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陽目不轉睛地看着畫卷,他更多地被女子背後的景象所吸引,而將女子演練的功夫當做是背後景象的簡化,而景象畢竟不是招式,所以王重陽的重點放在感悟上,這恰好符合了那女子所說的輕招式重領悟的話。
整套掌法從空明起始,畫出陰陽,然後進行五行五大的繁複變化,最後再收爲陰陽,歸於空明。一套掌法練完,女子氣定神閒,容光煥然,比先前更顯得嬌豔動人,王重陽不由得看得呆了。
女子見王重陽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便對他嫣然一笑,王重陽蘧然一驚,忽然想到這樣做非常不敬,趕緊收神攝性,心裡卻蹦出一個念頭:“她說已經從到家皈依佛門,爲什麼畫像上的樣子還沒有落髮,也沒有穿僧服呢?”
那女子練完了一套修月掌,對王重陽道:“現在請施主來演練一下。”
王重陽聽罷,當即走到空地的中央,閉目將剛纔看到的女子演練的招式細細過了一遍,不僅僅是招式本身,還有背後出現的那些的變換不定的*。然後開始慢慢演練起來。
這是王重陽第一次演練招式,王重陽的父母雖然都是武林高手,但是因爲擔心被鐵圍山尸陀林發現,平時韜光養晦,深自抑斂,不敢顯露一點點的功夫,眼看着兒子稟賦超人,心癢難耐,卻不敢教他一招一式,直到他們被抓走之前,王重陽纔看到了他們的廬山真面目,知道他們都會武功,那時候王重陽已經快十歲了。
王重陽第一次接觸功夫是東方珂從胡雪燕那裡搶來的《上清玄訣》,不過《上清玄訣》是內功秘籍,而且東方珂限於自己現在的尷尬處境,不能親自教他,只是讓他自己悟解。第二次就是不久之前剛剛在石龕裡學會的少陽神功,少陽神功跟《上清玄訣》一樣,是內功心法,也不是外用招式。
但是第一次演練外用招式,王重陽就顯出了與衆不同的稟賦,他牢記着女子對他說的重意不重招的話,每出一招,心裡都會出現剛纔看到的相應的*,這樣正好切中了修月掌的關鍵之處,也就是在動招之前,他的心裡先已經有了陰陽五行和五大的一點,這一掌便不再是單純的攻擊和防守招式,而是帶動陰陽微塵陣的的引子。這正是修月掌的精髓所在,也是曇月創造這套掌法的初衷。
即便如此,王重陽身體的運用仍然非常的自然而準確,王重陽雖然從來沒有接受過武功訓練,但是他從出生後不久,便經常在野外活動,算下來,十年中至少有八年的時間是在野外度過的,很小的時候,王重陽便能夠在山上所有的地方活動,無論是絕壁高崖,還是深谷短澗,王重陽都能夠如履平地,履險如夷,他不停地奔跑,跳躍,攀爬,倒吊乃至遊蕩,所以很早便練就了一身強健的筋骨,不僅力量強大,而且柔韌性很好,所以做起動作來總是能夠隨心所欲,準確到位,比練功一二十年的一般修真弟子還要好。
一套修月掌演練完畢,王重陽練得非常流暢,沒有一點滯澀之處,但是又很多地方動作跟女子不太一樣,有的甚至相去甚遠,一點都不一樣。王重陽見畫中女子瞪眼看着自己,不言不語,心裡不免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現了比較嚴重的問題。
女子出神了一會兒,醒過神來,看不出她的神情是喜是憂。她對王重陽道:“你練得很好,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去練,以後的事情就拜託給你了。別忘了到時間前去赴約。我去了。”
話音未落,放在岩石上的那幅畫忽然無風飄起,在空中翻轉了兩下,自動捲成了一個畫軸,倏地消失不見了。
王重陽心裡一陣茫然若失,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對畫卷上的女子十分的依戀,其實他見到這個女子總共還不到一個時辰,而且還只是在畫卷中看到的,不知道那上面的影響是不是他本人。
王重陽怕把修月掌忘了,便又練了兩遍,自覺已經記住了,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便從石壁上下來,奔向石龕。
剛上到石龕裡,那人便道:“今天看起來有點不一樣。”
這人清醒的時候很少主動跟王重陽說話,所以這次王重陽覺得很例外。他道:“是嗎?哪裡不一樣?”
那人道:“哪裡都不一樣。你看起來有些得意洋洋,精神煥發。”
王重陽不知道那人是在諷刺他,答道:“啊,可能是因爲我剛剛練了一套掌法。”
那人道:“怨不得,原來是練了一套掌法。這套掌法一定非常神奇,不然,你怎麼會這能興奮?”
