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開早已經稀薄的晨霧,那些手持着木槍的老老少少的眼界清楚了些。
一個驚恐的嗓音在方陣中嚷起:“天哪!是陳破軍的帥旗!陳破軍來了!”
外圍的那些百姓一下更加的混亂起來,那些拿着木槍,蓬頭垢面的百姓不顧義軍的彈壓,面色慘白,聲音尖利的叫喚着:“是陳破軍!陳破軍殺來了!”
“天啊,快跑吧,我們會沒命的!”一個接一個的百姓丟下了手中那簡單的木槍,從山林中跑了出來。外圍的義軍小頭目們大喊大喝的攔住他們:“不許跑!誰跑就殺了誰!”“站住!我命令你站住!”
“放!”在外圍負責的竇建德妻弟曹寶一張臉都青了,他雖然心中也是恐懼不已。但他更明白,如果就這樣放任着這二十萬百姓四下亂衝,往戰場逃去的話,那麼他們就將徹底完了。
二十多恐慌的百姓只要衝入了牛口的戰場,絕對會引起大潰散。
心中又恐又急,曹寶一揮手,他身後的親兵們開始射箭,逃跑的百姓一個個中箭慘叫着倒下,但是逃跑的百姓卻越來越多!就如同倒卷的潮水一般,漫山遍野的百姓們慌亂的向着山裡面跑去。誰都知道陳破軍的威名,征戰至今,從不曾一敗。就是威名鎮河北的李景、薛世雄、羅藝不還是一個個臣服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外面那整齊無比的方陣,那如銅牆鐵壁一般的金屬盾陣。那如林的長槍,如雪的刀光。光一想想,就讓他們腿肚子打轉。又有何人敢直面遼東軍。眼下他們只需要離開這裡,離的越遠越好。
“殺!殺!殺!”
一陣陣巨大的呼喝。忽然裂天而起,讓整個平原都爲之震撼。
“破軍威武,一往無前!”遼東軍士兵狂嘯着:“衝!”再無疑問了,這正是遼東軍隊衝鋒的戰鬥呼號!
大地崩裂。天空塌陷!
對於那威武整齊的官軍,百姓向來有一種來自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而近幾年在遼東強勢崛起的遼東軍,更是無敵的象徵。他們能擊敗郭洵,能擊敗薛世雄,可他們從來沒有敢想過,有朝一日敢與遼東軍正面對決。
他們深深的記得,陳破軍率領着這支軍隊。當年以一支新軍就就朝廷百萬大軍連徵三次都沒有平定的高句麗國踏平。他們不會忘記,陳破軍一出,遼東各部族們懾服。更不會忘記,那不久前才率三十萬大軍南下。將大隋天子圍困在了雁門數月之久的突厥始畢可汗,還沒有回到草原,就被陳破軍給全軍殲滅,大小可汗也成了遼東軍的俘虜,如今那些突厥貴族還全都被關在涿郡城中。
遼東軍,傳說中的百戰強兵,他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陳破軍。傳說能從天神那裡借來神雷,抵抗他的人都會被霹的灰飛煙滅。傳說中。他還能從地府中借來一支鬼軍,那惡鬼騎士當年縱橫遼東。高句麗人連戰連敗,無可抵擋。
所有的外圍百姓都土崩瓦解了,就連外圍的那些義軍士兵們也不再理會命令,爭先恐後的丟下了武器,轉身逃跑。那潰散的兵勇象開了閘的水,象江河浪頭,人潮洶涌,一下子把曹寶的衛隊沖垮。到處是一片喧囂聲:“逃啊!逃啊!”“沒命了!”人們四散逃走,互相踩啊、擠啊,軋啊,衝撞着,亂七八糟的武器丟了一地,到處是那簡陋的木槍。頃刻間,外圍的二十萬百姓煙消雲散,不復存在。遼東軍的輕騎兵自兩翼衝出,如風一般的衝進了潰逃的人羣中,歡呼着開始了驅趕。
這些騎兵得到了陳破軍的命令,對那些百姓並不殺害,只是一味的驅趕着他們不斷的轉身向竇建德的戰場趕去。
曹寶早已經停止了無用的呼喊,這時候他也知道他們敗了。他騎着戰馬狼狽的被百姓裹挾着往竇建德所部逃去,整個山林中狼奔兔突。
當遲遲的朝陽升起之時,二十萬河北百姓已經被驅趕着逃到了牛口的戰場之上。
曹寶騎着馬氣喘噓噓的衝到了竇建德的大旗之下,“姐夫,不好了,陳破軍率大軍到了!”
