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隴形勢陡轉急下,不久前陳軍還是孤軍深入,可是轉眼間,整個關隴烽火處處,頃刻着無數城頭已經遍插黑色飛鷹戰旗,盡屬陳軍。
挾新勝之勢,陳軍開始主動向淺水原一帶集結。
三月二十日,陳軍徵西副帥陳克敵主動出蕭關,率陳軍輕騎五千,隴西宗羅睺、郝瑗等部步騎一萬五,原劉武周舊部苑君璋、金柯、楊伏念、黃子英、王行本、呂崇茂所率步騎兩萬,共計輕騎一萬五,步兵兩萬五,總計四萬人馬向東推進,最後與折摭城陳節所部一萬輕騎匯合,並匯合安定城陳叔達所部五千步卒,集結五萬五千人馬,組建西北大營。
同一日,徵西軍行軍元帥陳叔明也率本部一萬五千人馬離開長武東面的定安城,並與常仲興、馬寧、馬萬寶、黃德安三萬兵馬匯合,一路推進到了長武城北面涇水的北岸,組建了東北大營。
陳軍兩路大軍逼近長武,兵馬總計十萬之數。
長武告急,長武告急!
消息迅速的報回了長武,傳回了長安。
剛剛纔從那場疫病中劫後餘生的許軍元帥宇文成都臉黑的和炭一般,之前他們錯過了進攻陳軍的大好計劃,可明顯陳軍是不會領這個情的。
剛剛掃平了隴上之後,陳軍第一時間就主動的向許軍殺來了。
對於陳軍擺出的東西兩面夾擊之勢,宇文成都也第一時間排兵佈陣,準備迎敵。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許軍十二萬,陳軍十萬。這場原本早就該開打的仗,硬生生是拖了四個月。對於宇文成都來說。許軍先前經歷了疫病之後,士氣已經低落許多。再加上現在陳軍勢大。一舉將隴上隴右吞併,更加鋒芒稅利。
拖了四個月的時間,把許軍最後的一點銳氣也快要拖光了。再不開打,宇文化及都要堅持不下去了。
原本打持久戰,許軍有本土做戰之利,是最不怕遠從中原孤軍深入的陳軍打對峙戰的。可是現在,陳軍一下子把整個隴上隴右拿在手中,探子不斷傳回的消息中已經說的清楚,陳克復不但拿下了隴上隴右二十郡之地,甚至已經安排各郡縣的百姓開始恢復生產。今春的種子都已經播下。
雖然受戰亂影響。復耕的田畝數不比往年,可再怎麼不比往年,陳軍也是成功的在關隴恢復生產了。只要再過幾個月,夏糧收穫之時,陳軍就能得到源源不斷的補給。甚至完全不再需要關東的補給。
反觀許軍,一下子集結了十二萬大軍在長武,這麼多的青壯集結於此,完全錯過了今春的播種。如此一來,今年關中必然要減產不少,而朝廷又得不停供應十二萬大軍的消耗,此起彼伏之下,最先頂不住的肯定是許軍。
如果加上去年的蕭關之戰,許軍已經邊續在西北打了小半年的仗。仗打了半年,人都快瘋了。
現在陳軍主動出戰,說來這應當是宇文成都最迫切需要的了。不過大前病初愈沒多少的宇文成都在陳軍到來之後,第一時間親自出城偵察了一番之後。
卻馬上對全軍下達了一個讓很多人不能相信的命令,下令剛剛出城的許軍全軍撤回長武城。
宇文成都不但下達了再次撤回長武城的命令,還同時下達了另外一條軍令。全軍在長武城外挖濠溝。埋鹿腳,設陷坑,加絆馬索,加固城牆。
深溝固壘,堅守不出。
許軍不少將領聽到這條命令後,都不由懷疑宇文成都是不是之前疫病時燒壞了腦子。宇文成都戰法向來積極,常常以攻代守,現在居然搞起了烏龜戰法,龜縮防禦。
不少許軍將領雖有疑惑,卻未明言。但是做爲盟軍的突厥一萬騎兵指揮官,滿臉大鬍子的突厥特勒沙刺瓦卻不滿意了,“陳軍只有十萬,我們卻有十二萬,人數之上我們佔優。而且這些陳軍還不知死活的分成二軍,我們正好各個擊破。你居然下令龜縮城中,這算怎麼回事?宇文成都,你是不是先前疫病腦子燒壞了?你要是害怕不敢出戰,那就讓本特勒帶領我們勇敢的草原勇士打頭陣。”
宇文化及並沒有被沙刺瓦的無禮所激怒,他冷靜的道:“本帥知道諸位將軍對本帥的安排有疑惑,現在就仔細的解釋一遍。”
“衆所周知,陳軍裝備精良,武器先進。不過眼前我們面對的這東西兩大營的陳軍卻並不完全是陳軍,其中既有西秦的降兵,也有後周的降兵。陳軍在其中,只佔半數。但是就算只佔半數,可以陳軍的精良裝備,犀利火器,正面與陳軍交戰,我們的勝算也並不高。眼下我們與陳軍已經對峙了小半年,每對峙一日,我們就得消耗掉大量糧草。同樣的,每對峙一日,陳軍同樣要消耗大量糧草。”
“殿下難道要與陳軍玩消耗戰?可是現在陳軍盡得隴上隴右之地,不說關東之地。就是這隴上和隴右,陳軍就有二十個郡。而我們現在卻只有三郡之地,如何與陳軍對耗?”有將領擔憂道。
“不不不。”宇文成都搖了搖頭:“你們不要被這些表面問題所迷惑,現在是什麼時候?三月,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陳克復雖新得二十郡,可好原先也是薛舉與劉武周的地盤,這幾年大家打來打去,他們其實比我們差遠了。隴上隴右根本就沒糧食,陳克復的情況不會比我們好。對耗,他比不過我們。”
衆將都有些不能相信,陳克復現在可是佔據了大半個天下的人,他怎麼會耗不過區區彈丸之地的許國?
