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鳳約的就是蘇演,而賀鴻雖然心裡偏向了賀鈺一邊,但是秦羽鳳知道賀鴻不會害她。而且她和蘇演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便對賀鴻點了點頭,正式傳人上了點心茶水,慢慢等起人來。
蘇演內力被吸取之後,身體便一直不好,今日早朝跪了許久,已經快要累垮,最後還是坐着馬車來見秦羽鳳。
他臉色蒼白,青色長袍包裹的身子越發顯得單薄,一步步走來看着竟然是隨時要倒的模樣。秦羽鳳霎時眉頭一蹙,走上來想扶着蘇演,卻被他揚手製止了。秦羽鳳和賀鴻見到的都是在朝堂上安靜跪着的蘇演,哪裡想得到他病得這麼嚴重。都是早年酗酒損傷了身體,原本還有內力強健體魄,但是不久前身子受到重創便算了,內力還全部被吸走,便完全沒法支持殘軀,開始了三天兩頭便生病的日子。不過秦羽鳳在內宮,是不會知道這些的。
“無礙,我很好。”蘇演沒有接受秦羽鳳的攙扶,自己走過來坐下,眉目清淡的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緩緩勾脣便不可方物:“何事?”
“你看看這個。”秦羽鳳將信箋遞給蘇演,蘇演接過來看了看,眼神對視上秦羽鳳明白這不是秦羽鳳寫的,便又放在了鼻尖嗅了嗅,良久眉頭微蹙,似有不解在心頭。
“給我點時間,我會盡快給你答覆的。”蘇演將信收入袖中,而後看着一直沒有開口的賀鴻,“你很好奇?”
賀鴻確實好奇,乾脆直接問蘇演,“剛剛那是什麼?”
“情書!”
“噗——你亂說什麼?”秦羽鳳一口茶水噴出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賀鴻也是臉色一陣青白,“蘇演,不許戲弄本王!”
蘇演自然將目光移回來,面不改色:“我就是看你們賀家的男人不順眼,不服你動手啊。”
秦羽鳳:“……”蘇演這是逞什麼能?以前有內力武功的時候和賀鴻比武應該是有勝算的,但是現在蘇演這樣風都能吹倒的身子骨挑釁賀鴻,他是腦子也受傷了嗎?
賀鴻自然也是這麼想的,冷哼一聲不理蘇演了,自然是不動手的意思。
“今天便能接兄長回家了,秦漢在你府裡學得如何?”秦羽鳳想說點開心的話題轉移注意力,便想起來了名義上秦宇徵的兒子。
蘇演用看白癡一樣的目光看着秦羽鳳,“我的兒子,我能教差了嗎?”
秦羽鳳說不出來話了,這樣的毒舌反而是蘇演一種自保的方式,可憐他有三寸不爛之舌,卻沒有機會在朝堂上舌戰羣臣,反而只能在一些人面前樹立起毒舌不留情面的僞裝。
“三哥出了天牢後,若是想去你府上,還望收留。”秦羽鳳眼眸中俱是笑意,這句話給足了蘇演面子,他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秦羽鳳一眼,最後反而是他自己先紅了一雙耳朵。他和秦宇徵已經不是秘密,有誰能理解他們兩個男人是經歷了什麼才走到了一起?但凡是兩個人的親朋沒有一個反對他們兩個不顧世俗的愛情。
一個是將門三公子,但是因爲他不是長子不能繼承爵位,也是因爲他是三子,他還不能肆意沙場,他必須留在京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換來武安侯一家人能夠忠心耿耿,爲國捐軀。爲此他棄武從文,年十五便成了狀元,不可謂不耀眼。他的家世權位在那裡,直接封了品級六部職位還不是隨他挑選?但是他沒有,他不能。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樹大招風,他只能一步一步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完他選擇的路。爲此他連公主都不能娶,他拒絕尚主的那一刻起便註定了一生不能再娶。而蘇演,他從一開始便追誰着秦宇徵的腳步努力,天性聰穎,同樣出身世家,他還擁有國公府的繼承權,他被稱爲“大夏第一聰明人”,曠世奇才不作第二。但是一場意外毀了他的所有。青梅竹馬自幼訂婚的女孩第一時間放棄了他,眼看着新未婚夫還出口侮辱他而不勸阻。從小到大沒有受過這樣的屈辱的他當即打死了那人,從此給家族和自己帶來了一輩子都不能挽回的損失。一個文人被剝奪了入仕的資格,比殺他還令他難受!他是那麼自尊心高的人,怎麼願意這樣庸庸碌碌過完一生!他意志消沉卻時時注意時局,他步步爲營,卻不敵命運弄人。那一年秦宇徵將意志消沉的蘇演從一蹶不振再整旗鼓,那一年秦宇徵動心想將妹妹嫁給蘇演,那一年秦宇徵的妹妹給蘇演第二道傷口,那一年秦宇徵拒娶公主,那一年蘇演出口教訓公主維護他,那一年蘇演立誓不娶,效忠秦羽鳳,那一年秦宇徵爲了蘇演的仕途,放棄太多太多,那一年蘇演亦爲了秦宇徵放棄了太多太多。
