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竹生慢慢說:“他一直忍着頭疼,一直不叫我對大家說,怕大家擔心……他要我在他忍受不了,或者要傷害大家拖累大家的時候,殺了他。”他流着淚,死死咬住嘴脣。
教授嘆了口氣,“小韓這事……已經過去了,咱們還要活下來。我還要想辦法把他挖出來,他跟我說過,要我把他的骨灰帶回去……”
“會帶出去!”石珀捏得拳頭啪啪作響,“但我要你們好好活着,每個人。”
他眼睛通紅:“你們,都是我至親的人了,任何一個,我都不許你們再出事。”黃辰辰慢慢靠在石珀肩上,衆人都心情交雜。那鯨魚突然發出一聲低沉的吼叫,像一艘巨大的輪船,慢慢沉了下去,消失了蹤跡。
“前面是什麼?”走到下午的時候,張竹生指着前面一片低矮的坡地問。這裡偏離海岸,海岸全是崎嶇難行的礁石,衆人只能想辦法繞過去。在低坡下,草地一片狼藉,四處都是新土堆積的土包。
“一片墳地?”石珀望着這處凹地,心中冒起疑問,“下去看看!”他順着草坡走了下去。
是墳地,一個一個新墳零散着分佈在這片凹地裡,當石珀走過這些墳頭,一羣烏鴉從墳地裡騰空飛起,哇哇叫着,在天空盤旋着,久久不散。
“要不要挖開看看是什麼人?”張竹生握着槍,問石珀。這片凹地裡陰氣很重,張竹生覺得一陣陣涼氣從腳下升起,身上的汗毛孔都炸開了。
“石珀!”楊攀月一聲驚呼,石珀和張竹生急忙走到楊攀月身邊,硬生生骨子縫裡都冰冷起來。
一個坍塌的墳頭下,一具沒有皮膚的乾屍趴在地上,身上筋肉早已黑紅乾枯,下半身埋在土裡,半張着嘴,臉上早已被烏鴉啄得露出紅白色的筋骨,表情痛苦萬分。
“我怎麼覺得……”張竹生後退一步,望着那乾屍,“他是從墳裡爬出來的。”他打個冷戰,想象着那乾屍從墳裡爬出的場景,不由得毛骨悚然。
石珀蹲在乾屍前仔細看着,楊攀月卻又一指:“那邊!也是!”
又一具乾屍,卻是隻爬出了腦袋,兩隻手死死摳着地面,僵硬的身子像個塑料的雕像一般。“都是活埋的?”教授厭惡地看着這恐怖的場景。
石珀用槍管挑起一塊白色的衣服碎片,“白衣人……怎麼死了這麼多?”
“老師……”黃辰辰緊張地拉着石珀,“我不喜歡這裡,咱們走吧。”
石珀嗯了一聲,扔下衣服碎片,擡眼望去,密佈的墳頭一個接一個,不時有烏鴉落在墳頭上,警惕地望着他們。“幾十個墳頭……同時死的?活埋?”
“石珀,”楊攀月低下頭,嘆口氣,“你記得木偶嗎?”石珀一個激靈,一陣空虛迎上胸口。
“怎麼可能……”石珀遲疑着,“死後復活?”
教授四下看了一陣,“石珀,”他指着一個墳
頭,“這個墳空了。”
石珀跑了過去,那墳明顯塌了下去,墳前的草似乎被拔掉了一部分,地面上全是翻開的泥土。衆人吃了一驚,“真的爬出來了?”
“走吧!”石珀望望天色,雖然太陽仍舊高高掛在天空,卻顯得朦朦朧朧一片慘白,甚至連風都沒有,一片死亡的氣息籠罩着這裡。
衆人穿過墳場,一路上有不少墳頭塌陷的空穴,也有不少似乎掙扎着爬出墳墓的乾屍,有的只露出手臂,有的露出半截身子,衆人心下驚懼。
“這麼多幹屍爬出來……”黃辰辰微微發抖,抓緊了石珀的手,“他們是活的嗎?會不會等我們走了他們還會繼續爬出來?”
