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大爺顧不上還沒吃飽飯,已經和江家的去了莊子裡接郭姨娘,隨喜本來沒打算住下,如今情況有變,在譚氏和老夫人的挽留下,便決定回到家裡來了。
平靈跟着去替隨喜收拾東西回來。
屋裡歡樂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鄭淑君母女臉色異常鐵青,瞪着隨喜的目光十分駭人。
隨喜毫不畏懼地迎上她們的視線,露齒一笑,譏諷輕蔑,且幸災樂禍。
關珍喜眼角抽了幾下,若不是老夫人在場,她幾乎就要撲上來了。
“娘,大伯去接郭姨娘回來也要好些時候呢,不如您先休息休息。”譚氏發現今日情緒都處於高亢點上的老夫人已經露出疲倦的神色,便低聲勸說着。
“是啊,娘,不如您先休息,有什麼事兒明日再說也一樣。”關二爺也勸着。
隨喜看了他們一眼,也笑着道,“祖母,您不用擔心郭姨娘的身子,這個把月來,她調養得很好,一定能給您生下個大胖孫子。”
譚氏笑着颳了隨喜的臉頰一下,“嘴兒可真甜。”
老夫人高興得見牙不見眼,“說得好說得好,那我就先去睡了,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娘,您放心吧。”譚氏輕笑着,扶起老夫人的手往內屋走去,經過鄭淑君身邊的時候,目光冷淡地掃了她一眼。
服侍老夫人睡下之後,譚氏才和隨喜從內屋出來,本來在花廳的鄭淑君母女都已經不在了。
譚氏牽着隨喜的手哼了一聲,“這下她心裡該添堵了吧。”
隨喜一愣,聽二嬸語氣,似乎不太喜歡鄭淑君呢,她仔細回想以前的日子,似乎二嬸和阿孃的關係也只是不鹹不淡,兩人並不深交啊。
總該不會是因爲阿孃的緣故纔不喜歡鄭淑君的。
關二爺跟譚氏交換了個眼色,就先帶着兩個兒子回自己院子裡去了。
譚氏和隨喜來到外面的庭院乘涼,望着滿天的星辰,夏風帶着些許熱氣徐徐而過,“當初聽到大嫂過世的消息時,事情已經過去了半年,你二叔立刻就回來奔喪了,誰知回來之後,才知道家裡並沒有替大嫂辦喪禮,連上柱香也沒有牌位,只能悄悄地去居士林給大嫂磕頭,因爲這件事,你二叔差點和你父親鬧僵了……”譚氏低聲說起往事。
隨喜第一次聽到這件事,已經感到無比震驚訝異。
“……大嫂嫁到關家的時候,正是關家落魄之時,當時你二叔還在讀書,連束脩都交不起,是你阿孃瞞着大伯替二叔交了束脩,相公上京考試的盤纏,也是大嫂替別人幹活的補貼,這個家是大嫂撐起來的,隨喜……”譚氏的聲音哽咽起來,“我剛嫁過來的時候,原是嫌棄過大嫂的,這些事都是相公在大嫂過世之後纔跟我說的,我……相公有今日,都多虧了大嫂,可我們卻再還不了她這個恩情。”
關炎波是個極其小氣的人,如果被他知道阿孃幫助二叔讀書考試,肯定會覺得嫉妒,阿孃就是知道他這個性子,纔不敢讓他知道,前些年他沒攀上鄭家的時候,也曾嫉妒二叔的官職比他的要好。
“祖母也知道這事兒嗎?”隨喜問道。
譚氏點了點頭,“老夫人是知道的。”
隨喜在心裡冷笑,那她竟然還如此對待阿孃
“二嬸,我娘當年也只是希望二叔出人頭地,到時候關家也就跟着有臉面了。”隨喜對着譚氏笑了起來安慰着,阿孃不是那種死腦筋的人,更不會在意別人什麼眼光,她只做自己認爲對的事情,就如幫助二叔。
“隨喜,大嫂是我這輩子最佩服的女子了,若是換了別人,怎敢做出這樣的事情,我並不是說大嫂不好,她和你二叔清清白白,只是情同姐弟罷了。”譚氏深怕隨喜誤會了自己的母親,急忙地解釋。
“二嬸,我明白的。”隨喜握住譚氏的手,“我阿孃在另外一個地方看到二叔出人頭地,也會很高興的。”
譚氏嘆了口氣,“大嫂當年不是不想幫助大伯找到好差事,只是……”
“只是我父親好高鷺遠,不肯低就罷了。”隨喜再清楚不過關炎波的性格了。
“大嫂有你這麼懂事的女兒,也要覺得高興的。”譚氏憐惜地撫摸着隨喜的鬢角,當年她聽信了老夫人的話,以爲隨喜的眼睛睜不開是個不祥之人,甚至還不敢讓泰宇接近她,如今想來,她真是個不知好歹的人。
像大嫂那樣的好人,所積下的福德肯定會照拂到子女身上,如今隨喜不正是個福氣的人麼?不禁眼睛看得見了,還識得那麼多貴人,正是好人有好報。
隨喜羞赧地笑了笑,心裡卻想着,阿孃遠離了關家,纔會真正覺得高興。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明日還得去學院上課,是不?”譚氏摸了摸隨喜的頭,笑着道。
“二嬸,那我先回去了。”隨喜站了起來,跟譚氏作別。
譚氏微微頷首,“以後這個家裡,有我和你二叔在,不會再讓你被欺負了。”
隨喜一怔,心窩淌過一絲暖流,“謝謝二嬸。”
譚氏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地道,“快回去吧。”
從上房出來,隨喜領着夏蘭走回望春苑。
在經過關珍喜的院子的時候,有兩個人影竄了出來擋她們面前。
夏蘭提高手中的紅燈籠,大聲喝道,“誰?”
