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重傷(下)
沒錯,青居是中毒了箭傷雖然致命,但端冕處理得很好,並沒有傷急心脈,之所以到現在還沒醒,是中毒了。
而端冕對毒這方面無藥可施,他並不擅長。
可爲什麼他知道她會解毒?只有李尤煬知道啊……
沒有空閒讓她去細想這些問題,隨喜現在必須找出師父中的是什麼毒,否則她有三頭六臂,也未必能治得好。
“大師兄,那支箭呢?”隨喜問道。
“小姑娘,你真能救醒十三皇子嗎?”比較年長的大漢緊張地問着隨喜,青居的性命牽繫着整個起義軍,沒有他,他們還要怎麼復國。
隨喜不敢給他們保證,她也很想青居醒過來,“我會盡量的。”
因爲看到箭頭髮黑,端冕不敢將那支箭隨便亂丟,找了一個長長的錦盒裝了起來,他將那支箭遞給隨喜,眉眼間難掩憂色,“小師妹,師父他……一定要醒過來。”
隨喜接過那支箭,低聲道,“師父究竟中了什麼毒我還不知道,我需要時間。”
其實她能夠讓師父醒過來,卻無法保證能解毒,如果醒過來了,卻什麼都做不來,也是一種折磨和痛苦。
隨喜將自己關在房裡五天,箭頭上的毒藥是用六種毒汁浸泡出來的,不足以致命,只會讓人昏迷不醒,直到耗盡生命的最後一點力氣。
她只找出其中五種的配方,最後一個怎麼也研究不出來是什麼。
但還是配出了一種能夠讓青居醒過來的解藥。
在隨喜來到南玉城的第十天,青居醒過來了,而這幾天鄧奎沒隔一天就到城牆之外叫囂要青居出來應戰,南玉城城門緊閉不開,城牆上士兵嚴守着,鄧奎也無可奈何。
聽到青居醒了,鄧奎便不敢再前來叫囂。
青居雖然醒來了,手腳卻動不了,是因爲體內的毒素沒有完全解了。
一得知青居醒過來,端冕和悟明,還有好幾個隨喜沒見過看起來像是將領的人都圍着他,一人一句地問候着青居的傷勢,還迫不及待地想要繼續和鄧奎開戰。
隨喜就站在屋裡的角落,沉默着看着這一幕,她看着面色蒼白卻難掩天生優雅貴氣的師父被端冕扶着靠在牀板上,雪白輕軟的蠶絲被蓋在他腹部一下,修長精緻的雙手無力地垂放在上面,烏黑的頭髮散落在他胸前,看起來真有種華麗魅惑的美。
這樣的師父,怎麼適合戰爭……
青居平直的眼線微微一擡,瞳仁散發出微亮的光,“你們都下去,隨喜留下。”
原本興奮雀躍的衆人突然沉默下來,他們沒想到青居醒來說的第一句話,卻是與戰事無關的,甚至也不提他自己半句。
端冕看了隨喜一眼,率先跟青居行了一禮,退出了內屋。其他人見了,也都紛紛告退,留下隨喜與青居獨處。
待得衆人都退下了,隨喜才慢慢地走到牀榻,在旁邊的錦杌坐了下來,白淨清麗的臉龐看不出一絲情緒,聲音也是溫溫婉婉的,“師父。”
青居看着她,他們差不多有兩年沒見面了,記憶中的小丫頭又長大了不少,比以前更加恬淡嫺靜了,他緩緩地微笑,“隨喜,好久沒見了。”
隨喜看着青居的笑有些發怔,像是優曇花的瞬間,高潔而美麗,和以前總是笑得似有牽絆不一樣了,“師父,您感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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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還活着。”青居的聲音很輕很淡,並沒有傷心之感。
“我會讓您好起來的。”隨喜心中一酸,如果師父不能行走,對他而言何其殘忍,她的師父應該是恣意生活的,而不是從此就活在牀榻上。
“這樣也不錯。”青居笑道。
隨喜擡頭看着他如畫的眉目,“師父,您神通廣大,一定知道自己中的是什麼毒,最後一味配方是什麼,您是知道的吧,告訴我,我一定能替您解毒。”
青居笑了起來,“我……不知道。”
“師父……”隨喜輕輕地閉上眼睛,聲音有些顫抖,“您這是要讓尤大哥更加愧疚嗎?”