王重陽道:“是啊,非常神奇,練它的時候你不能老想着招式,要想着招式背後的風景,因爲那些風景纔是……”
那人馬上攔住他道:“打住打住,不要跟我談那些什麼狗屁經驗,我纔不吃那一套呢。你剛纔說什麼來着,啊不要想着招式,要想着風景。狗屁不通,狗屁不通。那你還練什麼功夫,乾脆去看風景算了。”
王重陽不知道那人爲什麼突然就變得非常震怒,以爲自己沒有說清楚,便試圖解釋道:“這個不一樣,這是一種非常別緻的功夫,跟別的功夫不一樣,它……”
那人打住他,道:“你是說哪種功夫?”
王重陽愕然道:“什麼哪種功夫?”
那人道:“你都會什麼功夫?”
王重陽道:“我就看過一本《上清玄訣》。”
那人哼了一聲,道:“怨不得目中無人,原來後面有個大靠山。”
王重陽道:“也算不上練,因爲我師父他不教我,我就是自己瞎看,看那些小蝌蚪,看那些光着身子畫滿線條的人。”
那人沒有說話,好像是在想象王重陽說的是什麼,等了一下道:“哈,果然是了不起,蝌蚪文,內功圖。還有什麼?”
王重陽搖搖頭,道:“沒有了,我就會這個。”
那人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道:“真的就沒有別的……功夫了?”
王重陽又搖搖頭,道:“沒有了。”
那人突然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嗽完了道:“那……我教你的那個……”
王重陽道:“那個不是製藥的方法嗎?”
那人又咳嗽了兩下,道:“是啊,那個只是製藥的方法。”聲音較低,似乎充滿了落寞。
王重陽忽然明白了那人情緒激動的原因,原來他見自己說女子教的修月掌神奇,於是心中不服,所以才說了那麼多冷嘲熱諷的話,可惜自己頭腦遲鈍,沒有聽出來他的話外音,還說了那麼多讓他難受的話。自己不但說他教的少陽神功不如修月掌,甚至都不認爲那是一種武功,這一定讓那人傷心透了,想到這裡,他想說兩句安慰那人的話,但是一時又無話可說,只得期期艾艾道:“嗯,這個……那個……我是說……”
那人打斷他道:“你想說什麼?你還有時間說嗎?到我面前坐下來,這是最後一丸藥,以後我這裡沒有藥,除了送酒,不要再來啦。”
王重陽還準備跟那人解釋,扎扎聲中,石壁裂開,在耀眼的霹靂火花中,那條滿是灼痕的胳膊伸出來,大拇指狠狠綽在王重陽的四滿穴上,開始傳藥,王重陽只得閉嘴,認真接受少陽回春丸。
那顆藥丸只傳了不到原來的四分之一,那人忽然收手道:“好了。”
王重陽道:“才這麼一點,怎麼就好了?”
那人並不理會他,將大手縮了回去,扎扎聲中,石壁合住,霹靂火花隨之熄滅,只剩下一點點焦臭的藍煙,嫋嫋消散。
王重陽沒有想到那人脾氣這麼倔強,一聽自己說修月掌神奇厲害,便立刻不高興,根本不容自己解釋,這一點自己確實是倏忽了,沒有說出來他教的少陽神功。其實在自己沒有說話之前,他已經開始生氣了,一直冷嘲熱諷。他覺得這位老兄心胸狹窄,未免也太感情用事了,就像是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孩子。
他隱隱覺得,說不定這位老兄跟畫中的那位女子有過什麼過節,所以遇到了別人沒事,遇到了那位女子就一定要比個高低,看來他真正氣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個畫中女子,自己只是代人受過罷了。
但是事已至此,那人根本不給自己道歉賠禮的機會,他也沒有辦法,再說現在時間有限,他也不能在這裡繼續呆着,心想,不管怎麼說,老兄還是給了一點藥,自己可以用功將它培養大。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到時候哪怕再給他磕頭賠罪,好歹也要把藥給了。
王重陽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就在石龕裡練起了少陽神功,慢慢地將丹田中那一顆不到四分之一的少陽回春丸一點一點培養變大,用了將近一個時辰的功夫,終於不足了那四分之三,雖然還不如那位老兄給的丹藥那麼凝實,但是自己也覺得自己做得越來越好了。
他站起來,看了裡面的石壁一眼,道:“要說跟人動手打架,誰強誰弱我不清楚,要說治病療傷,救人性命,不管是《上清玄訣》,還是修月掌,跟少陽神功都差得遠哩。”
說了這句話,王重陽馬上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唯恐那人聽了嘲諷自己拍馬屁,急急跳下石龕,倉皇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