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還是我殺了他。若當時不是我貪心,想借着父皇南巡高興,求着父皇赦免他的罪責,父皇說不定早已經將他忘了。以他的才幹,在等個幾年,遇上徵遼這樣的機會,就算從大頭兵做起,也有出頭之日。”看得出來,南陽公主對這件事情頗爲自責。
尤其是看到遼東的那位流罪之人藉着徵遼的機會強勢崛起之後,她內心的這種自責之意就更加濃厚。
霓裳公主走到南陽公主身邊,伸出手抱了抱南陽公主,低聲安慰道:“不是姐姐的錯,姐姐只是想救他而已。”
當年南陽公主的這段感情,很少有人提及,就連一向愛慕南陽公主的宇文士及也沒有說過,可見這件事情忌諱的人應該不少。
“知道爲什麼我要趕在今日之前來到這長安城嗎?”南陽公主盯着自己的妹妹問道。
霓裳公主搖搖頭。
南陽公主忽然莞爾一笑,臉上的淚水更是梨花帶雨,增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媚意。雖然南陽公主的容貌沒有霓裳公主那麼妖孽,可也擔得起沉魚落雁的稱讚。只是這種沉浸在傷感中的笑意,卻越看越覺得心酸。
“今日是我與他的相識之日,也是他的忌日。”
同月同日偶然相遇,同月同日生死分離。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酷。
“父親怎麼可以這樣,就算他不喜歡那個人,也不至於殺了他,難道他就不怕傷了姐姐的心?”霓裳公主已經處在暴怒的邊緣,她一向在隋煬帝面前蠻橫慣了,總覺得隋煬帝不應該這樣對待姐姐。
也難怪她有這種想法,可是她沒想到的是,她和南陽公主,在隋煬帝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樣的。有些事她能蠻幹,能對着幹,能隨心所欲的幹,南陽公主就不能。
父母總有偏心,就看這個心偏在誰身上。
就比如這次的表白事件,如果霓裳公主不是霓裳公主,不是隋煬帝寵愛的那個霓裳公主,恐怕賀若懷心也難逃一死。
南陽公主嘆息一聲,道:“罷了,罷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說起來,這次姐姐還要謝謝你,若不是你在父皇面前說話,我還來不了長安,今天祭奠他的心願也就無法達成。”南陽公主還是藉着霓裳公主的方便才能溜出這一趟。
這就是霓裳公主的偏愛。
“姐姐,我們之間,說這話幹什麼。我還沒問姐姐呢,那個人到底是誰啊,是哪家的子弟,居然能得到姐姐的喜愛,想必必是出身頂級門閥的風雅公子吧。”
說着,伸手擦了擦南陽公主的眼淚。
南陽公主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三年過去了,初戀這件事,在她的心中早已經變得淡了。雖然偶爾會想起來,但是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對於宇文士及,她談不上喜不喜歡,父皇讓她嫁,她嫁就行了。
她本就是這樣的性子,一時半會也改變不了什麼。
“他並未出自頂級豪門,文學才華也平庸,不過他是一名好兵,一名好將軍。他姓賀若,名懷亮!”南陽公主搖搖頭,盯着霓裳公主的眼睛,慢慢的說道。
賀若懷亮!
這名字怎麼這麼熟悉。
霓裳公主嘴裡呢喃了一聲,忽然瞪大了美麗的眸子,那如星耀一般的眸子閃爍着波瀾,驚道:“賀若家的子弟,難道與賀若懷心有關係!”
這算是霓裳公主聽到的最令人驚詫的回答了。
霓裳公主在賀若懷心之前,並沒有聽過賀若家的人,除了大名鼎鼎的四大名將之首賀若弼的傳說還微弱的流傳外,這個姓氏似乎早已經成了兩京之中的禁語。要不是,這次隨着父皇去遼東觀戰,碰見了一個奇怪的少年,他恐怕一生都不會和賀若家的人產生交集。
想起賀若懷心,霓裳公主就想笑,不過看到南陽公主難過的樣子,她堪堪收住自己的笑意。
“他們是什麼關係?”霓裳公主好奇寶寶一般的問道。
她也奇怪,自從上次和父皇吵過之後,或許是叛逆心作祟,本來她對賀若懷心只是有淡淡的好感,還遠遠達不到喜歡的程度。可上次隋煬帝因爲她對賀若懷心的態度而大發雷霆,她才氣呼呼的頂了隋煬帝一次。
也就是那次之後,賀若懷心便成了她腦子裡揮不去的夢魘,有時候吃飯,做事都忍不住發呆,發呆的時候,那個傢伙可惡的嘴臉便會冒出來。
更要命的是,現在睡覺也睡不安穩,因爲缺了他講故事的一環。
在遼東的時候,因爲冷的緣故,她一般睡得很早,而且是聽着他講故事睡着的。雖然這次返回京師的時候,賀若懷心送了薄薄的一冊故事集,字寫得不錯,但是蘭兒和竹兒講起來,就少了那個味道了。
她自己看,更顯得無聊。
這纔在慶功宴上,口出驚世之語。
“本宮覺得賀若懷心將來會是我的丈夫,所以,我今日要向未來的丈夫求父皇一件事。”
一句話,讓整個慶功宴沒了半分歡樂,把隋煬帝氣的直接拂袖而走。
萬幸的是隋煬帝雖然怒氣逼人,可竟然什麼事情都沒做,一沒有罰她,二沒有降罪賀若懷心。
此時聽到姐姐的哭訴,沒來由的心中一驚,又是吃驚,又是後怕,若是父皇像對待姐姐一樣,對待自己,降一道聖旨,豈不是那個傢伙也要身首異處了。
只不過剛想到這裡,自己就先搖了搖頭。
她暗暗心想,那個傢伙那麼怕死,恐怕就算父皇降旨殺他,他估計也不會坐以待斃。大概率的就先逃了。
用他的一句話說便是我的命是不值錢,但我不想死。
這是賀若懷心與霓裳公主辯駁時,最常說的一句話。
南陽公主自然沒有想到霓裳公主腦子裡已經想了那麼多的事情,淡淡的道:“他們是兄弟,同父異母的兄弟。”
雖然早就猜出來了,但是南陽公主這麼一說,霓裳公主還是倒抽一口涼氣,太危險了,太危險了。
隋煬帝不喜歡賀若家的人,她是知道的,可是她沒想到隋煬帝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