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利城頭,楊廣看着城外那威武雄壯的驍果大軍,心滿意足,這些天一直茶飯不香的他,終於找回了久違的安全感,宇文成都正在軍前策馬奔馳,耀武揚威,所過之處,強悍的驍果軍士們陣陣歡呼,旌旗招展,聲浪破空,一片沖天戰氣。
虞世基眉開眼笑,在一邊掛着諂媚的笑臉,說道:“陛下,有宇文大將軍,還有宇文少將軍在,有五萬驍果鐵騎在,就是突厥人來上百萬,也不是我們的對手啊,更不要說您在這裡,就算沒有一兵一卒,突厥人只要一看到天子旌旗,也一定會不戰而降的。”
楊廣儘管知道他是在拍馬屁,但仍然很受用,笑道:“虞侍郎啊,你這張嘴,真是能把死人給說活,身爲重臣,不應該如此輕浮啊。”
虞世基“嘿嘿”一笑:“陛下教訓的是,陛下教訓的是,微臣一定謹言慎行。不過。。。。”
他瞟了一眼站在一邊,看着北邊的草原,一方不發的裴世矩,冷笑道,“有些人就是杞人憂天,故作驚人之語,說什麼突厥大軍來襲,敢謀害天子之類的大話,結果呢,十天已經過去了,突厥大軍還是沒來,陛下,恐怕就是因爲某些人的信口開河,傳到了突厥人的耳朵裡,讓他們對陛下害怕了,失望了,這纔不敢來呢。”
楊廣勾了勾嘴角,也不去看裴世矩,冷冷地說道:“裴尚書,怎麼你的探子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來呢?還有,始畢可汗那裡爲什麼遲遲沒有回信?你三天前就不停地派人前去傳信,打探,可是每個回來的人都說突厥的營地裡只有老弱婦孺,說好的大軍呢?”
裴世矩咬了咬牙,沉聲道:“陛下,義成公主遠在漠北,劉武周早已經出發了很久,但要接到消息回來,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還請您耐心等待。至於始畢可汗的營地,微臣覺得不妙,大軍不知動向,只剩老弱,這實在不是件好事啊。”
楊廣的臉色一變:“什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裴世矩正色道:“當年漢高祖劉邦,帶着三十多萬漢軍主力出擊匈奴,也是象我們現在這樣,一連派了十餘撥使者到匈奴去刺探虛實,結果這些人看到的都是匈奴單于部落只有老弱,並無大軍,劉邦也得以放心追擊,可是到了白登山的時候,卻突然出現了四十萬精銳的匈奴騎兵,把劉邦和漢軍的先頭部隊幾萬人團團圍困,漢高祖英雄一世,卻幾乎被困死白登,若不是後來賄賂了匈奴yan氏(皇后),只怕就是要被匈奴人俘虜了。”
“今天的情況,和當年的白登之圍何其相似?始畢可汗一方面說他們集結了二十多萬鐵騎來助戰,而大營裡又只有老弱,那他們的主力去哪裡了呢?若是想要真心隨陛下東征,那始畢可汗爲什麼不親自率領大軍,前來迎駕呢?”
楊廣的眉頭漸漸地鎖了起來:“你是說,始畢可汗起了叛心,想要對朕不利?”
裴世矩沉重地點了點頭:“不錯,而且我的那些信使去突厥的時候,始畢可汗都是在昏暗的帳內見他們,而且還不點燈,看不清他的臉,甚至這個人是不是始畢可汗,都不好說,總之,種種的一切,微臣都覺得不對勁,陛下還是要作好萬全之策啊。”
虞世基的額頭開始冒汗,沉聲道:“裴尚書,弄清楚情況,不應該是你的責任嗎,現在一切都不清楚,你卻在這裡說什麼萬全之策?陛下沒有見到突厥人,就這麼回去,你讓天下人怎麼看陛下?”
裴世矩咬了咬牙,說道:“陛下,微臣願意親自去突厥汗帳走一趟,爲陛下看清楚是怎麼回事。”
楊廣微微一愣,轉而擺了擺手:“不行,上次是你誘殺的史蜀胡悉,這回你若是去了突厥那裡,始畢可汗不反還好,要是起了反心,你就回不來了。”
裴世矩慨然道:“真要是微臣回不來了,就說明突厥人起了反心,那陛下萬萬不可在此停留,一定要迅速地撤回雁門郡,這大利城四周一片開闊,無險可守,驍果鐵騎雖然精銳,但沒有糧草,若是無法突破突厥大軍的圍困,那陛下就危險了,這是微臣受陛下恩寵,理應對陛下的回報,請陛下一定要聽微臣最後的肺腑之言哪!”
楊廣的眼睛裡也有些溼潤,被馬屁精們包圍了這麼多年,終於有裴世矩這樣的臣子肯爲自己捨命探路了,他拍了拍裴世矩的肩膀,說道:“朕相信你不會有事的,一定會回來!”
正在這時,遠處的草原上奔來一騎駿馬,直接穿過了受閱部隊的陣營,幾名騎校上前喝止,來人一身突厥人的打扮,皮帽裘襖,卻是一言不發,直接衝着城頭就衝了過來,那匹黑蹄馬四蹄如飛,轉眼就要衝了過來,楊廣的臉色微微一變,一邊的虞世基大喊道:“護駕!”他那乾瘦的身體一下子就擋在了楊廣的身前,順便把裴世矩給遠遠地隔開。
一邊的沈光眉頭一皺,一下子把弓箭抄在手上,長杆狼牙箭瞬間上弦,直指來騎,裴世矩連忙拉住了沈光的手,急道:“沈千牛勿急,此人正是微臣的探子劉武周,馬邑校尉,派往義成公主那裡打探消息的。”
楊廣的精神一震,推開了前面的虞世基,向城外看去,這一會兒的功夫,劉武周已經奔到了城下,離城牆約三十步處,摘掉了皮帽,露出那張精明狡黠的臉,上面已經滿是汗水,他也顧不得下馬跪拜,拱手行禮,大叫道:“陛下,義成公主急信,始畢可汗已經背叛大隋,秘密調集突厥各部鐵騎四十餘萬,謀劃襲擊陛下於大利城,請陛下速速還駕關內!”
楊廣的眼前一黑,身軀晃了兩晃,幾乎要摔倒在地,身邊的一衆官員與護衛連忙扶住了他,楊廣的臉色蒼白,嘴脣開始發抖,哆嗦道:“快,快撤,去雁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