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從津門出發去夜海灘的船,每天都有。但隨着東洋侵略戰爭的擴大化,夜海灘的商業活動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等到灰輕言在夜海灘下了船,更是明顯發覺了市面上的凋零。
原先在港口碼頭上各種扛活的力夫,現在已經少了大半。反倒是乞丐,越來越多。
空氣中,總是有一種濃厚的肅殺血腥味道。即便灰輕言早就見過了許多血戰,也被當前的環境所震撼。
僅僅是港口周圍,就有着大量乾涸的血跡留下一片片斑駁。那根本連海水都洗不掉,也不知道當時流了多少血才造成的。
灰輕言原先只是聽說東洋人在夜海和國府發生了激戰,自八一三事變爆發,前前後後兩國在此交戰3個月,投入兵力愈百萬。
從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來看,很多人都對國府能否打敗東洋人的侵略而缺乏信心。
每每固然有很多激昂之士恨不得血灑沙場,但卻大多閉口不言勝機幾許,只想着和東洋人拼個你死我活。
而就灰輕言進關以來所瞭解到的信息,國府抵抗東洋人的侵略,目前是敗多勝少。每戰過後,往往傷亡人數都是敵軍數倍。
就目前而言,已經丟失了大片的國土。最新報紙上面的消息,東洋軍隊已經開始對荊楚大地發起了進攻。
自從出關以後灰輕言更是見識到了東洋人的囂張跋扈,比早些年的橫行霸道簡直擴大的上百倍。
僅僅他親眼所見到的,就有數百人死在了東洋人的無辜屠殺之下。東洋人的兇殘程度,連灰輕言都要難以想象。
等到了夜海灘以後更是發現,就算是租界之內,東洋人都橫行霸道到了極點。原先那些西洋人,現在紛紛都退避三舍。
除了口頭上的抗議外,幾乎很難付諸於實際行動。
從港口坐上人力車開始,灰輕言就默默的打量着周邊的環境。
市面蕭條、百業凋零不敢說,但絕對是冷冷清清,很難聽到什麼熱鬧的動靜。
直到完全轉入了租界之後周圍的環境還算稍稍的平靜一些,灰輕言多少還能找到點昔日夜海灘的影子。
原先的公共租界就有大片區域被東洋人佔據,而自八一三事變過後,東洋人乾脆將之從公共租界中單獨另了出來。
這樣一來,公共租界幾乎被削弱了一半。總算旁邊的律租界還在,兩廂聯合起來實力還算不少。
但東洋人威逼公共租界,鷹軍對峙後撤退的表現,已經被人家看的清清楚楚。
於是東洋人越發的囂張不已,幾乎在夜海灘上沒有了任何制約力量。
黃包車拉到一半就不得已給灰輕言道歉:“客人,前面這幾天搜查的很嚴,我們根本過不去。沒法子,只能勞煩您走一段兒了。”
眼看距離魏家公館還有差不多一半的路程,灰輕言也只能苦笑着下來。
他如今並沒有什麼合適的身份,坐黃包車明顯更方便往來。走在街道上的話,總讓人擔心會不會出問題。
街上遍佈的東洋士兵,讓灰輕言的心中始終緊緊繃着。
這些看上去五短身材的士兵們都是極爲驕悍冷漠,每個人看向周邊旁人的眼光都是冷冰冰的居高臨下。
在他們的眼睛裡,灰輕言根本沒發現任何正常的情緒外放,就像是純粹的機械。
這種冷血狀態表明這些駐軍士兵的戰鬥力,肯定是東洋人當中極爲精銳的力量。
和人力車伕依依不捨的道別後,灰輕言辨識方向後低下頭開始前行。街道上能看見不少行人,但大多也是行色匆匆。
基本上看不到什麼女人,全都是男人在活動。偶爾有幾個女人,也是包裹的嚴嚴實實低頭避開。
開什麼玩笑?
現在已經是八月中旬,夜海灘的天氣簡直快要熱死個人。灰輕言只是穿着件襯衣,都被熱的汗流浹背。
像剛纔拉車的黃包車伕那樣,完全就只穿一件背心,纔算是涼快些。
可那幾個女人怎麼全都會裹成那樣子?真的不怕被熱死嗎?夜海灘的八月份,簡直悶熱到了極點,稍稍走幾步就渾身是汗。
難道說女人比男人的耐熱性更強?灰輕言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他在關外的黑熊嶺上早就習慣了乾燥的氣候,現在忽然間變成這麼溼熱,頓時讓他很是難受。對女人大熱天還裹那麼多衣服,更是奇怪。
沒等他奇怪太久便看見了前面的檢查卡,正有數十名精悍的東洋士兵在巡查。對每個經過的人,都要認真的盤查一番。
灰輕言搞不清楚狀況,他本身又沒有什麼正規的證件,難免有些心虛。
畢竟他這一路上前前後後也幹掉了數十個東洋士兵,心裡難免有幾分心虛不已。
哪怕明知這裡是夜海灘,不太可能知道他在路上都幹了些什麼,但還是有點緊張。
這時候總算是聽到了周圍還有別的行人在小聲說話,討論的情況似乎正是和眼前的局勢有關係。
“還在鬧?這都好幾天了吧?這些小鬼子們也真是夠死板的。”
“可不是麼!人都跑了,再這麼大張旗鼓的搜索,又能找到些什麼呀?”