石珀臉色蒼白,笑了一下,“可能當時是昏厥過去,都當成死人埋了,醒了以後爬出來的。”
“石珀,”張竹生喃喃地說,“這墳墓的數目,跟碉堡那裡殺死的白衣人數目……差不多。”
“沒關聯的!”石珀扭頭看着一具坐靠在墳前的乾屍,他的內臟已經被烏鴉掏空,卻依舊靠在墳頭,似乎在休息,一旦月色照到,他就會慢慢甦醒,站起身來,四下走動。
“那些白衣人都成碎片了,又被燒了,”石珀耐心說着,“這些屍體都很完整,沒一點關聯。”
“跟木偶有關聯嗎?”張竹生依舊顫聲問着石珀。石珀沉默着,大步帶着大家在墳頭間穿行,一羣羣烏鴉被他們驚擾,在他們身邊飛騰起來,又紛紛落在他們身後。
“啊!”黃辰辰一個趔趄,卻是絆到了一具乾屍伸出地面的手,那乾屍被她帶着露出半截身子,潮溼的肌肉似乎冒着熱氣,幾隻肥大的蛆蟲正從肌肉間鑽出來。
“老師!”黃辰辰驚嚇地撲在石珀懷裡,石珀一腳將那乾屍的手臂踢開,“沒事,別怕。”他拉着黃辰辰,加快速度,走出這片亂墳場。
等到大家上了草坡,回頭望着那陰森森的墳場,這纔將懸着的心慢慢安撫下來。
“我不知道跟木偶有沒有關聯,”石珀站在草坡上,看着張竹生,“如果真的是一樣的情況,那隻能說他們變成殭屍了。木偶當時脖子都斷了,肯定是活不過來,能讓他活過來的只能是別的東西。”
“當人死亡後,如果在腦幹和中樞神經還沒有死亡的情況下,受到諸如電流、病毒或者電磁的刺激,會有一段時間有肢體反應。事實上,他們已經死掉了,沒有任何主動意識。”石珀平靜地說,“但我還是不相信這些,因爲不合我的邏輯,我至今也沒聽說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只存在理論上的可能。”
“人的思維是如何工作的,我們都不清楚,”教授也對張竹生說,“你能想象出你的記憶和判斷全靠你體內電解質發出的生物電存儲在你的大腦中嗎?腦子,就是一團漿糊,它如何工作?打開腦子後我們從哪裡讀取你的記憶?”教授搖搖頭,“這些想不通的事情,
我們暫時擱置吧。”
石珀點點頭,“咱們走吧。”拉着黃辰辰,朝前走去。
張竹生回頭看了一眼,那具被黃辰辰帶出來的乾屍,正被一羣黑壓壓的烏鴉覆蓋着,啄食着他的眼睛和腹部的肉。打個寒戰,張竹生急忙跟上石珀,朝着前方走去。
幾次張竹生都覺得有人在後面跟着自己,每次扭過頭看去,身後都是茫茫一片草海。張竹生心下不安,楊攀月問:“怎麼了?”
“沒什麼……可能是錯覺,我有點自己嚇自己了。”張竹生勉強笑一下,楊攀月甩甩頭髮:“那墳場是很怪異,不過沒事了,咱們已經走遠了。”張竹生點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
走了一陣子,風突然大了起來,吹得昏天黑地,草木橫飛。教授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好大的風!”石珀卻迎着這略帶溼涼的大風繼續前行着。
“前面有個房子!”黃辰辰拉着石珀的手,大聲說着,“去避避風吧?”石珀朝前望去,一座黑色的房子在草坡上佇立着,卻是方方正正,像個巨大的鐵箱子。房子前面長着一片紅豔豔的花朵,被大風吹地波浪起伏。
“你們等一下!”石珀對大家喊道,自己一個人頂着風朝着那房子搖晃着走去。
“晴天颳大風啊。”教授望着天上昏沉沉的太陽,此刻太陽似乎被蒙上了一層薄紗,慘白一片。楊攀月看了一眼,馬上收回目光,嘴裡嘟囔着:“討厭的天氣,不會是什麼天氣武器搞的吧?”
“石珀叫咱們過去。”張竹生揮揮手,大家迎着風慢慢朝着房子走去。
走到近前,黃辰辰驚訝地望着身邊滿地的花朵,“這是豬籠草!這麼多?”這是一片環繞着房子的豬籠草,紅彤彤一大片,在綠色的草原上像一片滲透大地的鮮血般,一株株垂着瓶狀捕食器搖晃着,彷彿輕輕一碰就能發出清脆的玻璃聲。
“人工種植的?”教授四下張望着,“蔓藤植物啊,怎麼會長在草原?”他蹲下身,捏起一株豬籠草,長長的蔓藤被扯動起來,紅色的豬籠草搖晃得更厲害了。
“先去避風!”楊攀月拽起好奇的教授,衆人攙扶着,在大風中朝着那黑色的房子走去。
走到跟前,才發現這房子整個就是用厚鐵板製成的,黑洞洞的門口沒有任何遮擋,整個房子像是也沒有一扇窗戶,金屬的氣息使得整座房子散發着一種壓抑沉悶的氣氛。
“這就是個大鐵箱子嘛,”楊攀月不滿地搖搖頭,“連個門也沒有。”張竹生卻用槍托輕輕敲打了幾下牆壁,噹噹的金屬碰撞聲悅耳動聽。“辰辰,你聽這不同部位發出的聲音都不同呢,”張竹生跟黃辰辰開着玩笑,“咱們找夠音階,你就能開個打擊樂的演唱會了。”
黃辰辰輕輕捶了張竹生一下,“老師在裡面呢,咱們進去吧。”衆人閃進了門,教授卻盯着門框邊上幾道嶄新的抓痕愣在了那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