“隨喜,你以爲呢?”青居嘴角帶着笑,眼尾向上揚着,看起來卻有些決絕。
“您明明可以避開那一箭的……如果在您眼前的人不是尤大哥,您怎麼會受傷?”隨喜微微睜開眼睛,卻不敢看向青居,只是低着頭。
“我是爲了救他。”青居低聲道。
隨喜搖頭,“您是爲了讓尤大哥和鄧奎產生間隙,繼而對皇上失望,然後就能爲你所用。”
她不是傻蛋,有些事情不懂是因爲她不想去懂,可一旦不得不去了解的時候,她自然能看得比別人更加通透。就如師父這次的舉動,只要仔細一想,就能想明白的。
只是,師父竟然用生命做賭注,代價未免太大了。
“隨喜,真可惜了你是女兒身。”青居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眉開眼笑地看着隨喜。
隨喜嘆了一聲,“師父,這幾天我想了很久,一直想不明白。您當初爲何要收我爲徒,我只是個受盡冷落的小丫頭,可您偏偏對我另眼相看……我在想,如果您沒有收我爲徒,也許我就遇不到尤大哥,那麼,尤大哥也不會活着,您是因爲他,才讓我住在歸月山的。”
以前她從來不去細想這些問題,所以一直當自己是師父心血來潮才收下的徒弟,可是這幾天她再仔細回想,才發現自己和師父的相遇似乎早就被算計好的,一步一步,似乎都是有目的進行着。
她已經開始迷惘了。
“你應該知道自己的命相奇特。”青居淡淡地道,到了今日,有些事情是沒必要再隱瞞了,“我雖擅長星象推算命格,但不是能改變所有一切,你出生的時候,天有異象,我找了許久,才終於找到你。”
隨喜平靜地聽着青居的解釋。
“人與人之間都是有一種命運的牽繫,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等一個人,而那個人究竟於我的大業能夠有什麼作用,當時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只要這個出現了,一切答案就出來了。而和這個人的命運有聯繫的,我也只能找到你。”青居低聲說道,那時候在歸月山見到李尤煬,他也很驚訝。
他沒想到會是李尤煬可當他試探之後,又發現他不是原來的李尤煬。即使被衆人當神仙一樣敬仰的他,也算不出李尤煬爲何突然換了一種命格。
帝王之命……
李尤煬一出現,天上的紫薇星旁邊就出現另一顆不算明亮的星光,隨着時間慢慢過去,原來的紫微星在慢慢黯淡,而旁邊那顆越發地明亮。
所以當李尤煬第一次進宮的時候,他就知道,他等了二十幾年的機會來了。
隨喜聽完,許久才能消化青居的話,“所以,師父如今所做的,是要尤大哥站到你這邊?”
青居輕笑出聲,“即使我什麼都不做,李尤煬遲早也要反了趙普,沒有人會甘願被打不還手的,趙普想要同時對付李家和顧家是不可能的。”
隨喜覺得喉嚨有些乾澀,她覺得有些難受。
“隨喜,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除了李尤煬這件事之外,我沒有欺騙你什麼,也是真的將你當徒弟的。”好像知道隨喜在傷心什麼,青居溫聲地解釋着。
本來被滾水燙着的心情漸漸地平靜下來,隨喜看着青居無聲淺笑,至少……她不是沒用的棋子。
“那……師父現在還在等什麼?”隨喜問道,不爲自己解毒,是爲了什麼?
青居淡淡一笑,“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會有貴客到。”
隨喜看着青居蒼白的臉色,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知道他剛醒來,精神已經撐到了極限,便服侍他重新躺下,“師父,我只是個無知的女子,國家仇恨我不懂,我只希望你們都好好的。”
青居看着她笑了笑,閉上了眼睛。
這一睡便是大半天,青居再次醒來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隨喜親自給他煮了細粥,一口一口喂他喝下,精神比早上的要好了許多。
將來探望他的人再次都打發下去了,屋外一片靜謐,只有隨喜在檐下煮藥。
突然,院牆的灌木一陣窸窣聲,她站起來看了過去,感覺好像有人在看着她。
“隨喜”黑暗的角落,慢慢走出一位穿着黑色勁裝的男子,眉目俊朗,身材挺拔,不是李尤煬是誰?
隨喜瞠大了眼睛,真是驚多過喜,“尤大哥”
李尤煬笑着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更加清麗脫俗的臉龐,呼了一口氣,“看來這一年來你過得還不錯。”
“尤大哥,你怎麼來這裡?你快走,快走”隨喜急了起來,他現在和師父他們還算是敵人吧。
“傻丫頭”李尤煬擡手摸了摸她的頭,“你以爲我爲什麼能站在這裡?”
隨喜一愣,眨了眨眼看着他。
李尤煬笑道,“聽說青居醒了,我特來拜訪一下。”
尤大哥就是師父所說的貴客?隨喜又是一愣。
屋裡傳來青居的聲音,“隨喜,還不將客人請進屋裡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