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羅伊,不是白嶽,笑聲的主人最有可能便是特爾羅。{中文.
燈光可以驅散黑暗,卻無法點亮內心的陰影。
唐方爲羅伊擔心,聽得出,特爾羅現在處於優勢,絕對的優勢!
身爲一隻把他、康巴特、特里帕蒂等人當成棋子利用的老狐狸,也只有在這樣的情況下才會肆無忌憚的大笑。
他覺得他贏定了。
羅伊與白嶽怎麼樣了?會不會來晚了?
唐方很着急,腳步越來越快,最後由疾走變成狂奔。
咚咚咚……
青石板路響起愈加沉悶急促的聲響,卻依然不抵笑聲洪亮,被淹沒在迴音海洋中。
光軌與暗影交錯間,笑聲歇止,他終於來到門前。
“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投降或死?”笑聲換成選擇題。
羅伊帶着痛苦的嗓音想起:“我……要殺了你!”
雖然不怎麼清晰,音色也有些顫抖,卻可以聽出裡面的堅定與不容置疑。
他是真的想要殺掉特爾羅!
作爲一個正義的少年,善良又樂觀的少年,很難想象他會說出這樣的決然話語。
他不是要拯救,而是要殺戮。
“殺了我?”特爾羅又開始笑,帶着譏諷的語氣說道:“現在的你,憑什麼殺我?我會把你先殺掉,然後離開這裡……姓唐的來到又怎樣,照樣無力阻止。”
唐方推開大門,銀色的光由縫隙鑽出,在他臉頰蔓延,把整個身體吞沒。
銀白色世界裡多了一個人,不……是一羣人,如果那些金甲戰士可以稱之爲人的話。
特爾羅只覺眼前一花,那個由門外走入的傢伙身邊便多了一排金色人影。
他不明白,外面明明那麼多人,怎麼會讓他進來。
唐方同樣不明白,因爲這片白花花的世界裡只有2個人——特爾羅與羅伊。哦不,還有幾臺樣子有點怪的機器。
很明顯,它們不是伊普西龍電子設備,而是正經八百的人類製品。但是最爲核心的東西並不是人造物。
左後方角落裡豎着一臺類似外面培養皿的機器,不過形狀爲矩形,不是柱體。矩形透明艙內部是規律旋轉的十幾個三菱型微型無人機,圍繞一個忽閃着紫色流光的球體做圓周運動,不時射出細小的閃電。在球體表面碎成無數幽藍光絲,向四周彈跳。
還有一臺設備位於房間中央,是半開放構造,上方圓形頂盤垂下數條粗大的扭繞光纜,沒入懸浮在半空的正方體中。下面是一道圓形臺柱,無數能量紋刻匯聚至銀光流轉的探針底座,往方盒中間的圓形晶體注入銀藍色的光束。
正方體表面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紋刻,不時有紫色的光華掠過。
這讓他想起“吉普賽爾”上帝武裝科研基地遭遇的“大龍蝦”的控制芯核,又聯想到“智芯”。如果這東西同樣是一種先進的機械智能腦,或許真的可以越過靈能火焰。掌控整座伊普西龍科研站……“大龍蝦”便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雖說比較“虛空撕裂者號”山寨了點。
畢竟“智芯”的科技等級很高,按照艾瑪的推測,同樣來自未知的古老文明,深淵騎士的科技便極有可能來源於此。
正方體上面連接數條扭曲旋繞的光纜,下方有圓形晶體,側面是一隻眼——如果那可以稱作眼的話。其實比起眼,更像螺旋狀符文+激光探頭的組合,就像當初在“吉普賽爾”遇到的“大龍蝦”控制芯核表面的眼形器官,不過它更大。更精密,能量反應更高。
與“大龍蝦”戰鬥到最後,在看到控制芯核的眼形器官時,他曾心生警訊。第一時間利用超能電子構造的光刃插入眼球,幹掉正方體形的智能腦。
而眼前這臺大號智能腦的眼形器官已經運作,視線正好落在不遠處的羅伊身上。
其實用“視線”來形容並不準確,那更像是寬場射線,擴散出扇形光區,將羅伊整個人籠罩在內。
少年的右臂變得非常詭異。沒有變形成盾牌,也不是霰彈槍形態,無數鼓脹的疙瘩在表面蠕動、翻滾,無法維持固定形態,彷彿一團黑色稀泥,徹底失去控制。
稚氣未脫的臉上佈滿黃豆大小的汗珠,打溼細碎短髮,流滿後頸,把破爛的白色長褂染出一大片洇漬。他大口大口喘息,左手扶住右臂癱坐在地,一副很痛苦的樣子。
特爾羅拿着一把鬥牛犬x型重型手槍站在寬場射線影響區域外面,指着羅伊的頭,嘴角還殘留着一抹冷酷的笑,與眼睛裡的錯愕形成精彩的比照。
“唐……大哥?唐大哥!”
