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蘭鎮是北胡和大夏的邊城小鎮,這裡魚龍混雜,三教九流都有,也是當今天下最大的黑市交易場所。所以長着一雙漂亮綠眸的舞姬出入月蘭鎮沒有給這裡掀起絲毫的波瀾。蝶兒投宿在一家不算起眼的客棧裡後便傳信給拓拔霍天,因爲她殺了賀平和給秦灝下毒的事情,整個西北都亂了,她知道拓拔霍天不會耽誤一點時間,等確定了時機便會直搗黃龍,完全滅掉赫赫有名的秦家軍完全不是問題。但是如果在大軍打來之前她不能被成功帶走,那麼就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了!蝶兒很着急,現在整個西北都在搜查她,這個時候拓拔霍天若是不管她,她的下場一定好不了。
不到半天蝶兒便印證了自己的猜想,她的房間裡出現了一個四十歲的模樣的中年男子,身姿頎長,容姿明麗,還可以看出年輕時候的風華。
“你,你是秦宇徵?”
男子就是秦宇徵,他沒有否認,甚至溫和得對蝶兒笑,“認識我的人不多了,看你的年紀,你應該也算是他的心腹了。”
蝶兒被秦宇徵的態度驚到了,本來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如今也不可能逃,乾脆鎮定下來和秦宇徵談判。她也坐下,說道:“我幼時與你們大夏的皇后娘娘也就是您的妹妹結識,也見過老侯爺和您的兩位兄長,您的樣貌還是很好辨認的。”
秦宇徵點了點頭,“原來你還是舍妹的舊識,怪不得能夠得到平將軍的信任。”
蝶兒聽到賀平臉色微變,很快便鎮定,看着秦宇徵問道:“亡夫不幸離世,妾身哀慟之際離開軍營是非之地,不知道您找到妾身有何事情?”
“出嫁從夫,夫人既然已經嫁給我們大夏賀平將軍,又何必生了別的心思再回北胡?”秦宇徵幽幽道:“夫人還是留下來吧,元帥的毒還需要夫人幫忙。”
蝶兒:“元帥中毒?妾身怎麼不知道這件事情呢,先生不在軍營,又如何知曉那麼多事情呢?”
“還想從我這裡套話傳遞個你主子嗎?”秦宇徵還是很溫和的樣子,但是眼裡的威懾怎麼也忽視不了。
“妾身怎麼不明白您的意思呢?”蝶兒笑得何其無辜,心裡其實已經接近絕望,拓拔霍天不會管她的,她心裡很清楚。但是她生爲北胡人,本來立場也是應該站在北胡的,何況嫁給賀平不過是逢場作戲,從未動過真情。
“你並不算狠心的人,秦灝中毒不算很深,但是毒性刁鑽,西北沒有名醫才難以解開,我可以當你善心留情,也可以放你一條生路,只是你要交出解藥。”
“沒有用的,我沒有解藥。”蝶兒清楚秦宇徵什麼都知道,自然也可以從自己話裡聽出幾分真幾分假,便將所知相告道:“元帥其實是中了蠱毒,妾身只知道這種蠱毒需要用活人血液作引,若要解蠱還需要找到那個人取血才行。但是妾身拿到藥時毒物已經是養好的,想必被取血做藥引的人已經被他殺了也不一定。妾身如何給您變出解藥來?”
拓拔霍天毒辣,自然不會讓敵人多活,心裡已經相信她的話了,但是排斥的情緒怎麼也控制不住。他們秦家就剩下那麼一點血脈,若是保不住,他到了地下如何去見死去的秦宇濱?
秦宇徵不想放棄絲毫的希望,看着眼前的女子也算是大膽之人,能被拓拔霍天安排這樣的任務,可見拓拔霍天對女子的信任,鳳目微眯,說道:“不知道拓拔霍天對你,有沒有一點情分在。”
“大概沒有吧。”蝶兒苦笑,“他的心思就在令妹身上,您還不知道嗎?”
秦宇徵嘆氣,身形移動來到女子身側將人打暈摟在懷裡,“你也想知道的話,就與我一同試試吧。”說完秦宇徵抱起蝶兒往外走,只是開門的時候抓着她的手腕,無意中留意到的事情讓秦宇徵心裡駭了又駭,再三確認後眉頭都皺成一團,蝶兒竟然已經懷有一個半月的身孕!
若是要去西北,秦羽鳳還必須拿到的便是半塊虎符,她並不知道西北已經到了什麼地步,只能做最壞的打算,所以必須要考慮西北一旦失守要怎麼守住燕山關卡,纔不至於讓敵人雙管齊下直入長安。而燕山的兵力只有賀鈺能夠調動。燕山守將李煒是當初賀鈺在隴西王府時培養的心腹,當時秦羽鳳主要管理內宅事物,是真的沒有管過賀鈺在外的應酬,和李煒並無接觸,只是聽說過那人的冷血無情和一顆死忠之心。所以和李煒講理是萬萬行不通的,必須拿到虎符。
秦羽鳳把這個事情告訴賀衡後便快馬離宮,她沒有時間等下去,賀衡來到了養心殿。賀鈺躺在養心殿的龍牀上,宮殿裡太醫跪了一地,宮女太監也跪了一地,四名龍魂衛守在病牀前冷酷得連空氣都不順暢了。
墨侍的地位顯然被動搖了,被龍魂衛孤立在一邊,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心。看到賀衡進來親切的迎了上來,“王爺,您給皇后娘娘解釋完了嗎?”
