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眉頭一皺,他站起身,一直守在牢邊的沈光連忙走進牢中,打開了他身上鎖鏈上的那把鐵鎖,王世充手一揮,鎖鏈自落,他大踏步地走出了牢房,一邊走,一邊喝道:“何事如此驚慌,來的難道是敵軍嗎?”
楊公卿的聲音透出一絲驚喜:“不是敵軍,主公,您來看看就知道了。”
王世充的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他也不多說話,三步兩步地衝了出去,這大牢就建在東城的城門附近,出了牢門,走不到百餘步,就到了城門那裡,只見一大堆人正圍在城門內側,看不清裡面的動靜。
楊公卿高聲喝道:“閃開閃開,給大帥讓個道兒。”
人羣向着兩側分開,軍士們紛紛向王世充行禮,很多人的臉上,都是笑中帶淚,王世充的心中一動,再一看裡面,卻只見到費青奴正披頭散髮,蓬頭垢面,身上穿着一件單衣,外面披着兩層皮袍子,盤膝坐在地上,跟着二十多個同樣破衣爛衫的軍士們,圍着一個火堆,正在狼吞虎嚥地啃着饅頭呢。
王世充又驚又喜,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費青奴居然活着回來了,這一下他立馬衝上前去,大叫道:“青奴,青奴!”
費青奴頓時扔掉了手裡的饅頭,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從地上彈起,一把就抱住了撲上來的王世充,這個剛強如鐵的漢子,這會兒卻跟一個嬰兒一樣,放聲大哭:“大帥,大帥啊,老費沒想到,還有活着見你的時候啊。”
他哭得聲淚俱下,一邊的二十多個軍士也都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號陶大哭,情切意切,連周圍的軍士們也都動容不已。
王世充不停地拍着費青奴的背,用力地說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就能成功。青奴,你是怎麼回來的?”
站在一邊,一身瓦崗軍軍校打扮的的劉黑闥上前行了個禮:“大帥,是我帶費將軍他們回來的。”
王世充看了一眼劉黑闥,瞬間就明白了過來,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很好,黑子,這回你辛苦了,也立了大功,你能帶着費將軍回來,說明那邊的事情還很順利,這件事等會兒我們再說,你只說說是怎麼救的費將軍吧。”
劉黑闥嘆了口氣,說道:“那天大帥這裡吹起退兵號的時候,費將軍正在和羅士信在惡鬥,聽到這號角呆住了,給羅士信趁機打了一杵,身受重傷,若不是那人暗中相助,只怕費將軍就會給姓羅的斬於馬下,當時在亂軍之中,我看費將軍危險,就帶了幾個親信,一路相隨,把想要接近費將軍的瓦崗軍士暗中射殺,這樣護着費將軍到了河邊。”
“只是當時大軍崩潰,不可禁止,也無軍令約束,費將軍去的晚了,沒法上橋,只能強行地淌水過河,在四十多個兄弟的陪伴下,從河中騎馬過去,但可惜碰到了一個大浪,就給衝到了河裡,我看情勢不妙,也顧不得自己還要在瓦崗軍中的潛伏了,帶着手下就摸進河裡,好在費將軍塊頭大,落水的地方還不是太深,我們在河裡給他脫掉了盔甲,拼命游回了瓦崗軍寨。”
王世充長嘆一聲:“一帥無能,累死三軍,害得各位如此辛苦,都是我王世充的罪過啊。”
費青奴說道:“也幸虧是瓦崗賊們勝利之後,大肆慶功,各部魚龍混雜,也沒有留意我們,我裝成傷兵,在黑子的營帳裡躺了兩天,才能起身,正好趕上李密渡洛水進攻東都,我扮成小兵,和二十多個給俘虜的弟兄們,跟着黑子一起跑回來了,大帥,老費這回真是閻王殿裡走了一遭啊,能再見到你,見到衆家兄弟,再死一次也沒有遺憾了。”
王世充的眼中淚光閃閃,不停地點頭:“好,很好,青奴,這回辛苦你了,你的任務完成得很出色,現在你受了重傷,先回洛陽休息吧。”
費青奴猛地鬆開了一直握着王世充的手,大聲道:“不,大帥,我不去洛陽,這裡纔是戰場,李密的大軍很快就要奔着這裡來的,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跟狗日的拼了。”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李密要來了嗎?”
劉黑闥點了點頭,說道:“是的,瓦崗軍大勝段達之後,李密軍議,部下衆將有不少是希望直攻東都的,但李密卻說東都的實力還很強,城防堅固,不是現在可以打下來的,反倒是河陽城小兵少,若是現在攻打東都,等洛水之戰和戰段達這兩役的潰兵敗將,以及隋軍河內諸郡的兵馬會集河陽,就不好對付了,更重要的是,河陽是大帥領兵,是真正的勁敵,不趁這機會消滅,以後就更難消滅,所以他明天就會率大軍前來。以二十萬之衆,強攻河陽城!”
此話一出,衆軍人人色變,就連沈光都失聲道:“什麼,二十萬?他現在有這麼多兵馬嗎?”
劉黑闥點了點頭:“有的,洛水之戰後,附近又有幾十個山寨主動來投,就連滎陽的楊慶,也投降了李密,這些人新入夥後,戰鬥的積極性很高,而洛水一戰中我軍戰死將士的裝備甲冑,都被瓦崗所盡得,光這一項,就武裝了十幾萬軍隊,加上段達大敗,丟棄的輜重軍械不可勝數,現在在洛陽城外的瓦崗軍就有三十餘萬衆,留下十幾萬人監視東都,李密則親率大軍前來河陽。”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閃閃,一言不發,魏徵嘆了口氣:“主公,敵我力量懸殊太大,還是暫避敵鋒芒吧,守城以一當十,不是不可以,但這河陽的城防根本來不及修復,本身又不是洛陽這樣的堅城,更是沒有八弓弩箭,大炮飛石這樣的大殺器,硬要死守,只怕是人地皆失啊。”
王世充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大家不要緊張,放輕鬆,先不談是戰是守,起碼我們費將軍,九死一生,還是回來了,我們現在都還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就值得慶賀,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