羅伊蒼白的臉上現出驚喜,萎靡的目光像燒到雜質突然爆開的燭火,一下變得無比明亮。
他的聲音與槍聲一同響起。
銀白色的世界爆起一團火焰。
特爾羅沒有猶豫,更沒有挪動槍口攻擊唐方。自從看到數名身着金色鎧甲的戰士出現在大廳,他便知道自己死定了,已經沒有時間逃命,所以第一時間扣動扳機,送羅伊下地獄,起碼黃泉路上有個伴。
只可惜他打偏了……
子彈擦着少年頭皮飛過,在堅硬的牆壁擦出點點星火,最終反震回彈,落在地面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彈頭很熱,冒着菸絲。地面很涼,如白霜。
羅伊臉上冷汗愈濃,粗重的喘息戛然而止,過去很長時間才聽到長長噓氣的聲音。
特爾羅呆立原地,鬥牛犬x落在銀白色地板上,金屬黑的槍柄格外惹眼。
角落裡一個人影現而即隱,重歸虛無。
唐方向前走去,準備把羅伊從寬場射線影響區接出來,順便召喚感染者,利用神經寄生蟲,看看特爾羅腦子裡到底隱藏着什麼。
他忽視了一件事。
房間裡除去他、羅伊、特爾羅外,還有另外一個“人”,準確來說,是另外一個大腦。
正方體朝向羅伊一面的眼形器官中央驟然射出一道紅色鐳射。將超聲波脈衝下失去意識的特爾羅頭顱射穿,在銀白色世界塗鴉出大片血紅。
唐方沒有想到它在限制羅伊的同時還能對特爾羅發動襲擊。它的智能程度實在太高,超聲波脈衝癱瘓特爾羅意識的瞬間,便判斷出當下形勢。未免泄露情報,首先將他點殺。
如今特爾羅已死,他也沒必要再留手,緊急召喚出一名狂熱者抵擋在前,身體往側面一滑。手腕前段射出一道超能電子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正方體內部。
澎湃的光好像噴泉一樣涌出,交織成紫色狂瀾,無數二進制字符在光風暴中流轉。
如同毀壞“大龍蝦”控制芯核的一幕上演,四族基地暗去,光標閃過。
“poer,on.”
“system,restart,ok!”
“init……”
“prepare,dates……”
“update……10%……40%……72%……99%……”
“relea色.”
“乳n,no!”