賀衡看着昏迷的賀鈺,他應該是病得極重,上次在太常宮中毒受傷未愈,這次又中毒了,雙頰凹陷,臉色青灰,比自己看着還要老態。賀衡不知道想到什麼,竟然感覺有些快意,但是情緒掩飾的很快,墨侍並沒有發覺。
賀衡對墨侍顯得有些冷漠,“沒有,虎符放在哪裡?”
一聽虎符墨侍便覺得不對了,眉頭緊蹙,考慮龍魂衛在場,聲音壓得極低小聲問道:“王爺,您要虎符做什麼?”
賀衡:“你應該知道在哪裡吧,交給我就可以了。”
墨侍眉頭擰得厲害,“發生了什麼?皇后娘娘要出宮嗎?”
賀衡:“毒是玉貴妃奉她王兄的命令下得,你說這個時候下毒是因爲什麼?”
墨侍臉色瞬間白了,頭卻是連連搖起來,“不行,奴才不能放任皇后娘娘出宮,西北不是一日可以攻破的,調兵過去就行了。王爺,您可以做主下旨調兵,奴才給蓋上玉璽,但是虎符奴才不能交給您。”
賀衡臉色微變,卻不想墨侍竟然防在了這裡,心裡計較起來,賀鈺所說的“椒房殿有異動”,到底是什麼異動呢?
“你這奴才忠心,卻分錯了主次,若是大夏沒了,哪裡還有什麼君王?北胡不去打,卻幫着賀鈺捆綁一個女人,當主子的出息,你這個當奴才的也就是這點出息嗎?”
墨侍被說的臉色一通紅一通白,但是就如賀衡所言,他不過一個奴才罷了,賀鈺是他的救命恩人,自然是要顧着賀鈺的。墨侍跟着賀鈺幾十年,比任何人都瞭解賀鈺,心裡也清楚西北是秦家的地盤,秦羽鳳若是去了,不論是打了勝仗還是敗仗,人都像是飛上蒼穹的雄鷹,哪裡還會回到只能捆住麻雀大小的鳥籠?
賀衡說完臉色也難看,曾經他也爲了紀紫堇幹盡了糊塗事,只是他也不算後悔。
墨侍撲通一聲跪下了,龍魂衛看着卻不動聲色,並沒有要過問的意思。
“魏王殿下,西北風沙太大,本來就不是一個女人該去的地方,何況皇后娘娘千金貴體,如何能去那種地方。自古皇帝御駕親征還需要百官贊同,如今西北尚無具體消息出來,娘娘也師出無名。若是真的拿了虎符私自出京,恐怕難以擺脫謀逆的嫌疑,到時候拿了虎符也難以服衆,更弄得軍心不穩可如何是好?請王爺三思,不要動什麼心思了。”
賀衡冷笑,不要動什麼心思纔是墨侍想要提醒他的話吧!但是這個心思他動定了。
賀衡笑着問:“蘇相醒了沒有?”
墨侍下意識搖頭,然後擡頭便見賀衡笑了,“他自然沒有醒,太醫也救不了皇上,你在這裡和本王堅持這個有意思嗎?”
“王爺!”墨侍聽出來威脅的意思陣陣後怕,聲音都打着顫,嘴裡哆嗦着道:“皇上囑咐王爺主持大局,可是皇后娘娘尊貴畢竟在您之上,您不可——”
“你想多了,本王只是要告訴你,他的命在本王手裡。”賀衡掃了一眼賀鈺眼裡閃過志在必得,“本王已經安排了皇后出宮,虎符給本王,本王走皇上醒。虎符不給本王,皇后娘娘已經出宮,皇上駕崩,本王主政,你明白嗎?”
墨侍知道賀衡在威脅他,但是賀衡真的能做出來這樣的事情墨侍知道。總歸賀鈺已經下不了命令了,龍魂衛都是死忠的暗衛,只管賀鈺的命令,哪裡知道變通去防着賀衡不讓他作亂呢?而且龍魂衛本來還聽賀衡的命令過,他畢竟纔是先皇武英皇帝傳位的人。墨侍知道自己走到了死衚衕了,必須要強迫自己下一個決定了。
皇上在乎皇后娘娘不會讓她出宮,而且是這種可能永遠都回不來的離開,但是若是不放人走,真的“離開”的就是皇上。是死還是活着忍受離別生不如死?如果是賀衡,他經歷過失去的生不如死,如今已然到了知天命的時候,可以說出來死比生不如死要好得多。但是墨侍終究凡人一個,他沒有經歷過情情愛愛生生死死,糾結一番便沉痛道:“奴才去給您拿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