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揚等人見她過來了,全都各自對視一眼,沒有任何人說話。繼續專注在自身的監控安全事宜上面。
吞噬鳥羣走了,車隊再次出發後,幾個稍稍休息了片刻的初級護衛再次上崗預警。這次沒有臨千的插手,島長冬自然也沒法離開崗位。
因而此時的監控佈防,反倒是非常的縝密,沒有留下什麼空隙不說,還可以不那麼讓幾個人死死緊繃着神經高度集中。
即便真的出現了什麼意外情況,也有人可以彌補後手,將漏洞及時堵住。
剛纔幾個人還一邊警戒,一邊和灰輕言聊天,全都是在調侃他這次立下大功,肯定會安然度過見習期的。
海大鈞等人固然是比灰輕言資格老些,可也並非就有多麼資深。投身鏢行的這幾年,他們還沒有和正經修煉輔助功法的隊友合作過。
今次的體驗,對他們來說也是第一次,很新鮮:“......以前總是聽人說,輔助功法修煉好了,就是自帶體系的,今天才算明白是什麼意思。”
“可不。當時我感覺都已經堅持不下去了,眼看就要燈枯油盡,卻忽然間又重新充滿了力量。”
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臨慧就過來了。
看着眼前這個還頗有幾分青澀的少年,臨慧的心情很複雜。
她是第一次帶隊出鏢任務,但卻不是第一次出任務。剛纔冷靜下來後,回憶此前的各種處置,真真到處都是破綻。
很多錯誤,原本都應該是可以避免的。這次的事,也本不應該搞成這個樣子。
最後,真不敢想象,若是沒有灰輕言站出來,她的下場又會是什麼?
從她讓臨千離開突圍算起,其實最終的結果她已然有所預料。很可能,她的第一次帶隊出鏢任務,就會變成人生的落幕。
所以灰輕言不光是挽救了這次任務,還等於救了她一命。明面上她可以不提不說,然而心底深處卻很清楚其中的邏輯。
說灰輕言是她的救命恩人,並不爲過。
先不說此前臨千始終在找茬的時候,她從來不肯站出來聲援一下,哪怕是主持一次公道。
當然那個時候,她對灰輕言的認識並不深,僅僅當他是個潛力優秀的未來股。適當的磨練一下心性,也不算什麼壞事。
再說她頭次帶隊出鏢任務,心裡面本來就各種計算,總想着做出點成績來把智佳給比下去,也沒多餘的心思放在閒雜小事上面。
不曾想,最後的事情居然會惡化下去。
究其根本的話,若是沒有她縱容了臨千的惡行,也不會導致吞噬鳥來襲。後續處理失當,才又造成了危在旦夕的局面。
關於吞噬鳥的探鳥被放縱的細節,之前就已經詳細查問過了。只不過那時候她自認勝卷在手,根本沒有在乎其中的責任。
就說後來灰輕言站了出來,她也沒有第一時間考慮對他的保護——畢竟是輔助功法修煉者,單打獨鬥的實力向來比較弱。
她當時選擇了孤注一擲,勒令全部鏢行成員突襲,造成了對後鳥的壓力施加,迎來了扭轉戰局的機會。
這種選擇,倒也不能說是全錯。
畢竟她早已萌生了死志,便是同歸於盡,也絕對不會留給後鳥獨享成功的機會。再者,她的決斷也的確是扭轉局勢的必須步驟。
只是在打破了後鳥的指揮攻勢後,她就該讓其餘人集中力量保護灰輕言爲優先選擇。
或許是初次帶隊出鏢忘記了,或許是刻意忽視了灰輕言的存在,或許還想着任務勝利而灰輕言死掉可能是最佳的無損結局......
反正她並沒有下令。
臨慧現在也說不清楚當時的心態究竟怎麼了,或者各種因素都兼而有之,夾雜在一起了吧。
可最終的結果,卻是她拼死出手並沒有將後鳥成功擊殺,反倒後勁不足差點功虧一簣。若不是灰輕言關鍵時刻又來了一記《七禽指》打中後鳥,結局真不好說。
各種心情交織在一起,讓臨慧想說點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始,就這麼盯着灰輕言一直看。
於是,她就看見了灰輕言的臉色先是越來越紅,後面是又越來越蒼白,還沒等她皺起眉頭:“你這是......我有那麼可怕嗎?”
話音未落,就得到了灰輕言的完美答覆。
“嘔......”
這算是看見我看吐了嗎?
臨慧的嘴角一陣陣的抽搐,心情裡面的歉疚之情頓時不見了蹤影。
灰輕言卻根本就顧不上陪她說話,腦子裡面不斷傳來的眩暈,讓他只剩下了緊緊抓住圍欄向外吐啊吐。
海大鈞一眼就看見了,急忙插一句話解釋道:“哎呀,咱們這纔剛剛上路,你怎麼又暈了?剛剛不是稍微緩過來了一點兒嗎?”
