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宣帝見周法尚來降,十分高興,給予優待,拜開府、順州刺史、封歸義縣公、邑千戶。賜良馬五匹、女妓五人、彩物五百段、加以金帶。
而同時,南陳卻把周法尚在南朝的族人,自其兄周法僧以下,盡數誅殺,從此周法尚便與南陳結下不共戴天之仇,加上北周到隋朝對其一向厚加撫卹,他也跟那王頒一樣,成了滅陳的急先鋒,鎮守江陵附近的順州附近的前線,與陳朝的湘州諸將來回拉鋸攻殺。
北周末年,陳朝大將樊猛曾率軍渡江北伐,目的就是消滅周法尚這個叛徒,結果周法尚先是派一個部下詐降樊猛,騙他說周法尚的部下在北朝都過得不好,個個都心存棄暗投明,歸還故國之志,如果大軍前往,一定會陣前倒戈的。
於是樊猛輕信了這話,盡起大軍深入順州一帶,周法尚先是派弱兵挑戰,佯裝水戰不敵,向着順州城逃跑,還安排了一些士兵陣前詐降,樊猛不知是計,率所有部隊登陸追擊,而周法尚誘敵進入預設的地區後,伏兵四起,將樊猛軍斬頭去尾,一頓痛擊。
樊猛軍大敗,逃到江邊時,卻發現原來留在江岸邊的船隊早被那些詐降的士兵們奪取,換上了北周的旗號,於是全軍崩潰,樊猛隻身搶了一條小船才逃回南岸,所部二萬餘南陳精銳大部投降。
周法尚此戰雖然大勝,但沒過一年,楊堅當上丞相。大權獨攬。時任北周荊州總管的重臣司馬消難。出於對北周的忠誠,或者說是對兒時玩伴楊堅的妒嫉,起兵反抗楊堅,與相州總管尉遲迥形成呼應。等楊堅消滅了尉遲迥後,司馬消難知道不是對手,南逃南陳,走之前還派部將圍攻周法尚所在的順州城。
周法尚當時主力部隊都在江岸駐營防備陳國,城中部隊很少。無法固守,只得帶少數親信逃出順州,而城中的舅舅和三百多家人全部被司馬消難俘虜,司馬消難把這些人全部獻給了陳朝作爲見面禮,而這些人也在陳國當了十年的奴隸,吃盡苦頭。
大概是楊堅也覺得對周法尚有些抱歉,於是在事後對其厚加撫卹,遷衡州總管四州諸軍事,改封譙郡公,邑二千戶。後來還特地在巡幸洛陽時召見了周法尚,並賜金鈿酒鍾一雙。彩五百段,良馬十五匹,奴婢三百口,給鼓吹一部,說是要天下都知道楊堅寵幸這位有大功於隋的功臣。
從此周法尚更加死心踏地爲隋朝賣命,還接受了楊堅的密旨,擔任黃州總管,讓其經略江南,觀察南朝的動靜。
隋滅南陳之戰時,周法尚在楊俊的麾下效力,率舟師三萬兵進樊口,攻克陳朝的城州並俘虜刺史熊門超,接下來與南陳的良將周羅喉在廬江一帶相持,未能形成突破。
直到陳亡之後,周法尚才作爲韋洸的援軍,率三千五百黃州兵,第二批進入嶺南,經略桂州這種嶺南西部,一路之上,南陳的守將不是投降,就是被周法尚軍擊斬,一直打到了桂州,與前來接應的冼太夫人所部會師,才凱旋而歸,也正是因爲這支部隊離開了嶺南,王仲宣等人才敢發動叛亂。
此後的幾年,周法尚由於其在南陳的江州和荊湘地區有強大的影響力,又有過叛變的前科,所以被楊堅暗中防備,調回大興,以本官擔任宮中的宿衛一職,把他與自己的舊部隔離開來,周法尚對此也心知肚明,反正陳朝已滅,自己大仇得報,也不象賀若弼那樣成天怨言牢騷滿腹。
只是這次李光仕再次據桂州作亂,最熟悉嶺南的王世充和裴世矩此時又都外派,高熲這時候又想起了周法尚當年平定桂州的往事,保舉其擔任桂州道行軍副總管,作爲王世積的副手,先行到嶺南的東衡州與始興一帶募兵,與王世積會合後作爲前部先鋒去平叛。
史萬歲一口氣把周法尚的背景介紹了一遍,王世充當下心中雪亮,笑道:“怪不得史元帥要說周法尚不一定會等王世積,這位是這麼個情況,當年平定過桂州,多年又未立軍功,這次一旦給他單獨募兵作先鋒的機會,他又怎麼可能不自己獨搶大功呢?”
