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遂玉嘆了口氣:“行滿,你騙不了我的,剛纔我一提到突厥,你的心就跳了一下,其實昨天高僕射他們來後,我就知道會有大事發生,裴世矩昨天連夜出了城,而你今天去了一趟東宮後又要出遠門,明天又是和長孫晟一起上路,除了去突厥,還會有別的地方嗎?”
王世充無言以對,只能笑了笑,在安遂玉的額頭上親了一口:“阿玉,你實在是太聰明瞭,可是如果一個女人過於聰明瞭,並不是好事。”
安遂玉這回沒有象平常那樣撒嬌,她的眼睛裡現出一種複雜的神情:“行滿,我以前跟你說過,突厥是你以前從沒有真正面對過的大敵,如無必要,不要親身犯險,其實咱們就這樣一邊當官,一邊做生意不也挺好的嗎?兵兇戰危,打勝了突厥也未必有多少好處,萬一出點閃失,你可是讓我和玄應怎麼辦啊!”說到這裡,安遂玉已經眼中淚光閃閃,把頭扭到一邊,抹起眼淚來。
王世充搖了搖頭:“阿玉,這次是高僕射的命令,我也不瞞你,西突厥的達頭可汗和都藍可汗一起,連兵四十萬,已經大破染干,兵鋒直指幷州,這回我和長孫晟去就是爲了收拾殘局的,無論如何,不能讓突厥大軍趁勢攻擊我大隋邊境。”
安遂玉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抓住了王世充的雙臂,聲音都在發顫:“什麼?四十萬大軍?行滿,太危險了,這個任務你一定要推掉。我清楚我們突厥人。這種情況下他們是不會收手的。大勝之餘一定會衝擊邊關,行滿,你這時候去邊關,那是送死啊!”隨着安遂玉的表情一再地變化,她的指甲也不自覺地掐進了王世充的肉裡。
王世充皺了皺眉頭,說道:“阿玉,這件事是推不掉的,你放心。這回我和長孫晟不是出使汗庭,面對都藍可汗和達頭可汗,而只是探查一下邊關的情況罷了,我也不會傻到留在那裡等着突厥人打進來的,這次達頭可汗和都藍可汗大破染干,俘獲了其幾乎全部的部衆,只怕這會兒也是在分配戰利品,他們這次勝得太輕鬆,搶得太飽,跟隨他們的僕從部落未必願意跟着攻關。你放心吧,我會相機行事的。如果突厥真的全力攻打朔州和代州,我也不會硬上,一定會回來報信。”
安遂玉撫了撫胸口,神情輕鬆了一些,但眼神中還是透出一絲疑慮:“當真?”
王世充笑了笑:“阿玉,我還沒有享受夠人生呢,犯得着拿命去拼嗎?你放心吧,這回我們真的只是視察邊關,能阻止突厥的話就想想辦法,如果不成的話,我就是把命丟在那裡也沒用啊,幾萬精兵銳卒加上雄關要塞如果都擋不住他們,那加我一個人又有何用呢?”
安遂玉的眉頭終於舒展了開來,她輕輕地揉着王世充的肩膀:“剛纔我一時情急,掐到了你,還疼嗎?”
王世充哈哈一笑,再次把安遂玉抱進了懷裡:“怎麼會呢?”
