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走過去,將用毛巾結成的強子綁在桌腿上,桌子的高度剛好撐住窗戶,他拉了拉,支撐一個人的份量應該沒問題。
陸笙彎下腰,臉上浮現一抹痛苦的神色。
“你怎麼了?”珍珠擔憂的看着他。
陸笙彎下腰,白色衫衣上滲出鮮紅的顏色。
黑珍珠駭然張大口,“你的傷勢好像挺嚴重的。”
陸笙,“不礙事,你快點去把他們引開。”
黑珍珠推着輪椅轉身出去,過了一會,她又返回,手上多了一個醫用箱。
她將箱子放到桌子上,一邊從裡面拿出紗布消炎藥這些,一邊對他道:“過來坐。”
陸笙看着她,沒有動。
黑珍珠道:“沒關係的,我幫你處理好傷口就出去引開他們,不會耽誤你走的。”
陸笙走過去坐下,解釋的道:“我不是擔心走不了,我只是……謝謝你。”
他忍不住說道。
黑珍珠笑笑,熟練的剪一小塊紗布下來,在上面倒了些酒精,“掀開衣服。”她道。
陸笙掀開襯衣。
他的傷是刀傷,因爲捂着時間過長,有些發火,黑珍珠皺了皺眉道:“你出去後一定要快點去醫院,耽誤了可就麻煩了。”
陸笙恩了一聲。
黑珍珠用酒精替他清理完傷口之後,又在上面撒了些止血的藥粉,最後,用紗布在他腰上纏了幾圈,打成結,“好了。”
陸笙放下衣服。
黑珍珠收拾好藥箱,想了想,又出去取了些錢過來,塞給他道:“出去後用得着。”
陸笙遲疑着,沒有接錢。
黑珍珠強行拉過他的手,放在他手裡,“拿着罷,你出去用得着的。”
她擡頭看着他,“對了,你是美籍華人嗎?”
陸笙,“不是,只是來這邊旅遊。”
黑珍珠臉上笑容浮現些許苦澀,又是來旅遊的,她看着自己那兩條廢腿,突然想起了張東陽,臉色不由自主的黯了下來。
“好了,我出去了,等下你看見後院的人撤了,你就從窗戶下去。”
陸笙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黑珍珠走到門口,最後回頭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放你出去,你會把爸爸犯罪的事實說出去嗎?”
陸笙笑笑,“不知道。”
黑珍珠無耐的聳聳肩,“就算你說了,警察也不會相信你。”
陸笙,“因爲黑龍幫勢力龐大,黑白道通吃,所以你們無所顧忌。”
黑珍珠道:“可能是,不過我勸你不要說,那樣只會替你惹來麻煩而已。”
陸笙,看着他,沒有哼聲。
“好了,你見機行事罷。”黑珍珠轉身推着輪椅出去,看着她的背影,陸笙目光沉了沉,這個女孩剛纔的話究竟是警告他,還是善意的提醒?
他轉過頭,透過窗簾的縫隙,看着下面四處活動人,心裡一陣緊張。
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全怪他當時大意了。
沒料到那些會是黑龍幫的人。
他原本只是到美國轉一轉就要回國的,沒想到那天晚上讓他撞
見他們在河邊拋屍,他忍不住上前制止,想要抓住罪犯,沒想到卻被他們抓了回來,直到昨天,陸笙才知道,自己得罪的人是黑龍幫。
他被關在地牢裡十多天,從那些看管犯人的白人口中,他無意見聽到他們有意將他殺人滅口,所以他才趁着晚上他們換崗的時間偷走了鑰匙,偷偷跑了出來。
陸笙看看時間,黑珍珠已走了十幾分鍾了,不知道外面情況如何,她有沒有碰到麻煩。
他走過去,將耳朵帖在門上聽了一會,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聲音。
他退了回來,守在窗邊。
黑珍珠躺到牀上,按了牀頭的警鈴。
保鏢立刻跑了進來,“小姐,發生什麼事。”
黑珍珠痛苦的蜷着身子道:“我腿疼,快叫爸爸。”
保鏢一下子慌亂起來,紛紛出去叫護士,通知黑龍。
黑龍披着睡袍來到女兒房間,關切的看着她,“怎麼了?女兒?”