竇建德面色一變,抓住曹寶的肩膀大吼道,“什麼?陳破軍來了?不可能,他此時應當還在景城,我們的探馬一直在監視他。就算他知道我們伏擊薛世雄,也不可能來的這麼快。”
“姐夫,此事千真萬確,陳破軍的大纛已經到了山口。看兵馬,這次他是將景城的所有人馬都帶來了。姐夫,外圍的那二十萬百姓已經全都潰散了,眼下正往這裡衝來。陳破軍勢不可擋,我們馬上撤吧。”
竇建德緊緊的咬着嘴脣,心中充滿了苦澀,前一刻他心中還沉浸在殲滅了薛世雄三萬大軍的興奮之中。卻沒有想到,一轉眼,自己就被陳破軍給圍了。
一想到眼下他聚集了所有的人馬在此,他心中就在滴血。
“將所有繳獲的盔甲武器帶上,我們往西南方向撤退。”竇建德大聲道。
雖然殲滅了薛世雄,但實際上,三萬河北精銳的困獸之鬥,也給義軍造成了很大的傷亡。剛纔他是不在乎那些傷亡的,因爲義軍中最不缺的就是人,缺的是武器。用幾萬義軍換來三萬河北軍的精銳裝備,無論怎麼算都是划算的。可是他沒有料到,陳破軍來的這麼快,眼下將士疲憊,先前的十萬義軍已經摺扣了差不多一半人馬。
而陳破軍有四萬真正精銳的遼東軍,五萬疲憊義軍對上四萬遼東精銳,他知道自己沒有半點勝算。
遠遠的,已經能聽到山林之中,有無數的恐懼之聲傳來。
竇建德已經讓傳令兵四處集結兵馬,以求能將陳破軍的勢頭阻止一二,好讓他將這些剛剛到手的武器鎧甲帶走。只要帶上了這些武器鎧甲,哪怕是逃到黃河南岸去,他也還有足夠的本錢東山再起。
大地在微微震動,如悶雷一般的馬蹄之聲自遠遠的天邊傳來。
範願面色一變,“將軍,陳破軍的騎兵到了。他們來的太快了,我們不能再遲疑了,馬上撤!”
竇建德的目光望着一片屍山血海的戰場,成羣結隊的士卒們還在打掃着戰場,一邊的空地上,那些扒下來的鎧甲已經堆成了一座座黑鐵山。一把把長矛和橫刀也都聚攏成山,但還有更多的武器鎧甲還來來的及收撿。
“父親,不能再猶豫了。東西沒了,我們可以再去奪。人沒了,卻是什麼都沒有了。”竇紅線看着父親還在猶豫,焦急的大聲道。
竇建德目光猶豫,“傳令,所有的騎兵集合,再讓老兄弟們將繳獲的戰馬分配上,換上繳獲的鎧甲武器,馬上集合,準備防禦。讓其它的弟兄加快速度,全都換上河北軍的鎧甲武器,能帶多少帶多少,我們再等一刻鐘,一刻鐘後立即撤退。”
遠遠的,河北諸將已經看到了山林中翻飛的煙塵中,那奔馳的騎士掌中那高高飄揚着的黑色飛馬戰旗,遼東軍的輕騎兵到了。
“父親,來不及了。您先帶弟兄們先走,女兒爲您斷後。”竇紅線看着那全身包裹於鎧甲之中的遼東輕騎,心中焦急無比,轉頭對着父親苦苦的哀求道。
“再等等,再等等。”竇建德聲音中帶着顫音道。如果讓他就這麼落荒而逃了,那他這些日子來的努力拼殺將全部化爲流水,他不甘心。甚至他在心中既恐懼與遼東軍交戰,但卻又期待着與遼東軍相戰。
曹旦縱馬而來,“將軍,兩千騎兵已經集結完畢,另外河間的老弟兄們繳獲了七千來匹戰馬。本來聽說有近萬騎,可惜有不少戰馬死了,還有一此愛驚跑了。”
“好,好,近萬騎。..”竇建德激動不已,就算一會只用這些騎兵逃出去,近萬騎,到哪也是一股大勢力了。
站在竇建德身後的竇紅線看着父親依然不肯撤,與後面的諸位叔伯舅舅們眼神交流了一下,突然豎掌爲刀,一個手刀擊在父親的腦後,將其擊暈。
“諸位叔伯,眼下形勢危急,再拖下去,到時我們一個都別想逃出去。請恕紅線魯莽,還請各位叔伯們主持,下令讓大家撤吧。”
範願等人都是欽佩的看着竇紅線,沒有想到,事到緊皺關頭,她還能有這麼清醒的認識。
“高兄弟,你馬上率五千騎護着將軍向西南方向先撤,一路沿着漳水撤。我率三千騎掩護着後面的步卒弟兄們隨後就來。”竇建德暈了過去,範願當仁不讓的接過了指揮大權。
高雅賢點點頭,與竇紅線扶着竇建德上馬,點了五千騎率先往西南方向而撤。
五千騎兵剛走,遼東軍的騎兵隨後自東北方向殺到。範願聚攏數萬兵馬欲抵搞遼東軍,可遼東軍裝備犀利,士氣高昂,攻勢如潮,一波又一波的殺將過去。
戰不多時,陳破軍率步卒大部趕到。在遼東軍強弓硬弩的兇猛打擊之下,數萬河間義軍剎時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