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飛了一里遠,前面已經看到了澗底,一個黑影,輕捷猶如猿猴,飛快地向石壁上攀升,看身形正是王重陽。
王重陽升到崖壁的一半位置,站在一塊石頭上,向着下面招招手。妙慧飛身向王重陽站立的地方飛去,心想,我這個兄弟是本地人,他自己說過住在蛇村外面的山坡上,怎麼把自己領到這個隱秘的地方,難道他什麼時候搬到這裡來住了?
妙慧落到王重陽的身邊,低聲問道:“這是你家?”
王重陽搖搖頭道:“不是,這是燕姐的家,我們先去看看,我師父是不是回到這裡了。”
妙慧隨着王重陽往洞裡走,見王重陽邁步很輕,似乎是怕驚動了他的師父,自己便也放輕腳步。往裡走了有二十多丈遠,一拐彎,石洞的盡頭是一個石室,裡面坐着兩個人,卻不是東方珂和楚雲秋,雖然兩個人的姿勢都是在練功,看上去卻只是普普通通的兩個人。
王重陽見師父沒有回來,心裡甚是擔憂,也不想跟那姊弟二人打招呼,轉身就走,妙慧不知道那姊弟二人跟王重陽什麼關係,但是既然在胡雪燕的洞裡,自然應該不是外人,看王重陽見了二人一聲不吭,扭頭就走,心中疑惑,不由得咦了一聲。
那兩個人已經被驚醒,看到王重陽正要往外走,便都跳起身來,叫了一聲:“師叔。”
妙慧聽那兩個大人叫王重陽師叔,更是奇怪,瞪着眼看着王重陽,王重陽不能再走,見妙慧看着自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訕訕的甚是不好意思。衝着二人點點頭,唔了一聲,輕得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那姊弟兩個走到王重陽跟前,但是眼睛都在看着妙慧。王重陽趕緊指着妙慧道:“這是……我的姐姐。你們……你們……”連說了兩個你們,卻也不知道該讓他們叫什麼。
妙慧笑道:“我叫妙慧,叫我名字就行了。”
兩個人聽王重陽叫這個姑娘姐姐,當然不敢叫她的名字,心想這個姑娘跟自己師父一樣,都是王重陽的姐姐,看她的年紀還小,自然也應該叫師叔了。兩個人對望一眼,上前一步,齊聲道:“師叔。”雙雙跪拜下去。
妙慧趕緊伸手扶他們起來,連聲道:“不敢當不敢當。”但是心裡卻甚是得意,沒想到剛出宮,就成了長輩,收了兩個師侄。她也知道做長輩要給晚輩見面禮,但是自己身上只有兩件東西,一件是師門寶劍,另一件就是剛纔大師姐贈給的無憂釧,都不能送人。想了想道:“重陽兄弟沒有對我說你們倆在這裡,所以我一點準備都沒有,身上恰好沒有帶什麼東西,這樣吧,改日我教你們倆一套武功,怎麼樣?”
兩個人聽了非常高興,連聲道謝。王重陽見妙慧對於姊弟二人稱她師叔居之不疑,面上的神情甚是得意,心裡覺得很是好笑,心裡這樣想,臉上自然流露出來,恰好妙慧這時扭頭看他,一見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知道心裡想什麼,當即瞪了他一樣。
姐姐問王重陽道:“王師叔,見我師父了沒有?”
王重陽聽了一愣,期期艾艾道:“你師父?啊,你是說你師父……”
妙慧知道王重陽不善於撒謊,當即接住他的話頭,道:“啊,你說的是燕姐姐,我們只見了一面,當時她正有什麼急事,匆匆忙忙的也沒有多說就分手啦。燕姐姐沒有對你們倆說去幹什麼嗎?”
