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陽聽女子說木魁被甩開,自己應該高興,他心裡也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感覺,一方面木魁抓着他的師父去找胡雪燕,王重陽自然要將他當作敵人,還跟他打了一陣。另一方面木魁的長相十分的滑稽可親,所以雖然一再被逼,王重陽心裡還是覺得木魁是一個可以親近的人。比較起來,王重陽還是不想木魁被困起來。
王重陽一路追來,甬道只有一條,並沒有看到一個岔口,看來一定是對方耍了手腕,想起木魁面對紅衣女子的時候,總是一副神魂顛倒的樣子,不由得爲他擔心,便道:“他不會有事吧?”
女子道:“這個我也說不清,要看他自己,還要看紅英的心情本領。他要是是本領夠大,又能討得紅英的歡心,那就沒事。”
王重陽聽了之後,反而更加擔心起來。
女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道:“你爲什麼要爲他擔心?那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對你未必是好心,說不定是想利用你。”
王重陽畢竟年紀小,只要沒有親眼看到那人害自己害別人,便會更多地從那人的相貌神情去判斷,木魁開始跟王重陽鬥了一場,並且用鬼手抓魂將自己擒獲,但是他並沒有對自己怎麼樣,所以雖然對木魁非常忌憚,卻並沒有到要恨對方,以對方遭殃爲快樂的地步。聽了女子的話,王重陽點點頭,道:“我知道。”
女子道:“你知道?那……你還要……”
王重陽忽然道:“我也覺得他心裡有鬼,但是他還沒有對人下黑手,可是你……就不一樣。”
女子道:“哦,是嗎?那你說說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王重陽到:“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但是我師父,還有北邙山的那個豎刁都是你打傷的。”
女子道:“不錯,是我打傷的。他們都想來我這裡偷東西,如果不給他們稍加懲戒,外面還有很多人,他們都會進來當賊。”
王重陽道:“稍加懲戒?我師父差一點喪了命。”
女子道:“不過你師父並沒有死。”
王重陽憤憤道:“是,我師父是沒有死,如果不是我偶然得到少陽回春丸,只怕……只怕……”
女子道:“我早就知道你師父不會死的。如果我想要他的命,他還能逃得出玄妙宮嗎?”
王重陽知道她說的沒錯,玄妙宮主人霓裳仙子曇月大師那麼大的本領尚且對她十分忌憚,大師最小的弟子妙慧是帶髮修行,由曇月大師的大弟子妙空代師授藝,她的功夫比自己強多了,這魔頭的功夫之高可想而知。師父東方珂雖然功夫也不錯,但是他現在是被逐出師門,奪去飛劍,而且不準用師門功夫,能不能抵擋得住妙慧小師父都難說得很,更不用說是這個魔頭了。
王重陽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他心裡隱約覺得玄妙宮是曇月大師修行的地方,可是她的弟子們都不在正宮,而躲進石壁畫上的坐忘庵中,一定是對這個魔頭十分的忌憚纔會是這樣。如此說來,這魔頭如果想要自己師徒三人的命,真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女子道:“我之所以把他打成重傷,卻又不要他的命,就是想要看看在他後面的人是誰,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被我挖出了背後的主持。不過現在看來,無行賊禿跟我一樣,作繭自縛,不得自由。”
王重陽覺得她這話很有道理,但是又不願意當面承認,於是便道:“好,算你說得有道理,那你用這種辦法起到作用了嗎?”
女子苦笑一聲,道:“起到作用了,不過是反面作用。外面的人不但沒有被嚇住,反而一窩蜂涌進來。”
王重陽想起了在玄妙宮大門口跟自己動手的那兩個人,還有剛纔將木魁引開的紅衣女子,不過並沒有看到還有其他人,他雖然知道來玄武谷中尋寶的人不少,但也沒有多到女子所說的蜂擁而來的地步,很顯然,女子說的話有些過於誇張了。
女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道:“是,你現在沒有看到多少人,那是因爲我進行了一番篩選,有很多人被淘汰了。”
王重陽道:“你還進行篩選?怎麼篩選?打擂臺嗎?”
女子笑道:“打擂臺?虧你想得出來。這大概是你在鄉村戲臺上面看到的情形。”等了一下,她接着道:“我沒有讓他們打擂臺,是他們自己要打的,他們進宮之後,自己覺得裡面太過擁擠,所以便決定打擂,經過三天三夜的激烈爭奪,最後剩下了十二個人。”
王重陽道:“十二個人。”他見到了其中的三個,那就是說還有九個人,這三個人的功夫他剛剛領教過了,差點便要了自己的命,想來另外九個人也應當是同一個檔次的。
女子道:“是,十二個人。這是他們自己決定的,我始終沒有露面,直到他們選出了最後的十二個人。”
王重陽道:“那麼其他的人呢?”
