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林王國是有海岸線的,墨州、苗州、果州和海州都臨海,東林王國的海岸線也是頗爲漫長的。
清州鄰接果州和海州是沒錯兒的,但是並不靠海。灰輕言就連游泳,都是在副本世界的水潭裡學會的。
大海這種東西,對他來說完全是頭一次看見。至於坐船嘛,更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之前看見大海的時候,還在感慨萬千。出生內陸的孩子第一次看見大海,都會有許多的驚歎。
等到真正上了船以後才發現,敢情看海和坐船完全是兩回事呀!
剛上去還好點,頂多是船隻在海邊左右搖擺,讓人有些不太舒服罷了。
正式開船以後灰輕言很快就知道了厲害,吐得昏天黑地,簡直恨不得死掉乾脆。
別說吃飯,連苦膽汁都快要吐出來了。整個人陷入了某種昏昏沉沉,要死不活的狀態當中。
所幸老道還算是有點錢,能夠和灰輕言住在二等艙裡面,好歹是包了個單間。每日裡有老道悉心照料,總算還好點。
終於過了3天后灰輕言再也扛不住了,趁着老道熟睡的機會拼了命爬回家鄉大陸上,足足緩了3天才算是稍稍振作起來。
一想到穿越回去還在船上,整個人一時間都有些肝顫兒的厲害。
但長時間不出現,萬一老道醒來看不見人,那豈不是更糟糕?
不過他也發現自家在修煉神意的時候貌似可以有效的抵抗暈船,這倒也不失爲一條出路。
沒辦法躲過去的灰輕言也只能硬着頭皮,修煉神意後又偷偷的返回了船上。
中間花費的時間不長,老道並沒有發現灰輕言夜半離開的事情。更讓老道嘖嘖稱奇的是,第二天灰輕言居然就不暈船了。
甚至就連前幾天暈船狂吐到奄奄一息的身體狀態,都似乎在一夜之間好轉了許多。
他當然不知道,當前的灰輕言之所以不再暈船全都是隨時隨刻修煉神意才能保持住靈臺清明。
但這樣一來從家鄉帶過來的隨身神意消耗就太快了,原先能夠保證3天才消耗一光的量,現在一天半都不到就基本消散乾淨了。
灰輕言也沒別的好主意,只能是頻繁的返回家鄉修煉神意,積累滿了再回來副本世界的船上。
十來天時間,差點沒把他折騰死了。抵達夜海灘的時候灰輕言甚至忍不住歡呼了起來。
老道看見他滿眶熱淚的樣子,還以爲徒弟是見識到了大夜海的繁華而不敢相信呢。
不過此時的夜海灘,也的確有着一覽衆山小的資格和底氣。
放眼整個東亞,它都是首屈一指的大都會。就連同時代東洋扶桑的江戶城,比起夜海都要稍遜三分。
無數外國的洋人在此往來、居住、旅遊和做生意,稱之爲遠東冒險家的天堂和東方的紐約。
僅僅從建築風格上面都能看出來夜海和其他城市迥然不同的風格和情調。
說起中西合璧,夜海就是最完美的例證。這裡不光有華夏傳統,還有無數的外埠風情。
尤其夜海的很多建築風格,既不屬於華夏傳承,又不屬於西洋格調,而是諸多買辦豪商們不中不洋的創建。更具體來說,有種殖民地的特殊風情。
這一路走來,灰輕言早就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子了。從關外的火輪車上,他就見識了無數的傳統城鎮和田野鄉村。
而乘坐海船出港以後,又經過了棒子半島的幾處港口,也目睹了不少扶桑風格的建築和風土人情。
可夜海的璀璨,依舊超乎了灰輕言的想象極限。他畢竟只是出身於100多戶人家的莽山鎮,最大所去過的地方只是環山城。
環山城的繁華和人口稠密,已經讓灰輕言乍舌不已,做夢都想帶着家人們搬過去居住。
但是夜海卻更偉大。
此時的夜海灘上生活着超過300萬以上的人口,既有國人,又有洋人,超乎尋常的富麗堂皇。
不過,剛剛下船沒走幾步,灰輕言就又發現了這裡有着數量驚人的貧窮百姓和乞丐流浪漢之類的人。
老道也是有些嘆息的看着身邊聚過來的一羣乞丐,對不知所措的灰輕言安慰道:“沒事兒,沒事。他們不是壞人,我們也不用害怕。“
只是因爲可憐那個面黃肌瘦的孩子,順手將一塊餅子送給他,就引來了周邊很多討飯的乞丐。
若不是後來的黃包車伕大聲吆喝着驅散了這些人,老道和灰輕言都有些無計可施。
憑着手上書信的地址,黃包車伕很快就保證會又快又好的把他們送到地方。
灰輕言第一次接觸到黃包車,感覺真的很新鮮,一路上都在聽老道和黃包車伕聊天。
“儂這地方是在公共租界裡面的呀!嘖嘖,先生這朋友肯定是富貴人的啦!”
