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還記得去年元宵節嗎?”看見醉風樓又是一片熱鬧,秦羽鳳偏頭問賀鈺。
“嗯。”賀鈺神色忽閃輕應了一聲。
“我想好好和王爺比一場,看誰搶先猜出的謎底多一些。”秦羽鳳眼裡都是躍躍欲試的光,“好嗎?”
“去看看吧,但是比試免了。”賀鈺露出無奈表情:“這種事本王不如九弟,怕給先生丟臉。”他口中的先生是上書房教課的文淵閣大學士。
秦羽鳳也覺得不好,破壞了猜謎的氛圍就不好了。看一眼直對着的三樓包廂,秦羽鳳抓住賀鈺的手向那邊去。包廂裡每日都有人按時打掃,屋裡的盆栽生機勃勃。處處靜雅大氣。
“我們比眼光吧,你選一個,我選一個,誰選的人贏了,誰勝。”秦羽鳳推開窗,看着下面數人針鋒相對毫不退讓,笑着問賀鈺的態度。
賀鈺也向下看一眼,知道秦羽鳳不服輸的性子,點頭:“我選那個男的,穿藍色水袍的那個。”
秦羽鳳向下看了看,男子手持紙扇,一派風流模樣,但答題並不積極,卻一副成竹在胸。很符合賀鈺的眼光。秦羽鳳決定再看看。賀鈺又開口了:“我選那人是謝氏遠房的謝子銘,今年剛進京,想入仕,目前在四哥手下,才學不錯。”
秦羽鳳奇怪看賀鈺一眼,今年剛剛入京,你一直在外面是怎麼知道那麼多的。當然,她沒問,若是他手裡沒有一點勢力看顧大局,那纔是有問題。
“那個灰衫男子看見沒?我選他。”秦羽鳳指向一個三十多歲的顯得稍有落迫的男子,他身邊還有一婦人,年歲看着與他相近,應是他的妻子。
賀鈺看了男子一眼,大概明白了秦羽鳳那麼選的原因,但是才學與感情沒有必然聯繫,否則爲了妻子功名早就考上了,歸結還是才學不足。
又猜了幾道謎題,那黑衫男子答得順利,但是最後幾道謎題幾乎都是謝子銘答出。結果是謝子銘贏了顯而易見。謝子銘將勝利品提在手裡,搖着扇子便走了,顯得特別高興。
秦羽鳳“啪”地關上窗,趴在桌子上悶悶不樂,“我輸了。”
賀鈺看着她情緒低落,出聲安慰:“沒什麼的,不過我對謝子銘瞭解多些才致如此。”
秦羽鳳坐正身子,很認真:“輸了就是輸了,你有什麼要求嗎?”
賀鈺低頭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同樣認真道:“以後不比了,行嗎?”
秦羽鳳:“……”
咚咚咚——
秦羽鳳眨眼:“我沒叫小二。”
“謝子銘求見。”門外響起一道清爽帶着笑意的聲音。秦羽鳳看向賀鈺,從他眼裡也看到一抹驚色,這是個會武功的,而且不低。
賀鈺:“請進。”
進門來謝子銘雙手已是空空如也,摺扇別在腰間,燈卻是不見了。謝子銘恭敬地行了學生禮,面容和善:“延平郡王,郡王妃。”
秦羽鳳微訝,其實見過她的人並不多,以往未出閣都是帶了面紗,要不就是男裝。婚後她也是很少露面,自己如今是少女髮髻,不該是被誤以爲是賀鈺的紅顏知己嗎?
謝子銘笑:“在下仰慕王妃‘長安第一美人’的美名,果然是名不虛傳。”
秦羽鳳:“話說的毫不掩飾,閣下不愧是謝氏子弟。”
謝子銘:“哪裡,其實魏王殿下才是真的是直言的真性情,‘長安第一美人’,‘長安’,‘第一美人’,哈哈哈,魏王明明是在誇讚王妃是咱們大夏的第一美人嘛!”
賀鈺:“……”
秦羽鳳:“……”
謝子銘自己笑了半天沒有迴應,正了正神色,抱拳道:“在下其實沒有其他意思,那個,魏王也沒有其他意思。”
秦羽鳳輕咳一聲,沉聲道:“你找王爺有什麼事?”
謝子銘聞言眉飛色舞:“其實在下想得到引薦。”
秦羽鳳:“這種事魏王不是會幫你辦嗎?”
謝子銘:“在下想見的是秦侍郎,秦三爺是天下學子的典範,在下十分仰慕。昨日聽聞秦侍郎因爲違抗聖意,態度堅決,導致一直被罰跪到昏迷,皇上命其修養半個月,可見病情極重,在下想要表示一下。”
秦羽鳳若是還是在西北的時候,一定是噴謝子銘一臉水。但是如今她淡定許多,尤其想着不能讓三哥丟面子,便一本正經道:“秦侍郎身子並無大礙,若想要見他,遞一張名帖便可。”
謝子銘再次眉飛色舞起來:“那就好,明日便去叨擾。”
秦羽鳳覺得,這種天生好脾氣的才合適尚主,他三哥還是算了吧,被識出來本性,多不好。
賀鈺:“你可以走了。”
謝子銘哪裡適應那麼直白的趕人,不過還是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在下告辭。”
謝子銘走了,賀鈺敲了敲桌子,“你怎麼看?”
