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20多歲……一頭長髮,很漂亮,她的脖子上有一條項鍊,有個三葉草的銀色吊墜……”
“夏薇!”石珀突然間渾身顫抖,一時間全身冰涼,一道寒意順着脊樑骨延伸着,“是夏薇……”
韓進瞪大眼睛看着石珀,也傻在了那裡。氣氛一時詭秘了起來,兩人都戰慄着,石珀眼睛一下紅了,抓着韓進的肩頭,聲音一下子嘶啞起來,聲音聽起來是從牙縫裡擠出的:“你確認那是個三葉草的銀鏈嗎?”韓進臉色蒼白,認真地點點頭。
石珀鬆開雙手,淚流滿面,心中泛起一陣陣酸楚,卻是手腳冰冷,猶自顫抖着看着韓進,“你在船上見過我妻子……對嗎?所以你有印象,”他一把打開韓進伸出的手臂,“所以你的夢境無意識地將她牽扯進來……”石珀慘笑着,“爲什麼!爲什麼我夢不見她!”
韓進驚恐地望着慘笑的石珀,石珀眼睛通紅,滿面淚水,張開嘴,發出兩聲後後的喉音,突然捂着胸口,噗地一聲,朝前噴出一口血霧,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黃辰辰!楊攀月!”韓進扶住石珀,驚恐地大聲呼喊着,望着面如蠟色的石珀,一時間渾身如同篩糠般抖動着,“張竹生!”他竭盡全力呼喊着,一邊搖晃着石珀:“醒醒,你可千萬別出事……石珀……”
當石珀幽幽醒來,已經在地下倉庫宿舍裡的牀上了。看到黃辰辰正蹲在自己面前,焦急地抓着自己的手,“辰辰,”他勉強笑一下,“沒事了。”“命都差點沒了!”楊攀月惱火的面孔出現在眼前,她伸手翻開石珀的眼瞼,看了一下,“昏迷了一天!你一個老爺們,整天糾結什麼東西!最近你也是火氣越來越大,不等出去,你就得心臟病發作死在這裡!”楊攀月一邊狠狠地罵着,一邊用一塊溼布擦着石珀的臉。
“楊姐姐,別罵老師了。”黃辰辰眼圈一下子溼了。
楊攀月看了黃辰辰一眼,“真受不了你們!”將手裡的溼布扔給黃辰辰,“幫他擦臉!”說完,氣呼呼地走出了房間。
“你別怪楊姐姐,”黃辰辰慢慢擦着石珀的臉,“她剛纔都嚇壞了。”“嗯,”石珀抓住黃辰辰的手,歉意地微笑着,“我知道的……韓進把事情都告訴你們了?”
黃辰辰點點頭,“說了,張大哥打了他一頓。”她眼淚撲簌簌掉下來,“老師,我害怕。”
石珀嘆口氣,輕輕把黃辰辰擁在胸口。胸口沉悶,此刻就像有一個大錘,一下一下重重敲擊着,噗通,噗通,石珀感覺自己被體內的血液沖刷着,像躺在洶涌的潮汐中,那種冰冷刺骨的感覺,又像回到了沉船的那一刻。
“幫我把咱們自己人召集過來吧,”石珀靜靜地說。
黃辰辰走出房間,看見楊攀月伏在走廊的牆邊流眼淚,“楊姐姐。”她慢慢走過去。楊攀月擦去淚水,笑了一下,“他好些了嗎?”黃辰辰點點頭:“他叫大
家過去。”
楊攀月點點頭,朝着房間走去。“你很喜歡老師,是嗎?”黃辰辰突然問楊攀月,楊攀月一愣,臉色一下子蒼白,她咬着嘴脣,點點頭。黃辰辰調皮地笑了一下:“我就知道的。”
黃辰辰朝着走廊走去,楊攀月卻一下子渾身無力,心中充滿委屈和憂傷,拖着腳步走進石珀的房間。
等大家都聚在石珀的牀邊,石珀在張竹生的幫助下慢慢靠在牆上,環視了一下衆人,突然笑了:“嚇到大家了,現在沒事了。咱們集中說兩個事情,”他閉上眼睛,“第一個,如果我不能帶隊了,讓楊攀月帶隊,這個事不再跟大家商量,就這麼決定!”他睜開眼睛,“第二個,從今以後,不許離隊,不許不聽從命令,你們必須擰成一股繩!”他看看韓進臉上的淤青,歉意地一笑,“自己人不對自己人動手,對自己人完全無條件的信任!咱們的槍口只對着外人!”
“如果誰違反了這條,立即擊斃!”他的眼神一下子澄澈無比,“如果我對自己人動手,你們要立刻一槍崩了我!儘量趕在我傷人之前!”
“從以前的錄像來看,是我把教授和楊攀月殺死了,且不管原因!韓進夢裡,也出現我殺死你們的情景,從現在開始,你們要時刻監督我,”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即便你們中出現了叛徒,我也只能認命,”他深深盯着衆人,“你們是我的手足,是我的生死弟兄,不朝自己人開槍,這是底線,這是原則!”