史萬歲哈哈一笑:“不錯,王將軍,其實當年你和裴侍郎不也是同樣的情況嗎,我們軍人,在外有了自行獨當一面,自行募兵的權力,十有**不會等什麼後面的大軍和主帥的,這次既然高僕射派了這位周將軍直接到嶺南募兵,其實就是想複製當年你王將軍的經歷,讓他獨自建功。”
王世充點了點頭:“那既然如此,爲何又要讓王世積王柱國在嶺北率大軍跟進呢?讓周將軍獨自搞定,不就完了?”
史萬歲擡頭看了一眼張須陀,張須陀心領神會,行了個禮後退出帥帳,順便把門口兩個衛兵也帶得遠遠的。
史萬歲低聲道:“周法尚畢竟是南陳降將,其舊部子侄遍佈南方,如果真的對其不加約束,這人到了嶺南後不排除割據作亂的可能,所以讓他爲前鋒平叛,王世積率大軍在後也是監視,使其不敢生出二心,這是其一。
桂州的李光仕有勾結相鄰的黔中爨震和西南部的交州李佛子的可能,這次那個任瑰是從交州過來的,李光仕已經遣使求救了,想必爨震那裡也會派出使者,要是這三股勢力勾結在一起,只憑周法尚的幾千嶺南兵,未必能應付得了,也需要王世積的大軍作爲後盾。這是其二。
王世積上次被你搶了功,這次派他出徵嶺南當大將,本就是一種安撫,即使再次被周法尚搶了功,也不能象上次那樣,直接半道就回去,至少到嶺南武裝遊行一圈,顯示一下大隋正規軍的威力,也是必要的,如果北邊的情況不緊急,就是順道滅了爨震或者是交州,也不是不可能。這是其三。”
王世充心中雪亮,史萬歲沒有說出口的更深用意是,高熲這次讓王世積爲主帥,已經不是象以前那樣單純爲了國事了,而是要在奪儲之爭中拉攏王世積,也正是基於同樣的原因,高熲也把史萬歲派到了寧州,在楊素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情況下,只有向楊堅顯示這些關隴大將都站在自己一邊擁護太子,纔可能保住楊勇,也是保住自己的相位,衝着這一點,這次也不可能讓王世積再次無功而返。
王世充看着一臉嚴肅的史萬歲,也壓低了聲音:“既然如此,史元帥今天深夜召末將前來,有何要事相商?是要改變這次出征的打法了嗎?”
史萬歲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機:“不錯,如果沒有嶺南那件事,我們可以按原來的打法,混編部隊,然後穩紮穩打,一路大張旗鼓地進軍。可是現在不行了,兵貴神速,再這樣慢騰騰地要協調考慮多方的關係,那隻怕我們到了爨翫的老巢時,沒準周法尚也打到那裡了,這傢伙可是八年沒打仗了,有多飢渴你應該想得到。”
王世充心中暗歎,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止將軍的建功立業之心,武將本就是熱血沸騰,更何況這次還有戰略競爭呢,自己經歷過的幾次戰役莫不如此,這次也不例外。
他咬了咬牙,擡起頭說道:“史元帥,那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一萬關中軍打先鋒,蜀兵讓他們緩行,保證後勤,這一路上帶着那個萬智光,最後得功給他一份就是,而關中軍的部隊必須要保證精兵強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