“……”
四族基地重新迴歸,系統空間由暗轉明。
唐方並沒有立刻檢查解鎖了什麼,隨手將超能電子刃往外一格,正方體表面生出無數裂隙,最終嘩的一聲碎做無數破片。落在地面。
光纜末端裸露的金屬線彈跳起巨大電弧,照亮晶體纖維,如有流光閃現。
下方柱形平臺頂端探針射出的銀藍光芒閃爍一陣,緩緩收縮,最終消失不見,連下方的能量紋刻也變得黯淡。
一同變化的還有充斥整個大廳的銀光,彷彿退潮的海水,由刺眼而柔和,直至隱沒,只剩白玉般的牆體。佇立四方。
空中浮動着血腥味道,那來自特爾羅的鮮血。
能夠聽到電弧擊穿空氣的噼裡啪啦脆響,還有羅伊深重的喘息。
唐方收回射出體外的超能電子流,走到羅伊旁邊。伸出右手。
少年望着他的臉,攀住那隻手,從地面站起來,然後……非常突兀地哭了,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哽咽說道:“唐大哥……嗚嗚……你終於來了。”
羅伊人很憨厚。連哭聲也那麼憨厚。
他只是一個少年,或許很堅定,卻談不上堅強。受了那麼多罪,吃了那麼多苦,終於見到親人到來,積壓在心的委屈就像氾濫的洪水一樣,怎麼也堵不住。
特爾羅在他們身上的所作所爲讓他回想起雷克託北郊研院所的遭遇,感到無助,更加害怕……真的好怕不能再見到瓔珞,見到阿羅斯大叔,見到唐大哥,還有“晨星號”上所有人。
他不像白浩,因爲習慣尋找世間的美好,所以更貪戀世間的美好,所以不想死,渴望活着,好好活着。
當死亡的威脅一次又一次衝擊心房,當悲傷沉澱成滔滔長河,當那隻散發暖意的手伸到面前,年少的他終於壓抑不住那些紛亂的情緒,讓它們化作眼淚奪眶而出。
他甚至沒有玲瓏堅強。
他是羅伊,他學不會故作堅強,他很真實,像一個孩子。
唐方輕輕拍打少年的背,嗅着那些汗水與淚水的味道,心頭微酸。
如果沒有來到“萊爾西”,如果少年們放棄抗爭,如果不是偵測器發現海面異常,接下來的路,他該如何走下去?
帶着憤怒與仇恨去與最高安理會拼個你死我活?含着悲傷與歉疚踏血而行?
重逢讓人喜悅,卻還有淡淡的傷感。
羅伊賴在他的懷裡不走,彷彿與母親失散許久,再度重逢的孩子,所有無助、孤獨、委屈、不安……都化作溫熱的淚水。
他想起白浩,想起玲瓏,想起瓔珞,想起羅伊,還有白嶽,忽然生出一種沉重的責任感。
他把他們帶上“晨星號”,不是在放養寵物,如果說初衷只是心血來潮,只是道義使然。今天,再次看到他們的臉。感受到他們的依賴,他終於醒悟到一件事,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會呼吸。有心跳,高興會笑,悲傷會哭,憤怒會大叫的人,跟他一樣。有血有肉有感情。
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不是遊戲。
那些圍繞在自己身邊的人,不是提線木偶,更不是道具,或者npc。
“好了……好了……”
他想用更復雜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安慰,但是想來想去,最後說出口的只有“好了”兩個字……或許,比起蒼白的語言,有時候一個擁抱,一次伸手。要更加暖人心懷。
半月未見,羅伊好像長高不少,已經差不多和他齊頭,只是身體更瘦了,臉上好不容易攢下的一點肉被消磨殆盡,從側面可以看到骨骼輪廓,這讓他有些心疼,鼻腔的酸楚更濃了些。
“好了……都已經過去了。”他試着推開少年的肩膀:“對了,白嶽呢?白嶽在哪兒?”
一路走來,他見到白浩。見到玲瓏與瓔珞,見到羅伊,就是沒有見到白嶽,於是有點擔心。用稍微急切的語氣詢問。
羅伊沒有回答,也沒有動。
他聽到均勻的呼吸聲,然後看見微微低着的頭,還有眯起的雙眼,以及有些溼潤的臉龐。
睡着了?