衆人一片沉默,氣氛一時凝重得令人窒息,石珀冷冷盯着衆人:“提防着格林和王金海他們,現在不是他們信任不信任咱們的問題,是咱們信任不信任他們的問題,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不妨將他們當成敵人!”
衆人散去,石珀疲憊地閉上眼睛,“夏薇……”他苦笑一聲,“你到底在哪裡?”
“老師剛纔好嚇人。”站在碉堡外,黃辰辰拉着楊攀月的手,“他的眼神好嚇人。”楊攀月擡頭看着清冷的天空,面色蕭索而孤寂:“他剛纔,離我很遠……”
“教授,”張竹生咬着一根草,慢慢翻動着一隻燒焦的兔子,“石珀一下子變得鐵石心腸了,跟以前派若兩人,會不會他這裡有問題了?”他指指腦袋。教授搖搖頭,“我們以前一直覺得石珀優柔寡斷,缺少冷靜和決斷力,”他看看張竹生,“現在他有了,領袖的氣質。”他臉上閃現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紅光,“我覺得這是好事,我相信他能帶領我們出去。”
吃過晚飯,楊攀月望望蹲在碉堡邊上竊竊私語的格林幾人,又擡眼望着草原上的衆多屍體,轉臉對張竹生說:“必須趕快處理掉這些死人,已經發臭了。石珀、王金海他們有傷,咱們還得在這裡呆上幾天。”
張竹生遲疑一下:“要不要叫格林他們幫忙?”“讓他們幫忙!”楊攀月跑去招呼衆人處理屍體。
衆人忙到半夜,纔將破碎的屍體
收拾完畢,楊攀月從倉庫裡找了些木板和布匹,一把火將屍體燒了。滾滾濃煙升騰,卻在空中盤旋着,久久不能散去,到處都是一股焦臭的味道,衆人的衣服上都被這黑煙燻烤得油膩溼滑,滿手滿臉都像塗了一層油脂,粘糊糊的。
韓進臉色蒼白,幾次蹲在草叢裡想吐,卻只是胃部一陣陣抽搐,什麼也吐不出來。張竹生走到他身後幫他捶背,他淚眼汪汪地說:“風都油膩糊糊的,還不如腐爛發臭的味道好聞。”
“燒了好,一了百了。”張竹生扭頭望着沖天大火,感慨着。
呼啦啦一羣烏鴉盤旋着,卻落在大火外邊,四下逡巡着。
“它們還想找食兒呢。”張竹生笑笑,韓進跟着笑了一下,卻一張嘴,吐出一口清水。“難受死了。”韓進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呼呼喘氣,“真受罪。你說那些豬臉怪還會來嗎?”
張竹生笑了:“石珀說暫時不會了,死了這麼多人,他們也該掂量掂量了。”
“再來的話,”韓進獰笑着,“我也試試那次聲波。”
“恐怕得在這裡呆一陣子了,”張竹生站起身,“這地方其實很不錯。”
大火終於滅了,濃煙也終究散去,衆人挖土將燒透的屍體全蓋住了。人人都一身疲憊,全下到倉庫裡去沖涼。
楊攀月靜靜抱槍坐在碉堡外,月色明亮,黑暗的草叢上,不時有烏鴉飛騰着,偶爾一兩聲悽慘慘的鴉啼響徹黑夜。
楊攀月站起身,朝着大海的方向走去,想去夜遊一次。底下一羣臭男人在搶水龍頭,她微微笑了笑。突然一陣鋼琴聲從海邊傳來,在寧靜的深夜裡清脆動聽,靜謐而安靜,但又帶着一絲憂傷。
“黃辰辰。”楊攀月加快腳步,朝着大海走去。那琴聲慢慢幽怨起來,透着一份孤寂和悲傷,又隱隱透着一份希望。楊攀月朝着琴聲的方向走去,琴聲越來越近,已經看到一個清秀的人影站在海中,彈動着鋼琴的身影。
楊攀月剛想跟黃辰辰打招呼,卻突然看見岸邊一點紅光閃亮,卻是一個人影靜靜坐在岸邊,默默聆聽着黃辰辰彈琴。
楊攀月站在原地,望着坐在岸邊的人,那人抽着煙,菸頭一亮,照見他沉靜的臉色。“張竹生……”楊攀月望着正沉浸在琴聲中的張竹生,張竹生眼睛發亮,望着黃辰辰,靜靜抽着煙。楊攀月面無表情,慢慢轉過身,朝着來路走了回去。
黃辰辰站在海水中,依舊靜靜彈動着琴鍵,琴聲叮咚,一陣陣空靈的旋律在四下環繞着。月色妖嬈,一輪波光粼粼的倒影映在黃辰辰身邊的海水中,海水一陣陣盪漾着。風慢慢吹來,黃辰辰像個月色下的精靈,淡淡微笑着,眉頭卻藏着深深的憂傷。
一曲終了,張竹生輕輕拍着手,黃辰辰禮貌地對張竹生笑了一下,又彈起一曲。
“哇!”地一聲,一隻巨大的烏鴉從兩人頭頂掠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