“陳軍十萬?其中騎兵三萬。可是你們有沒有發現,陳軍的步兵與其它各家的步兵的區別?”
衛文升神色一動,“陳軍擁有遼東漠北,戰馬向來充足。陳軍的步兵有個特點,那就是通通配備有戰馬,他們是騎馬的步兵。行軍騎馬,戰時下馬。”
“沒錯。陳克復有錢啊!”宇文成都帶着點羨慕的神色道:“這個情況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可是騎馬的步兵雖然行軍迅速,戰鬥力增強。可卻也有一個缺點,補給成倍增加。而且陳軍的騎兵也更加奢侈,他們大多配雙馬。諸位,三萬騎兵就是六萬戰馬,加上陳軍的騎馬步兵,眼下陳軍的十萬兵馬,就有近十萬匹戰馬。”
諸將齊齊一聲輕呼,許國雖然處於西北,靠近河套塞外,並不缺少戰馬渠道。但是許軍卻也絕對無法奢侈的做到騎兵一人雙馬,步兵配馬的燒錢之法。
“諸位不要忘記,現在是三月,眼下青黃不接。連草也沒有,陳軍如此多的馬匹,全得靠後方運送草料。人吃馬嚼,你們說這得是一個多大的數字。我們和陳軍對耗,你們說誰耗的過誰?”宇文成都的話語中帶着一絲嘆息。許軍十二萬人馬,除了突厥人的那一萬騎兵,許軍的騎兵只有三萬,和陳軍根本無法相比。
耗,對耗。
既然已經對峙了小半年,那宇文成都就不在意再耗上幾個月。眼下正是播種沒多久,陳軍想要就地收穫隴上的糧食,還得好幾個月的時間。而這麼長的時間,宇文成都有把握陳軍會先耗不住。
沒有糧草,再強的軍隊也無法打仗,宇文成都等的就是那個時候。
如果陳軍強攻,有着十二萬人馬守城,他就更不擔心了。攻防戰,守城的一方總是佔據天然優勢的。
宇文成都的烏龜防禦戰術十分的狠,做爲西征元帥的陳叔明一下子愁住了。
騎兵最耗糧草,同樣騎兵也最怕敵人龜縮城中不出。
騎兵強大的是機動,是衝鋒。但如果說讓騎兵去攻城,那連最普通的輕步兵都不如。
陳叔明、陳叔達、陳節、陳克敵,這四位西征軍的四大主副將領,一時間都有些犯愁。
強攻,可是面對着已經被挖的到處是濠溝,到處是尖樁,到處栽的鹿角,挖的陷坑,還有那無數的絆馬索,四角釘,光是要打到城城牆下去,就不知道得發多少時間清理。更何況城上還有足足十二萬大軍,這完全就是一個絞肉機。
可如果不拿下長武,那長陳軍也被擋在淺水原上,根本不能南下關中。
四人久思不得其法,倒是原來薛舉的軍師郝瑗提出了一個計劃。
他的計劃是擬三個方案,第一、佈置疑兵,然後安然撤退,等到秋後馬肥收穫之後再來攻打不遲。第二、留下一小部分兵力,虛張聲勢,主力大軍直擊長安;第三、虛張聲勢要進攻長安,引許軍出城,然後再尋機進行決戰。
諸將議論許久,都覺得第一條最保險,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自己的實力,但同時也背離了最初的戰略目的。攻打關中,並不僅僅是皇帝的意思。更重要的是,攻打關中,也是滅掉許國,瓦解突厥人的聯盟計劃。留着關中不打,那麼陳軍與突厥人的對峙中,就始終是後方不夠安全。唯有攻下關中,陳軍的西北側翼才能保證安全。
而第二條方案卻是最冒險,這是兵行險招。既然許軍大軍已經進了長武城,長安一帶必然空虛;如果趁此機會進攻長安,說不定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只不過,這樣做的風險有點大,成功的概率也比較低,留着十二萬許軍在背後,反有可能被圍在關中,這一條應該算下策。
第三條最合適,這算是“引蛇出洞”之計。
正所謂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宇文成都雖有狠計拼消耗,陳軍卻也有奇謀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