夜海人說話的口音和灰輕言以往在關外聽到的不同,吐字又快,音調又尖銳。好多次灰輕言都以爲,那人是在生氣呢。
後來聽多了,倒也不感覺到彆扭了。反而覺得蠻好聽的,有種格外的不一樣滋味。
黃包車跑的還是很快的,但依舊拉車跑了差不多近2個鐘頭去,纔算是到了信上面留的地址。
“就是這裡嗎?”
看着眼前高大華麗的花園洋房,灰輕言有些不自信的看着身邊的師傅。
可老道也是頭一次來,難免有些心中沒底:“大概吧!季蓀兄留下的地址就是這裡,應該不會有錯的。”
黃包車已經走了,街道上人來人往的,既有洋人,又有國人。大多都是衣衫華麗的體面人,偶爾有幾個穿着樸素的,貌似也是僕從之流。
兩人正在糾結,不知道怎麼招呼這花園洋房裡面的底細,就看見鐵柵欄門打開,有人走了出來。
只看衣服,老道就斷定這是家裡的僕人,趕忙上前一步攔住去路,頗爲誠懇的笑道:“這位嫂子慢走,麻煩請教點事兒。”
老道和灰輕言這一路雖談不上風餐露宿的,可在船上也沒什麼好體面的地方。
特別是最開始灰輕言暈船厲害,整日裡吐得昏天黑地,衣衫自然也不夠乾淨整潔,還隱隱有些味道。
突然間把人攔住,頓時就嚇得人家一大跳。若不是老道年歲較長,灰輕言又看上去頗爲樸實,說不定這中年婦人就要大喊起來。
這次出門,老道也是專門和灰輕言打扮了一番的,並採買了新衣服帶着上路。
只是此時他們所穿的衣服,還是以長袍大褂爲主的風格,完全不像是夜海灘上流行的風格。
夜海灘繁花似錦,往來各國的洋人出沒,國內各大買辦也跟隨洋人的着裝風格,是以西化嚴重。凡在夜海上流社會,幾乎都是西裝爲主。
但近年來隨着北伐的結束和國民政府的建立,中山裝也開始流行起來。凡是國內的進步人士,通常都拋棄了舊時的長袍馬褂而該穿中山裝。
因而旁人只要一看老道和灰輕言的裝束,就知道他倆肯定是外地來的土包子。
婦人自幼生長在夜海灘上,儘管是僕婦的身份,卻根本看不起外地來的那些個土包子們。
被兩人突然冒出來嚇了一跳後儘管沒尖叫,可是卻也大感丟臉,忍不住就對着兩個人一連串的夜海俚語。
她說的又急又快,噴的兩人暈頭轉向,好大一頭霧水。
幸好老道和灰輕言有耐性,又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纔算沒有繼續吵嚷起來。
僕婦撒火完了,倒也沒有太過分,只是用某種上等人的蔑視姿態,接過來了那張字條。只看了一眼,就感覺眼皮上面青筋在跳動。
這上面的地址還真是沒錯兒!
“儂找誰伐!儂曉得這裡是那個地方的呀!”
“我們是來找季蓀兄的,噢,對了,他的大號喚做魏荃,魏季蓀呀!應該是早年從關外搬過來的,不曉得是不是住這裡呀?”
聽到對面之人當真能說得上來主人家的名諱,僕婦難免有些不敢小覷他們了。
僕婦雖是近幾年纔過來的人,卻也知道家主闔家正是從關外搬過來的。再聽老道的口音和稱呼,心中就開始猜度起來了。
這說不定就是老爺老家裡來的人,就算是鄉下土包子,也不能太失禮了的。
於是下一刻僕婦就來了個大變臉的熱情,哪怕還有些瞧不上的意思,卻大體上已經挑不出來毛病了。
說不得就是回身招呼門房,上趕着通報姓名來歷,確定一下是不是正經的親戚朋友。
老道和灰輕言也被讓進了門廳裡面,坐下來候茶等着消息。
老道不覺得有什麼,可灰輕言卻有些坐立不安。這裡所有的一切,都遠遠超出了他的眼界。
原先在慶大戶家裡所見識到的那點子氣派,完全就連點子浪花都濺不起來。跟人家這裡比較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只是門廳裡面的裝飾和器具,都讓灰輕言在心中暗自咂舌不已。
反而是老道出身富貴,只是看看西洋景兒,旁的什麼倒也沒太過放在眼裡。
兩人的姿態,自然而然都落在了門房的眼中。可即便門房的眼光已經鍛鍊的老辣無比,卻也猜不透此二人的身份來歷。
這一老一少的做派大相徑庭,真正是讓人琢磨不透。
正在好言試探,就聽外面傳來了一陣威嚴的聲音:“可是君實賢弟來了?哎呀呀,你可讓爲兄好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