妙慧心思敏捷,口齒伶俐,而且她說的都是事實,她剛纔在玄妙宮中卻是見到了胡雪燕,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胡雪燕,所以說只見了一面,當時雙方鬥得正急,人人自危,當然是有急事,沒有多說的時間,後來她跟王重陽奪路逃出來,胡雪燕卻受傷失陷在宮裡,也可以說是匆忙分手。她沒有說一句謊話,只是對於當時的情景有說有不說,說出來的也只是避重就輕,語焉不詳,這就是她高明的地方,將來胡雪燕回來說起當時的情景,這姊弟倆也不能說自己現在欺騙他們。
而且最後她把問題拋給了姊弟二人,不管他們倆能不能回答出來,都已經將主客顛倒過來,自己已經便被動爲主動。王重陽聽了妙慧的話,真是對人家佩服得五體投地,心想,今後會經常跟這位姐姐在一起,沒事的時候一定向她請教一下說話的本領。
姊弟二人都搖頭道:“沒有啊。”
妙慧道:“可能有什麼急事,一時沒來得及交代。沒關係,放着我們兩個小師叔在這裡,有什麼事儘管找我們好了。”
兩個人又連聲稱謝,他們覺得這個師叔比王重陽小叔強多了,王重陽小師叔平時總是繃着臉,喜怒不形於色,又寡言少語,讓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實心理,難於接近。再加上接連兩三天沒有見到師父,心裡不免擔憂,同時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聽了妙慧的這句話,心裡立刻覺得踏實了許多,不自覺地走近妙慧,向她問這問那。
妙慧初次做人長輩,見他們對自己如此敬重依戀,心裡美滋滋的,當然是有問必答,三個人很快便打成一片,有說有笑,十分的熱鬧,將王重陽撂倒了一邊。
王重陽正是先要這樣的情形,見他們談興正濃,便慢慢向後退去,快退到門口的時候,妙慧發覺了他,他趕緊給妙慧打個手勢,告訴她自己要出去等師父去,妙慧本來對東方珂和楚雲秋不怎麼放在心上,此時正在盡情享受師叔的快樂,見王重陽沒有叫她去,也就聽之任之,沒有叫破。那姊弟二人都沒有發現。
王重陽從石洞裡出來,擡頭看看天空,只見繁星滿天,夜色正深,一陣微風吹過,周圍看不見的黑暗中傳來了唰啦啦的荒草枯葉之聲,王重陽的眼前飄過幾個小黑點,這時王重陽才驀然一驚:秋天到了。
他回想了一下,妙空大師對自己說,師父當時是被楚雲秋抱着走出骷髏陰風洞的,她說師父因爲震動驚懼而昏厥,並無大礙,但是如果真的是她所說的那樣,那楚雲秋當時爲什麼要不把師父弄醒,還要抱着他出來呢?雖說江湖中人不大在乎這種男女之防什麼的世俗之見,但是能救醒讓他自己走豈不省力?
還有一點,就是如果師父真的沒事,即便當時事情危機,楚雲秋不知道曇月大師不能出宮,所以一旦出來便趕緊抱起東方珂逃出來,但是出來之後也應該會很快找到隱蔽的地方,馬上把師父救醒,師父肯定會將楚雲秋帶到這裡來,但是到現在他們還沒有來過,這恐怕不是什麼好的兆頭。
想到這裡王重陽便覺得心亂如麻,覺得與其在這裡等,不如出去找找,於是便跳下石壁,走出小石澗,想了想楚雲秋出來有可能去的地方,轉身向右手方向走去。
這次他是爲了找人,不再怕被人看到,故意找着非常顯眼的地方走,並且不是弄出一些聲響,以便經過師父所在地方的時候,師父能夠立刻發現自己,就差沒有扯着嗓子喊師父了。
王重陽能夠感覺到經過某個地方的時候,有人,有野獸在隱秘的角落裡偷偷看着自己,有時候能夠聽到看到,有時候則無聲無息,但是王重陽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不過他們不說,自己也不去理會,如果是師父或者楚雲秋,他們見到自己一定出聲叫自己,既然沒有聲音,當然是那些前來尋寶的江湖人士。
王重陽在玄武谷中整整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小石澗的入口,這一趟差不多花了他一個多時辰,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現。王重陽不死心,有逆着方向往回轉,這時天色已經微微發亮,黑暗慢慢向後消退,萬物都從朦朧中顯出自己的形狀,王重陽加快了速度,感覺到有人偷窺自己,便會霍然回頭,不放過任何一點值得懷疑的地方。
等快要轉回石澗的時候,王重陽覺得有些氣餒,但是他不願意再向壞處去想。他想,自己這樣沒有一點頭緒,四下亂撞,很難撞到師父他們。不如先去石洞裡看看,沒有的話,再回蛇村的書塾和自己家的茅舍裡面看看,畢竟這些地方纔是最有可能找到師父的地方。
忽然身後傳來吱吱的叫聲,王重陽聽聲音很熟悉,站住腳回頭看,只見左手石壁上站着兩個人,形象甚是威猛,其中一個人手裡抓着一條繩子,繩子的一頭拴着一個小猴子,正是那個給他送酒的小猴子。
那兩個人見王重陽回頭看,其中一個道:“喂,小子,看什麼看?不想要命了?”
另一個一巴掌打在小猴子的頭上,罵道:“小畜生,叫什麼叫?我還以爲是你拿黃毛爹來了呢,原來是……”
王重陽道:“我是它的朋友。”
那兩個人聽都是一愣,一個道:“朋友?看你拿乾巴瘦的模樣,倒像是一對兒,嘿嘿。”
另一個道:“算啦,老六,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野小子,胎毛未退,乳臭未乾,理他則甚,沒得叫人笑話,咱們還有正事做呢。”
第一個狠狠瞪了王重陽一眼,罵罵咧咧道:“算你小子便宜……”
兩個人正要轉身走回石壁上的洞裡,王重陽道:“站住。”
一個人回過頭,道:“小孩子沒事滾一邊玩去,別自找不自在。”
王重陽道:“請你們把我的朋友放了。”
那人轉頭看着另一個人,道:“瞧瞧,這可不是我多事,這小子在叫陣呢。”
另一人不耐煩道:“要下手就利索點,這裡人雜眼多,最好別讓別人看到。”說完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奶奶的,真是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