“謝家若是真的入朝幫魏王,王爺可以直接放棄了。”秦羽鳳緩緩勾脣:“不過他既是謝家遠房,這條路走不了多久。”
賀鈺起身:“我們回去。”
又一個多月,剛剛在中秋宴上表現了父子情深,武英帝便頒下旨意,封地之事完全定下。
德和親王皇九子賀鴻,長江以南所有省郡盡歸其屬;隴西以西所屬西域位置除卻西北三十里沙漠爲界,由延平郡王皇七子賀鈺治理;燕冀以北除卻北胡所屬,爲魏親王皇四子賀衡所得;山東山西江滬一帶爲福親王皇長子所承。其他皇子晉平王皇五子賀律領了嶺南邊護一職,可世代駐於嶺南;齊郡王皇六子賀齊領北疆邊護一直,爵位可放襲至九代,但是三代之後,不可領值;皇八子安定郡王留京任用;皇十子賀栐送到江南松山書院學習;其他皇子未做安排。同時頒佈聖命,世襲王爵不過三代,算是爲皇權做了一條重要維護。
細細計較之下,遠在西北的賀鴻纔是最大贏家。一來福王的親胞弟到了賀鴻的封地,皇后福王多少會忌憚;二來晉平王賀律被安排到了嶺南斷了封地遠在北面的賀衡一臂;三來燕冀一帶長年被北胡騷擾,賀齊與賀衡不齊心,兩人不可能合作禦敵愉快;四來隴西貧窮,但是外人不這麼看,因爲離了西北那麼近,有着岳丈的庇護,還怕什麼?直接將吃了大虧的賀鈺放在了幸運者的行列。
這一天下朝,滿朝文武沒個有笑臉的,三三兩兩走在一起哀聲嘆氣。而被壓制最慘的魏王賀衡是真的維持不下風度了,一臉怒氣不加掩飾就回了王府。相比較而言賀鈺臉色還好一些,武英帝言他尚未及冠,可以過兩年再去封地,其實武英帝是念着過幾年秦驚雲該養老了,權力會漸漸交到秦宇濱手裡,拖上兩年正好。
不用去封地的賀鈺還是要去軍營,而秦羽鳳要每天對着賬本開始發愁了。
十月初五,清河公主指婚謝氏謝子銘,於次年五月大婚。
康定二十三年,四月十日。
一輛馬車自江南而來,經時兩個月駛進長安城中,當日便一擲萬金包下了醉風樓二樓,馬車裡只下來一名女子,車上掛着朱牌,上書“朱”字。
朱芷怡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形象,身材嬌小有致,眉眼景緻如畫,一雙明目含着朦朧水汽自有萬種風情。但是她的性格絕不像外表一樣,八歲開始管賬,十一歲正式經營朱家名下兩間鋪子,治理得井井有條,十三歲就憑着美貌及才學成爲江南一帶的有名人物,及笄後,家裡的門檻都要被媒婆踩破了。提親的不光是商戶人家,達官顯貴世家大族也不計其數。但是她眼光高於頂,現年十八仍未定親。
朱芷怡身邊只有一個丫鬟相隨,不苟言笑,喚名鳳舞。於醉風樓臨窗而立,朱芷怡看着來來往往的馬車,緩緩勾脣:“長安真好,一根棍子掉下去能砸到三個三品大元的地方,若是沒有我們朱家人,太過單調了。”
鳳舞:“小姐說得對。”
朱芷怡笑:“慢慢來吧,天下俊傑集近於長安,我要先去挑個好夫婿。”
鳳舞:“小姐說得對。”
秦羽鳳每日被賬簿弄到焦頭爛額,因爲缺錢了。雖然朝堂免了隴西的賦稅,但是現在封地是賀鈺的了,封地所有官員的俸祿都要賀鈺來出。百姓尚未恢復正常生活,不能加重他們的負擔另行徵糧,那麼王府就必須全部包了這筆鉅額款項。向朱家買糧還欠了一百四十萬兩白銀,現在她的嫁妝裡商鋪所營利不過每年七八十萬兩,根本抵不住這筆花銷,但是糧食不能不買,她必須要爲一年後的隴西納稅做準備。
這時後朱芷怡的到來確實讓秦羽鳳看到了希望,得知這位才女住進了醉風樓,秦羽鳳便開始計劃怎麼和她見面商量事情。
不過秦羽鳳還沒準備好,三天後朱芷怡便來拜見了。
初見朱芷怡秦羽鳳就從這個女子身上看到了滿滿是智慧,但是這種智慧夾雜在算計之中,顯然兩人是同一種人。這一點讓秦羽鳳朱芷怡對視許久。兩人第一次見面第一句話意外的相同:“久仰‘長安(江南)第一美女’大名,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