海早就已經通知了御膳房準備供膳,這會一聲令下,片刻功夫七八樣精緻菜品已經送了上來。
陳克復雖坐了皇位,不過對於吃用向來不甚注重。平時也沒有什麼額外要求。吃穿住行,都是由內侍省與殿中省負責。在京的時候,如果沒什麼意外,要麼和皇后用膳,要麼就會和一位妃子一起用膳。偶爾如果與大臣議事到了飯點。就會直接傳膳賜膳大臣一起用膳。
只有偶爾如今日這般,做事都忘記了時間。纔會獨處一人用膳。冬日之時,皇帝的膳食也不算豐富。除了一碟白嫩的豆腐,就只有御苑新培育出來的大青菜,這種大青菜和大白菜極爲相似,入冬前已經收摘存入地窖,不擔心凍死,算是冬天裡一道難得的新鮮蔬菜。御苑今冬收穫了近萬顆大青菜,可謂是極大的豐收。不過除了留下一千顆宮中自用,陳克復把剩下的九千顆一半賜予京中臣子,一半則送入京師周邊幾大軍營,給宿衛將士們償鮮。這種新出來的大白菜,既甜且嫩,收到了衆人的極大好評。
青菜、豆腐,然後便是一個烤羊肉,一個炒鹿肉,還有一個豬排湯,剩下的一條紅燒魚,兩樣小鹹菜。這菜式看的王大海一直跟皇帝說是太過簡陋,不過陳克復卻比較滿意。大魚大肉什麼的多了,既不建康也是浪費,上行下效,只會引起不好的風氣。
看着皇帝吃飯雖然細細咀嚼,可一會功夫卻已經把份量還算充足的數道菜,還有兩碗飯都吃完了,王大海心裡也十分高興,彷彿那桌菜都是他吃了一樣。
微彎着腰,王大海細聲道:“陛下,今晚在哪位娘娘哪裡歇休?”說着,一招手,一位小太監已經捧過一個長盒,上面掛着七八塊玉牌,另外上面還有幾個寫着名字卻空着的位置。
掛在上面的玉牌都寫有名字,都是宮中的小主們。而沒有名字的,要麼是身體不適,來了例事,或者是偶感風寒什麼,不適宜接駕。
說來這種翻牌子也算是歷來宮中的老規矩了,宮中所有冊封過的主子們,上到皇后,下到承恩過的御女,都會有一塊牌子。每天,侍中省的太監會把身體不適的小主們排除,然後由皇帝掀牌,再通知皇后報備。除了身體原因,基本上妃子們是不能拒絕皇帝的恩寵的,除非年滿五十,年滿五十而非皇后位的妃子,她們的牌子就要下架,從此失去得到皇帝恩寵的機會。
這一套規矩十分詳細,總的來說,既是爲了避免後宮爭寵,也是保證皇帝子嗣血統的一個重要證據。所有的後宮嬪妃如果懷孕,侍中省都能馬上從這承接皇帝恩寵的記錄上查到,一旦與宮中記錄不符合,那後果是相當嚴重的。
陳克復接過宮女遞上的茶水漱口,看了看上面的牌子。原本打算今晚在皇后宮中歇息,不過看到皇后的牌子卻不在上面。也就只好在其它的牌子中,翻過了貴妃楊吉兒的牌子。
翻好了牌子,那邊王大海已經傳下令去,侍中省與殿中省執勤當值的宮女內侍還有秘書省的起居史官,便跟在皇帝身後,在金吾衛與御前侍衛的護衛下,直奔貴妃楊吉兒的宮殿。
一入楊妃宮門,那宮門處的幾名宮女已經歡喜迎了上來。
“吉兒呢?已經睡下了嗎?”陳克復笑道。
宮人中一名雙十韶華的漂亮宮人上前行禮回覆道:“回陛下話,今日貴妃從叔觀郡公之女入宮拜見娘娘,因聊的時間久了會,娘娘見天色已晚便將客人留下歇休。未曾想到今晚陛下會選在貴妃宮中歇休,現在娘娘正讓內侍省的火者送客人出宮。”
這回話的宮人卻是相熟的明月,原本楊吉兒還是出雲公主之時便已經跟隨於她。如今楊吉兒爲貴妃,她也成爲了吉兒宮中的女官。
王大海也沒有料到會有這麼一出,皇帝翻中了貴妃的牌子,偏偏貴妃今晚卻留了客人。
“陛下,老奴馬上安排送觀國公的千金出宮。”皇帝入住貴妃宮中,這客人自然是不適合留下的。
陳克復揮了揮手:“現在天色已晚,就不必這麼麻煩了。既然是貴妃從妹,就在此歇休一晚吧。”說完,對於腦中根本沒什麼印象的這位吉兒從妹,也有些疑惑。
“對了,這位客人是觀郡公之女?第幾女?”
王大海不等明月回答,已經先一步開口。他身爲內侍省二主官之一,平時又常隨駕身邊,可以說,在皇宮的各監、局、司之中,他是最得皇帝信任的太監。平日裡對於宮裡宮外,朝野上下的事情,他雖然相當聯明的絕不會越界,但掌握的卻十分清楚。
“回陛下話,正是觀郡公楊仁恭最小的女兒,家中女子排名第三。大業九年,第三次徵遼時,楊仁恭與李淵皆曾從徵遼東,那時,李淵以第三女,如今的淑妃娘娘許嫁陛下。後來又與楊仁恭家訂親聯姻,楊仁恭將第三女許給了李淵的第四子元吉。”
“什麼?吉兒的這個客人是李元吉的妻子?”陳克復驚訝道。
王大海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沒讀出什麼感情,最後小聲道:“當初是訂了親,不過那時楊仁恭的三小姐才十一歲。後來中原風雲變幻,兩家的聯姻也就一直拖着。再後來,李元吉在洛陽身亡,這件親事也就算黃了。楊家三小家還未過門,便成了望門寡。說來,其實也算不得李家的人。”他也是見過這位可憐的女子數面的,也算有些好感。王大海擔憂皇帝聽了是李家未過門的妻子,會牽連於她,當下幫着說了幾句好話。
陳克復心頭卻是有些紛亂,李元吉的妻子,那本來不就應當是齊王妃嗎?難道是野史上那位暗中與李世民互生情愫,最後還救了李世民一命。然後李世民玄武門之變,殺了兄弟之後,又納爲自己妃子的楊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