後來,他去戰場,他囑託他小心,最終等來的不過是死訊而已。幸好上天仁慈,讓他回來,縱然不見天日,他們依然相守。他們註定不能成親,但是他們也沒有辜負任何女人,他們的相愛不會給任何人造成煩惱(除了賀鈺……)。
“他已經賴在我家很久了,要回侯府待兩天我也不攔着。”蘇演說着看着秦羽鳳的臉色便知道秦宇徵沒有告訴秦羽鳳他一直在蘇府的事,心情便更好了。蘇演:“他一直住在相府,好幾年了,很多機會可以讓你們相見,他就是不見你。”
秦羽鳳:“……”
“還有你,我和賀鈺一起上樹捉鳥的時候你還在學跑呢。”蘇演很不客氣的攻擊賀鴻,“不用一口一個本王,我聽不慣。”
“……蘇相,我知道了。”
秦羽鳳不由得笑了,“德和親王,其實蘇演算是我的師兄,你呢又算是我的師弟,雖然不一樣的師父,不過叫一叫還是可以的。”
“誰說不一樣的師父?溫楓那個老頭也是我的授業之師,不過我沒有學成和溫楓一樣的呆子罷了,而王爺很不巧腦子不會轉彎,我算看出來了。”蘇演說完就起身,“我走了,你們不用送了。”
看出來蘇演這是剛剛歇好逞強便沒有說什麼,賀鴻老實巴交的說了一句“師兄再會。”
“你們一個師父?唔?是誰啊。”賀鴻問秦羽鳳,賀鴻是個聰明人,要不然也不會直接就猜出來了她的身份。她乾脆不說,只是看着賀鴻,讓他慢慢猜,而唯一的線索便是,師父現在就在京城。
“是國師嗎?”賀鴻試探得問,他一直知道向來高冷獨居太清宮的國師無心對秦羽鳳很維護。而他看得出來也是因爲從關於無心的一些行爲。
“是。”秦羽鳳嘆一口氣,賀鴻就是這麼聰明的人,但是他的聰明從來不顯山不露水,反而藏拙了。
“現在又無人了,可以告訴我,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宮嗎?”賀鴻眼裡的溫柔是真的。秦羽鳳既然對他說了要回去,自然不會說假,她一定會在某一天回到皇宮,去陪賀鈺,因爲賀鈺也不過是一個可憐的人罷了,他一直想要擺脫皇位,就是知道那個位置不會帶給他快樂,而且註定孤獨。
“等三哥真的平安了。”秦羽鳳素手摩擦在青花瓷茶盞上,神情可以看出來疲累,“我知道他不會放過三哥的,而且,三哥入了天牢,沒有損傷我不信。”
“四哥沒有追來找你。我原還以爲他放棄了,現在想想,他大概是回去找安意如來給師兄看傷了。”賀鴻贊同的點頭,“皇上的脾氣我還是瞭解的,師兄應該是受了一番苦頭的。”
“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樓下傳來聲響,秦羽鳳請推開窗戶正看到下面路上行人跪了滿地。而太平公主十多歲的小女孩正旁若無人仰着頭往上看。
“這小丫頭也快該議親了,早些回去吧,不給她挑一個良人的話,你捨得離開?”賀鴻看着太平和秦羽鳳如出一轍的絕麗面容,不由得感慨果然是親母女!
“叫她上來吧,她能找到這裡一定是皇上安排了人,你避不開的。”賀鴻公正道:“雖然我不贊同皇兄這種利用女兒的方式,不過他也是爲了你,就見太平一面,讓皇兄安安心吧。”
“嗯,傳人領她上來吧。”秦羽鳳也不可能讓太平在大街上繼續
“擾民”,對於太平來找她這樣的事情,她不計較裡面賀鈺扮演的角色心裡還是甜甜蜜蜜的。
賀鴻吩咐了小二,沒一會兒太平便噠噠着跑來,到了秦羽鳳面前擦了擦汗,然後看着秦羽鳳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的糾結模樣。
“母后,你,你,你是不是要嫁給別人了?”良久太平才問出來一句。
秦羽鳳:“……”
“太平,還認得九王叔嗎?”賀鴻笑着摸了摸太平的頭,“你知道嫁人是什麼意思嗎?”
“就是和那個人成爲一家人,然後一起生活。”太平看着賀鴻充滿敵意,“九叔你死心吧,母后不會嫁給你的。”
“……九叔知道。”賀鴻啞然失笑,又摸了摸太平,才緩緩道:“是你父皇告訴你母后要嫁人,你纔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