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儼灰頭土臉,一臉沮喪地走到了帥臺這裡,李密一身大紅披風,身穿皮甲,正襟危坐在帥位之上,冷冷地看着前方攻城的部隊三三兩兩,無精打采地收兵回營,裴仁基正在遠處招呼收着船隻,黃河的水流也早已經放緩,源源不斷地順着河道,流進了河陽城中,而大片的浮屍和船隻的殘片,被那幾道鐵索所阻攔,停在外面的水面上,輕輕地搖晃着。
裴行儼咬了咬牙,“撲通”一聲跪倒在李密的面前,沉聲道:“魏公,末將無能,不僅沒有攻下柵欄,還讓獨孤武都的河陽軍反了,有辱軍威,還請魏公責罰。”
李密看也不看裴行儼一眼,冷冷地說道:“責罰你能讓獨孤武都和河陽軍回來嗎,責罰你能把這河陽城給攻陷嗎?裴將軍,失敗一次並不可怕,重要的是,要從失敗中吸取教訓,過分地自大,和一次失敗就失去信心,都不可取!”
裴行儼的眼中淚光閃閃:“多謝魏公教誨,行儼記下了!”
李密嘆了口氣,眼中冷芒一閃:“王老邪確實厲害,我們這樣的殺招,都給他完美地擋下,甚至還收降了五千河陽兵,我們的兵力和士氣都在下降,而他的士氣和兵力卻是越打越高,越打越多,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各位,你們有什麼好辦法嗎?”
瓦崗的各位主要將領這時候已經紛紛地在李密的身邊集中了,大家面面相覷,都是神色嚴肅,徐世績勾了勾嘴角,說道:“魏公,我以爲,敵軍的薄弱之處還是在南城,這些天我們的投石車不停地攻擊城牆,已經打壞了多處,只要再轟上十天半個月,然後調集大軍一舉從缺口殺入,是可以一鼓拿下的!”
李密搖了搖頭,沉聲道:“南城的地形太過於狹窄,大軍無法全部投入,最多隻能一次出動一兩萬人進攻,這點兵力,守軍只要兩三千人就能擋住,就算你轟開了缺口,甚至轟塌了整面城牆,他們也可以在後面紮營防守。這是其一!”
“第二,隋軍有大量的重型投石車,這點在你第一次攻城的時候就看得清楚了,今天在西城的城頭,又有數十輛中小型的投石車。這河陽城雖小,卻是隋軍的倉庫物資所在,儲備很多,只要有能工巧匠,就可以趕製大量的攻守戰具。”
“我原以爲王老邪新敗,必無大量的守城利器,可是現在看來,從大炮飛石到八弓弩箭,幾乎是一應俱全。若是一味地蟻附攻城,只會傷亡慘重。”
“這第三嘛,我軍兵力衆多,就是現在,也有二十餘萬,此處不是回洛倉城,雖然有黃河和洛水來運糧,但畢竟也要行船幾百裡,而且東都的隋軍雖然無法與我軍正面對抗,但若是出動騎兵,專門截擊我軍的運河行船,那就能極大地騷擾我軍的糧道。”
“這幾天的偵騎來報,說是黃河南岸和運河西側,出現了大量的隋軍遊騎,顯然是在偵察我軍的補給時間與線路,現在軍中的存糧不過旬日之用,萬一糧草不濟,軍心浮動,到時候就不是攻下河陽的問題了,而是我軍能不能順利地撤回回洛!”
衆將聽得連連點頭,郝孝德勾了勾嘴角,說道:“魏公,若是河陽不能一鼓而下,那我們不如暫且收兵,或者乾脆去攻洛陽,洛陽雖大,守軍也多,但畢竟沒有王老邪,可能攻打的成功率更高一些。”
李密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不可,王老邪前日裡偷了我軍近萬匹的戰馬,現在他的騎兵也有上萬,若是我軍全力攻城,他或是從背後掩殺,或是乾脆去抄我軍的運糧船隊,都是非常頭疼的事,東都畢竟守衛森嚴,當年曾經拒我義兄的十萬精兵於城下,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攻破的,而用兵如神的王老邪再在外面作爲遊擊,那就更難辦了。”
李密的眼中精光閃閃:“現在的情況是我軍雖然衆多,但是糧草不濟,士氣也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迅速下降,而城中守軍數量雖少,但是已經渡過了最困難的時刻,隨着守城戰的一次次勝利,他們的士氣會越來越高,信心越來越足,河陽城本就是隋軍的後方基地,糧草物資充足,守個三年五年也不成問題,所以我軍必須速勝,若不能速勝,洛陽亦不可攻,只能回師回洛倉城,再作良圖。”
裴仁基的面色凝重,他的渾身上下都是**的,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黃河水,他想了想,說道:“那魏公的意思,是要撤回河陽嗎?現在東西南這三處地方都試過強攻,看起來都沒有什麼好的辦法,難道要集中所有的部隊,強攻北城嗎?”
李密的嘴角邊勾起一絲笑意:“西城的水道不可攻,南城太窄不好攻擊,而東城的城頭遍佈八弓弩箭,城外從大營到城牆,距離又過長,容易給敵軍的守城機械大量殺傷,如果不能用騎兵突然攻到城下,只怕很難攻克,想來想去,現在最好的攻擊點就是北城了,但是王老邪也早就注意了這點,今天我軍四面攻城,只有北城的守軍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動過的,而且是來整在那裡坐鎮,我軍出奇不意的機率很低。”
程咬金恨恨地說道:“可是就這麼撤了,實在不甘心啊,太窩囊了!”
單雄信微微一笑,說道:“勝負乃兵家常事,來日方長,我軍洛水大勝,本就是趁勝而來,就算偶有小挫,也無傷筋骨,魏公,末將願意領兵斷後,爲大軍的撤離提供掩護!”
李密的眼中冷芒一閃:“誰說要撤了?本來本帥一直在想一個良策,但今天,獨孤武都的叛變,倒是突然讓我有了一個好辦法!”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齊聲問道:“魏公有什麼好辦法?”
李密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河陽軍的家屬不是都在後營作爲人質麼。嘿嘿,攻下北城,一舉擊破河陽,就全靠這些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