貌似是埋怨,實則趁機給臨慧打預防針,說明當前的情況。
果然臨慧聽完後,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沒有最初的那麼精彩紛呈了。
她上前一步,小心的扶住灰輕言一邊的胳膊,關心道:“怎麼?這是又暈車了?”
灰輕言也顧不上說話,剛想點點頭,卻又忍不住繼續嘔吐起來:“嘔......”
誰也沒發現,臨慧其實暗暗鬆了口氣。這陣眩暈嘔吐,倒是緩解了她的尷尬,也順勢幫她找到了話題開啓。
稍微沉吟了一下,組織了語言,臨慧才又道:“你這樣的身體狀況,未來行鏢出任務,可是還有的罪要受。咱們的任務,基本沒有留在環山城就能完成的。
“鏢行任務總是要出遠門的,你這樣可怎麼辦呀?我也見過旁人有類似的情形,但適應速度很快。像你這樣連續好幾天,還這麼嚴重,
“真是少見的很。未來你可能會花更長的時間,投入到適應機關獸的顛簸眩暈上面。即便不出鏢行任務,咱們修煉者也很需要外出各種探險。
“長途跋涉,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機關獸充作腳力了。你若適應不來,怕是今後在修煉這條路上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限制你的發展前景。”
一番細緻的關心話語娓娓道來,至少已經把此前的尷尬氣氛給化解了很多。
灰輕言也明白,臨慧說的這些都很對。可他偏偏還不好解釋,只能一邊苦笑,一邊繼續嘔。
相比穿越副本世界的優勢,這點兒劣勢和痛苦,其實也沒有什麼可計較的。
眼見灰輕言還不能正常的說話,但臨慧已經慢慢找到了狀態,又道:“今次的任務,若是沒有你在關鍵時刻的出色發揮,結局會如何,
“還真有些不好說。哎,你也不必過分自謙,你的功勞,就是你的功勞,何必不承認?我畢竟是初次帶隊,很多細節的指揮上,
“全都還非常欠缺經驗。往往是顧了這頭,就忽視了那頭。就像剛纔的反擊,我只顧着擊殺後鳥,卻忘記了顧全你的安危。”
話說到了這裡,灰輕言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它產生誤會,趕緊強忍着眩暈,解釋了一句。
“不,我能安全無恙,也還是多虧了慧姐追殺後鳥而造成了吞噬鳥羣的混亂,大大降低了吞噬鳥羣圍攻的實際威力。”
旁邊海大鈞也是很有心思的人,哪裡看不出來當前的情況,也趕緊添上一句:“對呀!要不是慧姐追殺後鳥很給力,他哪能閃躲開吞噬鳥羣的圍攻呀!”
另外的瓜小玉也反應了過來,急忙隨聲附和:“可不是嘛。不光是他受益,我們這些人全都受益來着。”
說罷,看朝揚還沒有反應,便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朝揚這才恍然大悟,急忙補救道:“啊,對!吞噬鳥羣的進攻威脅之所以這麼可怕,主要就是依靠後鳥的指揮來着。沒了後鳥,它們根本就不是個事兒。”
灰輕言發現身邊幾個隊友如此給力,頓時放下心來,又在一次側身出去開始:“嘔......”
島長冬還沒分清形勢,但削弱灰輕言的貢獻,增加臨慧的功勞,自然是正確無誤的選擇。於是他也接上口,各種吹捧起來臨慧。
反正他自認和灰輕言的矛盾已經無可調解,當然是一條道兒走到黑。
只聽他現在說的話,基本就沒有灰輕言任何的功績。從頭到尾,都是臨慧臨危不懼,帶着大家,不,根本是單槍匹馬把吞噬鳥羣的威脅給消除了。
其中的各種英明神武,那更是要依次說分明。島長冬的口才真是不錯,居然還真被他說的頭頭是道。
就連旁邊聽着的海大鈞等人,都暗自咂舌:這說的跟真的一樣!其中的春秋筆法運用,還真是拿捏恰當。這小子留在鏢行屈才呀!
這要是去做個說書先生,別說環山城,永樂郡都盛不下他,怕是清州也小了。只有南都和北都纔是島長冬表演的最佳舞臺。
畢竟這年月娛樂生活非常的匱乏,好的文藝大師,那真是能夠成爲全民偶像而引起追捧的。
據資深鏢行成員介紹,那些大地方的貴族們很是喜歡追求各種娛樂。據說有些文藝大師,無論是說得好,還是唱得好,都會成爲名門世家的座上賓。
不管怎麼說,反正這一番話說下來臨慧的神色是越發的柔和了起來。
灰輕言頓時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
可隨即,又因爲臨慧的一句話,再度把心給提了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