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鐵杖茫然地搖了搖頭,舉目四顧:“不可能了,我軍已經四面陷入合圍,深入敵營,現在後路已斷,若是下令撤退,勢必全軍崩潰,所有的軍士都會爭先恐後地想要殺出血路,去搶那浮橋。”
他看了看現在看着的營門方向的煙塵,咬牙切齒地說道:“敵軍早有預謀,所以在消滅了我軍後衛,切斷了和對面的聯繫後,遲遲不全力突擊,就是想讓此時我軍撤退,他們再以騎兵追殺,我軍爭橋過河之時就會被大量屠殺,毫無反抗之力!所以我們斷不可退!”
麥鐵杖的眼中閃過一絲堅毅的神色:“我等大隋將士,爲國征戰,今日深陷敵營,已是有死無生,有進無退之局,傳我將令,列圓陣,繼續向前攻擊前進,此戰,不求生,但求死前,多殺幾個高句麗人,要讓他們知道我們大隋將士的膽氣,豪氣!”
楊廣已經在帥案後面坐不住了,如同困獸一般,站起身來,在臺前走來走去,前方戰局在他這個位置盡收眼底,雖然他縱慾早就傷了身子,但在大量的補藥和紅丸的作用下。視力尚可,在這個沒有什麼工業污染,也沒什麼霧霾的時代,十里之外。可以一覽無餘,楊廣幾次提出想把觀戰的地點前移,移到王世充所在的三裡前的位置,可是虞世基等人一再勸諫。說那裡是高句麗投石機理論上可以打到的範圍,陛下萬尊之軀,不能冒此其險,這才讓楊廣改變了主意。
可是即使在這裡,他也清楚地看到麥鐵杖是如何天神下凡般地登上對方的河岸,又是如何有條不紊地組織部隊列陣,推進,更是清楚地看到高句麗的河防大營。在隋軍犀利的攻擊下,不堪一擊,被迅速地擊破,當隋軍的鐵蹄踏過那些高句麗軍的屍體,把他們踩得血肉模糊,與地上的泥漿混成一體的時候,楊廣更是喜不自勝。拼命地拍手跺腳叫好,彷彿是自己在踩那些高句麗兵的屍體似的,主喜臣狂,虞世基等一干大臣們也都有樣學校,跟着楊廣一起手舞足蹈起來。
可是隨着高句麗軍的騎兵出現,兩翼的後衛部隊損失殆盡,楊廣就再也笑不出來了,這會兒的他,就象頭困獸似地在來回不停地走動着,不停地搓着手。眼睛卻全看向了對面的河岸。只是這會兒開始,高句麗的數千匹戰馬都在河岸的營地裡反覆奔馳,揚起漫天的煙塵,剛過河岸二十步。就什麼也看不清楚了,只能聽到遠處隱約傳來的喊殺聲。還有馬蹄聲,當然,本方的弩箭擊發,投石飛空的聲音,也是不絕於耳。
楊廣停下了腳步,猛地一跺腳:“王世充這是做什麼吃的!眼見麥鐵杖在對面拼命,現在不派一個兵強渡過河,只在這裡發些弩箭,投石什麼的,能起什麼用!連朕都看出來了,這些高句麗騎兵已經遠離了河岸,深入大營去夾擊麥將軍的部隊了,他是存心要看着麥鐵杖全軍覆沒嗎?”
虞世基雙眼一亮,馬上說道:“陛下所言極是,臣附議!還請陛下先派一良將到前方解除並接替王世充的指揮權,急速調軍過河支援,等仗打完了,再治王世充的見死不救之罪!”
楊廣的嘴角勾了勾,沒有接虞世基的話碴,轉頭看向了沉默不語的宇文述,說道:“宇文將軍,你說,王世充的指揮有沒有問題?”
宇文述的嘴角勾了勾:“末將以爲,王將軍的指揮沒有錯,高句麗軍明顯是在設圈套,誘我軍過河,現在麥將軍所部雖然身陷敵營,但還沒有混亂,聽這喊殺聲,似乎是在結陣向河岸這裡突圍,若是這時候派軍過河支援,高句麗軍必然會矢石齊下,攻擊河橋上的援軍。”
“非但如此,我軍的援軍佔了橋面,對面即使有突圍的可能,也無法過橋了,一邊要到對岸,一邊要撤回來,只有區區三座浮橋,其中還有一座是斷的,根本無法迅速一邊撤軍,一邊派援軍,搞不好只會擋住自己人回撤的通道!”
楊廣的眉頭緊鎖,追問道:“那可不可以讓麥鐵杖軍到了河岸後不許後撤,固守待援,然後援兵過河去救他們呢?一開始麥鐵杖不是帶了五千多人過河,救下原來守在河岸的兩百多將士了嗎?”
宇文述嘆了口氣:“陛下,以您的英明,應該能看出,第一次之所以麥鐵杖他們能帶兵衝過去,不是因爲別的原因,而是高句麗軍有意放我們過去,不然以我們剛渡河時沒列陣的情況,他們只要出動騎兵,象這樣地攻擊,就能全殲我軍的搶灘部隊了。”
楊廣的臉色微微一紅,他還真沒看出這點,不過他清楚,宇文述是給自己留了足夠的面子,他點了點頭,臉上又擺出了一副帝王威嚴的神色,說道:“可是我大隋的鐵軍,即使是明知對面是刀山火海,也應該一往無前,百萬大軍齊聚遼河西岸,而高句麗軍遠不及我軍的數量,現在前鋒部隊已經衝過了河去,難道後方的將士們除了射箭和擊鼓外,就什麼也不能做了嗎?”
宇文述搖了搖頭:“陛下,還請您勿要以一時的成敗來論英雄,今天我軍只衝過河幾千人,就幾乎查明瞭高句麗軍的虛實和部署,而且殺敵很多,高句麗軍即使僥倖一時得手,也可以看出他們是無法在這裡和我們繼續耗下去的。”
“接下來我軍只要多造浮橋,架起個幾十座,到時候數萬大軍同時衝過河去,料那高句麗軍是無法抵擋的,他們的遼東主力看起來已經齊集於此,而最精銳的騎兵也就是萬人左右,以這樣的實力,斷難與我軍爭鋒,陛下大可放心,隔日再戰,必能一舉破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