安遂玉的頭深深地埋進了王世充的臂彎裡,輕聲地呢喃道:“行滿,答應我,一定要平安回來,我不求你大富大貴,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爲了我,爲了我們的孩子,千萬不要勉強自己。”
王世充點了點頭,心中卻在暗歎:阿玉,我早已經踏上一條不歸路了,已經不可能回頭,要麼富甲一方,權傾天下,要麼死無葬身之地,爲了你,爲了我們的孩子,我只有全力去拼。
第二天的一早,王世充便穿了一身官服,按着約定來到了城北五里處的驛站,卻發現長孫晟已經換了一身行商的打扮,早早地在離驛站還有半里處的一座涼亭裡等候自己了,幾年不見,長孫晟的鬍子也開始變得半黑半白,而那雙銳利的鷹眼和滿臉的刀疤還是一如既往,讓人印象深刻。
王世充看了一眼長孫晟的身後,孤零零的沒有一個人,臉色微微一變,轉而換了一副笑容,上前打招呼道:“長孫將軍,幾年不見了,你老兄還是風神依舊啊。”
長孫晟冷冷地回道:“混混罷了,不象你王老弟這些年才叫風生水起,即使我遠在突厥,也能聽到你的赫赫功績啊。”
王世充哈哈一笑:“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有你長孫將軍在,突厥興不起大浪,我大隋的北邊能平靜這麼多年,這都是你的功勞,我那只是瞎折騰罷了。”
長孫晟似乎對和王世充這樣互相戴高帽不感興趣,擺了擺手,說道:“行了,王員外,軍情如火,你我這就上路吧。”
王世充皺了皺眉頭:“這就上路?長孫將軍,這回你我可是去迎接染干的朝廷大使,就算不象上次那樣正裝朝服,也不可能這麼寒磣吧,兩個人就上路?”
長孫晟點了點頭:“上次我們去見都藍可汗的時候,他可是擁衆幾十萬,自然要派出千人規模的使團,現在的染干,身邊有沒有幾十個人都難說,有我們兩個足夠了,前天軍報剛來的時候,我已經派出得力的探子去跟染干接頭了,到時候我們見機行事,至於護衛,我們可以持高僕射的金牌,從北方邊塞的駐軍裡直接抽調。”
王世充無奈地笑了笑:“也只有如此了,長孫將軍,在動身之前,我想問你一句,這次你有多大把握能把染干接進關內?又有什麼辦法能去說服他入關呢?”
長孫晟哈哈一笑:“染干只要到時候不死,就一定會入關的,我說服不了他的話,不是還有你嗎?到時候無論是騙還是綁,都得把他弄進關內,這不就是你王員外這回的使命嗎?”
王世充嘆了口氣:“我覺得還是能說服他入關的好,動手畢竟傷和氣,長孫將軍,就算不是你動的手,可是到時候染干也一樣會恨上你的。你以後還要長年來往於突厥與大隋之間,這樣可對你沒好處。”
長孫晟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王世充,你這個人最大的弱點,就是那種只是做做樣子掩飾的自私,明明你是自己不想得罪染干,卻非要說這是爲了我好,我長孫晟沒有傻到連這都看不出來的程度吧。”
王世充搖了搖頭:“就算這也是爲我自己,但我剛纔的話也沒錯,我得罪了染干,大不了以後不跟突厥做生意了,反正現在我有的是賺錢的渠道,也不缺這一筆,可是你長孫將軍呢,你可是要在突厥打萬年樁的,如果染干這次能鹹魚翻身,以後就是突厥的大可汗了,你要是眼看着我綁他入關,還怎麼在突厥混?”
長孫晟的眉毛動了動:“王世充,你也應該清楚,在這種情況下要讓染干入關能有多難,從匈奴到鮮卑,再到突厥,上千年下來,身入漢關的草原霸主恐怕也只有呼韓邪單于一個,染干根本不願意背這個罵名,只怕就是死,也不會主動進關的,你若是想不到什麼好辦法騙他進來,就只好綁了。”
王世充哈哈一笑:“長孫將軍,其實我昨天一夜無眠,倒是想到了一個好的計策,以我對染干的瞭解,一定能把他騙進關內,只是這件事還需要你的配合纔是。”
長孫晟雙眼一亮,上前一步:“有何良策?”
王世充的臉上現出一絲神秘的微笑:“咱們邊走邊說。”
隨着王世充和長孫晟的兩匹駿馬絕塵而去,驛站裡的一扇房門被緩緩地打開,高穎面沉如水,緩緩地踱了出來,而他身邊一個青衣小帽的隨從,赫然竟是扮了男裝的安遂玉,高穎看着王世充遠去的方向,冷冷地說道:“玉兒,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安遂玉咬了咬牙,拱手行了個禮:“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