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點了點頭,說道:“是的,衛大帥所言,有您的道理,所以小的以爲,至低限度,我軍也要留有足夠的防守潼關和函谷關的兵力,然後兵出關外,步步爲營,不要輕易與叛軍決戰,一方面讓東都守軍看到我們的行動,堅定他們守下去的信心,另一方面,也不至於一戰而潰,不可收拾。”
上官政恨恨地罵道:“嘴上沒毛的小子,哪懂軍事,就在這裡胡說八道,你不知道戰,就是要看勇氣嗎?還沒打仗就想着輸了以後如何如何,那還打個屁啊,”
“再說我軍的兵力本來就少,若是分兵防守潼關和函谷關,那出關的不足六萬,叛軍幾乎兩倍與我,可以直接把我們包圍,到時候他們斷我糧道,我這七萬大軍,又如何能維持?”
“衛大帥,別聽這小子的屁話,還是全軍趁着這股子銳氣,傾巢而出,跟叛軍決戰,東都兵馬看到我們出戰,也一定會開城配合,到時候兩面夾擊,反賊必敗無疑!”
杜如晦沉聲喝道:“上官將軍,請你不要把你的私怨,置於全軍的勝負之上,你跟楊玄感有仇,可以一個人出頭,與他單打獨鬥來報仇,犯不着拖上七萬將士來跟你賭這一把。”
上官政猛地一轉身,沙包大的拳頭一下子舉了起來,大罵道:“什麼無禮的小子,敢跟本將軍這樣說話,不想活了嗎?!”李大亮一看情況不對,連忙擋在了杜如晦的身前,杜如晦卻是神色自若,甚至沒有看上官政一眼。
衛玄的嘴角勾了勾:“杜如晦,作爲一個軍士,你的話太過分了,上官將軍是將軍,軍中有上下之分,你應該向上官將軍道歉。”
杜如晦平靜地說道:“衛大帥,您剛纔說了。小的言者無罪,可以知無不言,但是上官將軍卻仗着自己的軍職更高,屢次打斷小的發言,剛纔更是一言不和,幾乎動手,如果小的是私下在軍中胡言。散佈這種動搖軍心的言論,那不用上官將軍出手。小的甘受軍法,但大帥有令在先,小的不敢有所隱瞞,若是大帥收回成命,那小的自然不再多說半句話,也不會再惹得上官將軍不高興了。”
上官政恨恨地罵道:“你小子是拿了雞毛當令箭是不是,以爲有了大帥的命令,就可以胡說八道嗎?大帥,這小子滑得很。我看他可能跟楊氏亂黨有聯繫,還是好好查一下的好。”
衛玄擺了擺手,嘆道:“好了,上官將軍,杜如晦白身從軍,忠心是不用多說的,本帥既然讓他開口。就是讓他參與軍議,言者無罪的,你要讓人家說話!”
上官政氣鼓鼓地說道:“那好,大帥讓他說話,他說我軍跟叛軍正面交戰,勝負難料。一旦輸了,那就潼關不保,關中必失,是不是這樣?”
杜如晦淡淡地說道:“小的沒有說必輸,只是說有輸的危險,兩軍決勝之前,需要廟算。推演,請問小的剛纔的推演,有何不當之處?就是上官將軍也說,敵衆我寡吧。”
上官政不理杜如晦,繼續說道:“衛大帥,你讓這小子盡情開口,那我上官政身爲將軍,是不是也有說話的資格呢?”
衛玄心中暗歎,這上官政真是莽夫一個,這種時候跟個小兵還要置氣,但此人確實驍勇善戰,又跟楊玄感有如此深仇,到時候拼命的時候,還真的離不開這個莽夫,他點了點頭,說道:“上官將軍,你也是征戰多年的宿將了,有什麼高見,可以直說無妨。”
上官政慨然道:“叛軍起兵,靠的就是一股子氣,官軍若是緊逼,挫其銳氣,則其氣焰自消滅,不少想要投奔的反賊,也會望而卻步,反之,若是官軍連戰連敗,甚至不敢出戰,則叛軍氣焰囂張,就是觀望之衆,也會加入到叛軍一方,東都現在就是這麼個情況,官軍已無野戰之力,只能困守孤城,所以城外的叛軍才越打越多,勢力越來越大。”
衛玄點了點頭:“不錯,是這麼個道理,但是東都是大隋的根本,不可有失,城中的守軍固守不出,也是情有可緣的,所以才需要我們各方軍隊來援。”
上官政得意地看了一眼杜如晦,說道:“末將不才,當年也曾經參與過平定楊諒謀反之戰,現在的情況,與當時很象,叛軍突然發難,打了朝廷一個措手不及,先鋒兵馬攻克蒲州,打開了入關中的門戶,如果當時楊諒的膽子大一點,全軍過河,直撲關中,則勝負之數,真的難料了。”
“可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楊諒還是怕了,慫了,他捨不得自己的幷州根基,怕自己過河之後戰事不利,連老家也保不住,所以最後他沒靠着這股子銳氣過河,而是全軍回師晉陽,然後派兵四處攻掠。”
“可是因爲他的這一舉動,天下人都看出他並無爭奪天下的必死決心,只想着保守幷州之地,割據自立,所以後來天下,幾乎沒有人響應他。”
“後來楊諒派去經略各地的軍隊,在末將等各路守軍的抵抗下,也是紛紛兵敗,最後平叛大軍四處合圍,只用了一個多月,就平定了叛亂,可以說,楊諒的失敗,從他不敢趁着鋒銳之時,進取關中,就已經註定了。”
衛玄微微一笑:“上官將軍當年爲了平叛,先是困守孤城,然後又是千里追擊,可謂居功至偉,不過你說當年的平叛之事,和今天,有什麼相通之處嗎?”
上官政哈哈一笑,說道:“末將想說的,就是這個銳氣,兵嘛,打仗全靠一股子氣,血氣一上來,自然悍不畏死,兩強相遇,就是勇者勝,也就是銳氣更足,士氣更盛的一方勝出。”
“我軍現在兵強馬壯,正是士氣高昂之時。大家也都喝了楊家血,吃了老賊肉,都知要麼勝,要麼死,這次平叛,敵軍確實有十萬之衆,但換而言之,那也是十萬個腦袋,在洛陽城下,大隋腹地,消滅這十萬野外的賊軍,總比萬里迢迢地到高句麗去砍那些蠻子腦袋,要來得容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