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華強的腦袋“轟”地一下,陷入了迷糊狀態,這和原來約定的不符,自己怎麼又成了百姓了?而安遂家和安遂玉兄妹也齊刷刷地看向了自己,似乎對王華強這個名字略耳熟。
王華強這下也顧不得安氏兄妹在場了,搖了搖頭,沉聲問道:“長孫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饒我一命,再讓我當百姓?”
長孫晟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笑容:“不錯,高僕射就是這個意思,王華強,以後你就叫這個名字了,而且從現在開始,你的身份就是大興城外的百姓。”
王華強幾乎一口血要噴出來,說好的五品官呢?說好的封賞呢?連自己原來的那個九品校書郎都沒了,一夜回到解放前,下崗再就業了,不對,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一定是長孫晟來噁心自己的,我一定得找高僕射問個清楚!
王華強叫了起來:“不對,我是驍果軍殿內將軍,我有官身,你們不能就這麼把我的官職給抹了,我不服,我不信,我要見高僕射當面問個清楚!”
安遂家在一邊酸溜溜地說道:“尉遲兄,哦,不,王兄,恭喜你這回渡過一劫,剛纔你還勸我保命纔是首要之事啊,怎麼這會兒自己都不淡定了哪。我們可是謀反罪,命保住了還想着那個官?是不是有點太那個了。”
王華強心亂如麻,平時的冷靜鎮定早飛天九宵雲外了,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自己出生入死卻換來的是這個結果:“你懂什麼,閉嘴!長孫晟,我要見高僕射,你現在就讓我見到他!”
長孫晟嘆了口氣:“王華強,別這麼衝動,你覺得高僕射會到這個地方來見你嗎?不過你的意思我可以向他老人家轉達,今天你能留一條命,我覺得完全值得慶幸了,還不快點先向皇上謝恩?”
王華強漸漸地從剛纔的失控暴怒狀態中清醒了過來,長孫晟盯着自己的眼睛裡透着一股陰沉,而安遂家和安遂玉兄妹兩看向自己的眼神裡也充滿了驚愕與不解,他突然意識到要是再鬧下去,有可能整個計劃都崩盤,不管怎麼說,高熲不可能來這個牢裡,只有等自己先出去,再找機會找高熲問個清楚。
想到這裡,王華強咬了咬牙,恭恭敬敬地在地上磕了幾個頭,說道:“罪人尉遲欽,感謝吾皇寬大,以後一定洗心革面,以王華強這個身份重新做人。”
長孫晟滿意地點了點頭:“王華強,高僕射還讓我帶話,說是你現在還是待罪之身,想要搏個功名,就要儘快到南邊,前幾天江南急報,南陳舊地的反賊們紛紛起兵,陷我州府,殺我官吏,越國公楊素已經領大兵前去征討了,你如果想立功得官,就速速動身去越國公的軍中效力,遲了可就趕不上啦。”
長孫晟說到這裡,從懷中掏出了一封火漆封口的書信,遞給王華強:“高僕射說了,你現在不宜在這大興城裡多出現,至於殺頭的事情,高僕射已經安排好了,會用個死囚來代替你上路的,不用擔心,拿了這信,出了牢門,就直接去揚州報道吧。”
王華強扭頭看了一眼在一邊用羨慕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安氏兄妹,問道:“長孫將軍,請問這二位是不是也能法外開恩,饒他們一命?”
長孫晟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凌厲起來:“王華強,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別人的死活不需要你來多操心,我和高僕射都知道你跟這兩個突厥人關係不錯,會考慮網開一面的,但這跟你沒什麼關係,拿着信快走吧,這次想去南陳搶軍功的人不比上次南征的少,遲了恐怕有書信也沒位置了。”
王華強無話可說,拱手行了個禮,便直接出了鐵門,長孫晟等王華強的腳步聲消失在遠處後,對着安氏兄妹突然露出了笑容:“安吐屯發,現在我們可以商量一下你們兩條命值多少錢的問題了。”
王華強走出牢門,這才發現日正當空,給關在那個黑暗潮溼的小屋子裡幾天,讓他一下子有些不適應起這冬日的陽光了。他還沒有完全從那個巨大的打擊中反應過來,對安氏兄妹的結局也有些擔心,但是聽長孫晟的語氣,應該也不至於要他們的命。
王華強苦笑着搖了搖頭,這會兒居然還有閒功夫去爲別人操心,還是先想想明天怎麼過吧,在去南方之前,他決定先回一趟極樂山莊,然後再回家一趟,自從南征以來,他有一年多沒有回新豐的老家了,也不知道父親現在情況如何。
王華強正要向都官衙門的大牢門口走去,突然聽到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叫自己:“王都督,王都督。”王華強扭頭一看,卻發現來人正是麥鐵杖。
麥鐵杖換了一身漂亮乾淨的軍服,牽着兩匹馬,站在他的身後,以前亂蓬蓬的鬍子經過了精心的修理,乾淨了許多,而那張黑黑的臉膛上正掛着笑容,衝自己招着手。
王華強心中一動,上次從突厥回來後就沒再見過麥鐵杖,自己跟高熲提過他的功勞,看他這身軍官的打扮,應該是撈到了一個帳下武職。
王華強走向了麥鐵杖,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頭:“鐵杖,混得不錯啊,比我可強多了。”
麥鐵杖哈哈一笑:“小的能有今天,還不是託了王都督的福麼,上次跟您去了一趟突厥,回來後長孫將軍就把我升成了帳下帥都督,比您上次的官小一級,可以帶二百個弟兄呢。”
王華強心中一陣悲涼:“現在你是軍爺了,我卻成了百姓,這次南征從軍,恐怕要從小兵幹起了,到時候說不定還要到你的手下當大頭兵呢。”
麥鐵杖微微一愣:“不會吧,您不是已經有了官身嗎,而且上次就做到參軍了,剛纔看你從這大牢裡出來,難道後來犯事兒了?”
王華強忍着自己想找人訴苦的強烈衝動,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別提了,流年不利,這回要戴罪立功去了。鐵杖,你也要去南邊打仗嗎?對了,你爲什麼多牽了一匹馬?”王華強突然覺得麥鐵杖在這裡的這次出現不是巧合。
麥鐵杖笑了笑:“因爲有位貴人要你先過去一趟。特命我過來接你。王都督,請吧。”
王華強心中一動,能讓麥鐵杖這個小軍官進入都官衙門內的大牢裡接自己,來人一定非同小可,不是現在的自己能抗拒得了,他點了點頭,騎上了馬,麥鐵杖在前面一路引着王華強,出了都官衙門的大牢,沿着大街騎行,很快就出了南門。
離南門的十里長亭處,王華強遠遠地看到有十餘名身強力壯的護衛在這裡牽馬守候,周圍方圓一里內沒有平時裡喧囂的小販,而在那座木製的粗陋小亭子裡,亭子中只有一張圓形石桌,周圍擺着四個石凳,一個身材高大的人穿了一身黑色鬥蓬,背對着自己,負手而立。
王華強心中猜出了個大概,這個人也是自己現在最想見到的一個,他滾鞍下馬,走進小亭,單膝跪地,恭聲道:“犯民王華強,拜見齊國公!”
高熲轉過了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坐到了一個石凳上,對着王華強作了一個起身的手勢,冷冷地說道:“華強,這次對你的安排,你可有意見?”
王華強心裡罵道:沒意見就怪了!但嘴上卻依然恭敬:“雷霆雨露,盡是高僕射的恩情,華強哪敢有意見?”
高熲嘆了口氣,說道:“我高熲對手下一向有功當賞,有錯必罰,你可知你這回錯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