接着燈籠的燈光看了過去,隨喜笑了起來,“原來是二姑娘的丫環啊。”
關珍喜從門內的暗處走了出來,臉色陰晴不定地看着隨喜,那臉龐在微暗的光芒下,竟顯得有些扭曲,“你是不是又要回來搞得家犬不寧了?”
“家倒是沒感覺有什麼不安寧了,只有你覺得不安寧了?”隨喜笑着反問。
關珍喜惡狠狠地瞪着隨喜,被她諷刺是犬也忍耐下來,“關隨喜,你到底要做什麼?我娘到底欠了你什麼?”
“你說,鄭淑君欠我什麼?”隨喜的笑容收了起來,眸色清冷地盯着關珍喜,聲音輕輕地問着,在這夜裡顯得有些森寒。
“是爹要娶我孃的,我娘進門之後也不曾害過你,就算得罪過你什麼,這些日子你不是已經討去了嗎?”關珍喜想起剛剛母親躲在屋裡痛哭的情景,心裡一陣的難受,她從來沒看到母親那麼傷心痛苦過,雖然是關炎波傷了她,可真正的罪魁禍首,卻是關隨喜
“不夠”隨喜冷冷地叫道,一步一步地逼近關珍喜,“關珍喜,你們欠我和我孃的,就是用這輩子來還都不夠”
“你果然是來報仇的”關珍喜失聲大叫,“你到底想做什麼,做什麼難道要逼死我娘你纔會收手?”
“死?”隨喜笑了起來,“那豈不是太便宜你們了,我們等着瞧吧,關珍喜,你會後悔你自己姓了關的。”
說完,隨喜冷笑了一聲,推開擋路的兩個丫環,帶着夏蘭在關珍喜面前揚長而去。
關珍喜氣得全身顫抖,心底深處不斷地冒出恐懼的寒意,第一次,她竟然覺得這個關隨喜太可怕了,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回到望春苑之後,隨喜在臨窗的軟榻歪了下來,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關家接下來可真要熱鬧了啊。
“姑娘,喝口茶吧。”夏蘭給隨喜送上茶。
隨喜對她笑了笑,接過茶盅喝了一口,舒服地喟嘆一聲,“你剛剛看到鄭淑君的臉色沒?等郭靜君回到這個家裡,她才更要難過,論姿色論手段,她未必是郭靜君的對手。”
“姑娘,郭姨娘真的有了?”夏蘭疑惑地問道,姑娘明明沒真的醫治她的身子,怎麼突然就說懷孕了。
“大夫不是診脈了嗎?既然是喜脈,那自然就是有了。”隨喜笑着道。
“能不能生下來纔是問題。”夏蘭笑道。
隨喜笑眯了眼,“我們隔山觀虎鬥就行了。”
“奴婢去吩咐小丫環擡水進來給您沐浴更衣。”隨喜十分愛乾淨,身上有一點汗水都會睡不着,雖然之前已經沐浴過一次,但睡前也總是會再洗一次身子。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站在門廊的隨喜便看到正院方向和旁邊的院子都亮起了燈火,隱隱有聲音在風中傳來。
郭靜君再一次回到這大宅來了。
“睡覺了。”隨喜轉身走進屋裡,心情從所未有的好。
另一廂,坐在窗前默默淌淚的鄭淑君突然就聽到外面一陣聲響,她眼睫微微一動,心裡明白,是那個女人回來了。
她千算萬算,竟然算漏了莊子那邊還有個郭靜君。
她更沒想到,關炎波會瞞着她到莊子裡那邊找小妾歡愛,如今還讓她有了身孕,風風光光地回來了。
這到底算什麼?關炎波到底將她當什麼了?
以爲只要沒有了羅惠雲他就會對自己一心一意,沒想原來只是自己一廂情願,他能爲了她拋棄糟糠之妻,又怎麼不會爲了別的女子不要她?
可自己付出了那麼多,難道就這樣認輸了嗎?
她不甘心絕不甘心
絕對不會讓郭靜君得逞的,還有關隨喜那個小賤人以爲利用郭靜君就能將她打敗嗎?不可能她絕對不會就這樣低頭認輸的,哼,懷孕了又怎樣?還有那麼長的時間,誰知道不會有意外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