珍珠看着他,痛苦的道:“爸,我腿疾復發,疼得厲害,我想,我可能得去醫院了。”
黑龍立刻對手下道:“備車,馬上。”
手下轉身跑出去備車。
黑龍從櫃子裡取了件外袍給她披上,將她起來,往外走。
一旁,傭人將輪椅折起來,跟在後面。
夜裡小姐腿疾突然復發,院子裡原本在找犯人的人紛紛撤了回來,集中的前前院。
黑珍珠被他抱到車上。
黑龍上車之前,對手下道:“那個逃跑的人找到沒。”
“還沒有,黑龍先生,不過他應該沒走遠。”
“恩,你們繼續找。”
他鑽進了車裡,車子很快滑出院子。
直到車子駛出大門,他們才又散開,往兩邊找去。
黑珍珠回頭看着那些人,算算時間,他應該已經出了院子了罷。
黑龍擔憂的看着她,“珍珠,你疼得厲害嗎?現在怎麼樣?好點了嗎?“
黑珍珠搖搖頭,“恩,好點了,不過還是很疼。“
黑龍拍着她的背,輕輕安慰道:“沒事了,爸爸這就帶你去醫院。”
他將她攬進懷裡。
珍珠靠在爸爸溫暖的懷裡,想到剛纔那個人,她忍不住蹙緊了眉,他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不屑的,儘管最後她救了他,可是在他眼裡,她的爸爸殺人無數,無惡不作。
想到這裡,黑珍珠忍不住叫了一聲:“爸。”
黑龍,“恩?”
黑珍珠,“爸,今天逃跑的那個犯人,他……犯了什麼錯?非殺不可嗎?”
黑龍,“珍珠,爸跟你說過,幫裡的事你不要多問。”
黑珍珠,“可是爸,您有沒有想過做正經生意?就像天擎哥那樣?”
黑龍低頭看着她,“珍珠,你是不是覺得爸爸是黑幫給你丟人了?”
黑珍珠搖搖頭,“我只是不想讓你那麼危險,每天槍林彈雨,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死掉,我不想爸爸有事。”
她緊緊握着他的手,失去爸爸的痛苦,光是想到,就讓她揪痛不已。
黑龍道:“你放心珍珠,就算
爸爸有事,我也會把你的一切都安排好再去。”
這樣的話,更讓她心頭添了一層痛。
黑珍珠將目光望向穿外呼嘯而過的樹森,道路兩旁間隔不遠便會有一盞路燈。昏黃的光暈,隱約可以看到樹林裡的景象。
黑珍珠想,如果陸笙從樹林裡逃跑的話,應該會機會大一些的。
車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黑龍見她發呆,不禁問道:“在看什麼?”
黑珍珠幽幽的道:“爸,你還記得媽媽長得什麼樣子嗎?”
聞言,黑龍的眸光黯了幾分,“爲什麼突然問這個?”
黑珍珠,“我都快忘了媽媽長什麼樣了,這麼多年,都是您一個人撫養我,媽媽……對我來說只是一個虛無的存在,我想,她也一定已經忘了這個世界上,她還有一個女兒。”
黑龍的情緒突然有些悲傷。
想起那個女人,他的心像是被鈍器劃過。狠狠的抽疼了一下。
他沉聲道:“我說過,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對於這個回答,黑珍珠一點都不意外,她苦笑着道:“可是她明明還活着,就在這世界的某一個角落裡。”
黑龍的聲音又低沉了幾分,“別再說了。”
黑珍珠,“爸,媽媽當初爲什麼要離開?還不就是因爲你的身份,你每天的打打殺殺?十年了,我從十三歲到今年二十三歲,難道還不夠嗎?你們之間,真的就再沒有情義了嗎?”
“別再說了。”
“去找她回來。”
“夠了。”
隨着最後一聲的怒吼,車廂裡恢復了寧靜,死一般的沉寂。
連空氣都像是凍結了一般,讓人汗毛直豎。
司機穩穩的開着車子,額上的汗開始往下落。
他悄悄朝倒視鏡裡看了一眼。
看到一眼鐵青的臉,根據他多年的經驗,黑龍的怒意已經瀕臨崩潰狀態。怒火隨時可能殃及池魚。他直了直身子,與危險源隔開了一些距離,籌算着應對的方式。
然後怒火併沒有爆發。
他獨自氣了一會,長長嘆了口氣,無限疲憊的道:“爸知道虧欠你,我會在別的方面多補償你的。”
黑珍珠苦笑着,沒有再說話。
他所謂的補償就是指金錢物質這方面,可是他不知道,人的感情上的維繫纔是最難能可貴的。
她跟着嘆了口氣,輕輕將握着他的手鬆開,放回自己腿上。
黑珍珠抱着雙肩,覺得車子裡有點涼。
她望着窗外不停飄遠的樹杆,突然想,如果她不是黑龍的女兒,如果她不是黑龍先生的女兒,那麼天擎哥,還會答應過來美國陪她做手術嗎?
儘管爸爸不說。
可是她知道,他一定動作了他的手段。
這是她最不想要看到的畫面。
車子越來越遠,朝山下最近的一家醫院駛去。黑珍珠靠在椅靠上,輕輕閉上眸。
霍天擎將車子開進車庫,走到院子裡。
此時是傍晚,斜陽西下,一縷金黃色的光打在頭頂,像是給他鍍上了一層金邊,整個人散發着尊貴的氣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