只是一個擁抱的時間,半大小子竟在他懷裡昏睡過去。
就像玲瓏與瓔珞一樣。他太累了,從精神到**經受過許多折磨,身心俱疲,如今看到親人到來,繃緊的心絃一鬆,整個人便失去知覺。
唐方嘆了口氣,召喚出2名護士mm,讓她們爲羅伊檢查身體,看有沒有什麼暗傷。
剛纔機械智能腦眼形器官輻照的寬場射線非常詭異,能夠抑制羅伊右臂的吞噬體細胞,造成內部混亂,難以凝聚造型。
他擔心那些輻照會不會產生難以估測的副作用,傷害到羅伊的身體,例如解除吞噬體與宿主的共生關係,恢復原有攻擊性。
很快地,艾瑪傳來檢測結果,少年右臂一切如常,沒有什麼大礙,護士mm正在仔細檢查其他部位有無異常,可能需要兩三分鐘時間。
他想了想,認爲既然伊普西龍監控設施都沒有發現白嶽的蹤跡,與其如無頭蒼蠅般亂闖亂撞,還不如耐心等候兩三分鐘,待喚醒羅伊,得知具體情況後再尋不遲。
趁着閒暇時間,他將意識沉入系統空間,進入人族基地,尋找剛剛解鎖的新要素。
兵營、重工廠、星港輪番點選,發現並沒有新的戰鬥單位解鎖,又將焦點轉移至scv身上,檢查建築菜單欄,終於在基礎建築菜單欄發現新解鎖的2種建築物。
是靈能干擾器與主巢心智模擬器。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繼蟲族基地噬毒體與孢子炮臺後,人族也不甘落後,解鎖出2種雞肋建築。
靈能干擾器的造價爲300水晶200瓦斯,主巢心智模擬器的造價爲400水晶350瓦斯,相比噬毒體與孢子炮臺要便宜不少,但這並不能抵消它們是雞肋建築的事實。
在星際2戰役模式下,靈能干擾器能夠在一定範圍內干擾蟲羣神經網絡的通暢,起到引發混亂的效果,遊戲體現便是減緩異蟲單位的移動速度與攻擊速度。
主巢心智模擬器更加先進,可以模擬主巢信號,對異蟲單位加以控制。
如果放在對戰模式下,這兩種功能型建築可謂人類對付蟲族的大殺器,可惜眼下不是遊戲,星際建築更無法出現在當前宇宙。
退一步來講,就算它們可以具象化,又有什麼用?干擾蟲羣?控制蟲族單位?這不是左右互搏嗎?簡直雞肋到不能再雞……
等等。
他打斷心中的吐槽,想起一個情況。
羅伊右臂的吞噬體細胞在機械智能腦輻照下發生混亂,然後解鎖靈能干擾器與主巢心智模擬器,而這兩種建築都是用以對付蟲族。
如若日後有機會把它們搬到現實空間,能不能拿來對付吞噬體聚合物?假使不能,可不可以通過改進信號功率、模式等手段,讓它們變得能夠拿來對付吞噬體聚合物?
想到這裡,他把目光投向業已支離破碎的機械智能腦。
特爾羅的血在地面擴散開,沒過機械智能腦所在區域,將那些碎片掩埋在一層鮮紅中。不再刺眼的銀光由天花板瀉下,落在微微凝結的血面折射出叫人心堵的光。
在那片血色中,他看到些許光澤,像晨曦落在冰面,像晴日映在白雪。
他邁步前行,皮靴踏破三條血溪,用手將那枚閃着柔和光澤的結晶體捏起,抖落邊沿沾染的血水,藉着燈光仰頭打量。
記得玲瓏與瓔珞二人額頭也有這樣的結晶體,只不過個頭要小一些。
它在燈光下折射出晶瑩的光芒,就像一顆普普通通的鑽石。
唐方知道那不是鑽石。
收好結晶體,然後將目光轉移到大廳角落那道矩形透明艙。
他站着看了一會兒,轉身前行,走向透明艙。
圓珠不大,差不多半拳大小。
越是靠近,越覺有一種熟悉感,不是對圓珠熟悉,而是對圓珠表面的紋刻熟悉。
如果忽略掉那些彈跳不休的電光,把它鋪平,無論是紋理的走勢,還是花色、風格,都與“智芯”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