“哎,你說上次哪幾位英雄得手了沒有?看小鬼子這個緊張勁兒,說不定真的做成了!”
“誰知道呢?聽說是國府軍事統計局派人來做的,可到底做成了沒有誰也沒消息。”
只聽他們的議論聲,灰輕言就很快將這段時間夜海灘上租界被封鎖的原因找了出來。
似乎是國府那邊叫什麼軍事統計局的組織,派了特工前來夜海灘,針對這裡東洋人的海軍高官發動了刺殺。
結果並沒有公佈出來,東洋人那邊諱莫如深,只是大力派遣士兵開始封鎖各處要道,盤查陌生人。
但據說收效並不大,除了強擄女人外,目前並沒有聽說有真正的特工被捕。而之前的刺殺行動,據說弄得很是聲勢浩大。
當時的爆炸和槍聲幾乎響了半夜,讓整個夜海灘都不得安寧。
至於路上看見的女人很少露面或露面的女人大多包裹嚴實的原因也找到了。
這些東洋人自從佔據了夜海灘之後,居然開始在這裡建立了不少安慰所。據說是用女人的柔情去安撫戰場上廝殺士兵的心情,已改善心情。
然而實際上根本就淪爲了賣椿的場所。而那些東洋士兵,大多就根本不給錢,按照軍中福利來認領。
而被被迫從事安慰工作的女子,絕大多數都是從夜海灘和周邊區域強擄過來的年輕女子。
據說每天都有不少無辜的女人死去,自然又有別的女人被抓進去了充作安慰婦女。東洋兵們所建立的這些安慰所,根本就不把人當人看。
那些被抓進去的可憐女人根本得不到什麼修養的時間,全天候的在進行着所謂的“安慰”工作。沒有休息,沒有保障,有時甚至連必要的溫飽都得不來。
灰輕言只是聽路人們的訴說,就已經忍不住狠狠的握緊了拳頭。
這些渣滓一樣的東西,居然竟敢這麼大膽的做出禽獸行徑。而那些平日裡自詡爲文明的西洋人,卻根本視而不見。
租界內的各大報紙對這件事避而不談,就算有人去狀告東洋人的獸行,也根本沒有人肯理會。
灰輕言是真沒想到,東洋人能夠下作到這種程度。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幾個人小聲的議論,所提到的不少東洋人所製造的血腥屠殺。
從之前國府的軍隊敗退開始,就讓夜海灘周邊的區域徹底遭了殃。尾隨追擊的東洋部隊,沿途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僅僅就這幾個路人所說出來的情況,就已經讓灰輕言感到了觸目驚心。
更別說幾個人還說,之前東洋人佔領了國府京城以後,又在哪裡製造了駭人聽聞的大屠殺。
幾乎把整個城市當中的居民和敗軍們屠戮一空,殺的血流瓢潑、屍橫遍野。
據說這件事租界的報紙上倒是有報道,但很快就在東洋人的抗議下盡數撤了回去。
但報道雖然被撤銷了,可新聞還是傳揚了出去。有人相信,也有人不信。
相信的人,都是見過東洋士兵兇殘本性,並瞭解這些禽獸在夜海灘周邊製造過什麼血案的。
不相信的人則是認爲,再不管東洋人有多麼的壞,總不可能把滿城百姓和敗軍全都殺乾淨的吧?
難道那幾十萬人就傻站在哪裡給人殺?難道他們不會逃跑的嗎?尤其看見別人都被殺了那麼多性命,怎麼就敢還不逃走?
真以爲自家的命就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東洋人能殺的了別人,肯定也能殺的了你,還不跑?
灰輕言有些分不清,聽這些路人的討論,似乎都有各自的道理。
但這時候該怎麼避開關卡的檢查,纔是最重要的。灰輕言思來想去,也沒有合適的辦法,只好準備隨機應變處置了。
前前後後都是人不說,東洋人的封鎖線也非常嚴謹。除了巡邏的士兵外,還有專門的機槍位。
沒等灰輕言想到該說什麼或者如何賄賂關卡,就忽然聽到了又一聲爆炸響起。
沒等看清楚,就發現前面的關卡處已經是紅光閃閃一片,周圍很是狼藉。
但大家的耳邊也響起來了急促的哨音:“八嘎!あなたたちのこれらの廃物(你們這些廢物)......”
也正是這時,灰輕言發現前面所有的關卡都亂了起來。
好機會,趕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