女子道:“死的死,傷的傷。”
王重陽眼前立刻浮現出十分悲慘的畫面,血肉橫飛,慘叫不斷,當真是人間地獄不啻。他趕緊閉上眼睛,但是那些景象更加清晰。想到這些事情就曾發生在自己現在所站的地方,更讓他覺得心裡火燒火燎,悲憫之中還夾雜着憤怒。
女子道:“你不用生氣,這些事不是我做的。我沒有必要掩飾什麼,我一生殺人如麻,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人,大多都是本領高強的成名之輩,比較起來,這些人只能算是螻蟻。你現在還不知道我,我是說你對我一點都不瞭解。”等了一下,她接着道:“如果一時頭昏,做了什麼好事,我說不定會找個理由掩飾,至於壞事嗎,我還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要掩飾。”
這些話女子是微笑着說出來的,語氣十分輕鬆自然,就是跟人說家常似的,但正因爲如此,王重陽聽了纔會覺得不寒而慄。一個將人的生死存亡說得如此輕鬆自如的人,一定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王重陽聽了女子說話的語氣,護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脊樑骨上一陣陣直吹涼風。
王重陽道:“你就那樣……眼看着他們自相殘殺?”
女子道:“看着他們?哈哈,你以爲他們身上有哪怕一點點的東西值得我去看嗎?不過,讓你猜對了,我還是真的看了他們,從頭至尾,沒有離開一會兒。爲什麼?爲什麼?因爲我好久沒有再經歷過這樣的場面,雖然看起來非常無聊,但畢竟還是引起了我的好多聯想。啊,想當年,是啊,想當年……”
女子停住話頭,好一會兒沒有動靜,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
王重陽覺得那女子一定回憶起了自己生平難忘的時光,只是這些難忘的激情歲月,只怕大多跟任性殺戮有關,王重陽想到這裡,身上不由得連打兩個寒戰,心中隱約覺得,那些人的結局都不大妙。便問道:“那些打輸的人,他們都……怎麼樣啦?”
女子似乎上沒有完全從回憶中醒來,過了一會兒才幽幽道:“那些人嗎?不知道。可能去了他們該去的地方吧。”
王重陽不明白她說的該去的地方是什麼地方,但是他心裡隱約覺得不大對勁,因爲他沒有聽人說過玄武谷中出現過很多死屍,也沒有聽說有誰見過許多傷殘之人。當然這幾天他一直被那位老兄禁錮在石龕後面的石壁裡,對外面的情形一無所知。
女子長長出了一口氣,道:“好了,這麼長的時間,我們一直都在談論那些無聊的事情,無聊的人。現在我們換個話題好不好?”
王重陽現在滿腦子都在想那些打輸的人的安危,這個在石頭後面跟自己說話的人,聲音是如此柔美動聽,如果不是她自己剛纔坦白的話,誰能相信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或許她只是聲音好聽,天使的聲音,卻有着惡魔的面孔和心靈。聽了女子的話,便道:“好啊,比如,說說你自己。”
女子笑道:“我嗎?我想你可能並不是真的願意聽。”
王重陽道:“不,我願意聽。你儘管說就是,不管你的故事多麼荒唐,多麼離奇,多麼血腥恐怖,我都願意聽。”
女子聽了一陣嬌笑,道:“是嗎?不過,我覺得你好像已經有了我的故事,倒不如你說來我聽聽,關於我的過去,世上有好多版本,不知道你聽到的是哪一個版本。”
這女子的眼光如此厲害,很多王重陽只是心裡的想法,她都一看便知。王重陽在坐忘庵中聽妙空大師談過這個魔頭,但是語焉不詳,似乎她想要說明事情的真相,有極力想要掩飾些什麼,所以很多地方都只有一個大概,想來,這魔頭雖然作惡多端,但畢竟是她的長輩,所以她不願意在人前自曝家醜。後來他又從那張畫卷上面聽曇月大師說起過,不過曇月大師更是諱莫如深,說得更加簡略。
王重陽知道不能在女子面前提起曇月大師和他的弟子妙空,但他又不善於撒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編個什麼理由搪塞過去,只能在那裡呆呆地站着。
女子笑道:“好吧,那就由我來說,你再心裡印證一下,看看我都編了多少瞎話來騙你。”就在這時,四周石壁一陣微光閃爍。王重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聽女子道:“看來我的行藏只能以後再對你說了,現在有一場熱鬧必須得去看看,走吧。”
右邊牆壁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洞口,裡面是一條深不見底的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