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鈺來到太清宮時,天色已經晚了,如果早知道安意如是那麼沒有良心的人,是絕對不會去求他,浪費時間的。
太清宮是“聖地”,是不可以騎馬的,即便賀鈺貴爲一國之尊也不能違背。他一路疾奔,最後下馬時都有些踉蹌。從昨日之變,到一天一天的擔心,沒有飲過一口水。他也想過爲什麼要救那個不識好歹的女人,真的是爲了不叫秦羽鳳死在他前面嗎?他也會想,那個時候說的那句話明明是演戲,不是真心,他如今何必踐諾。但是理智終於還是被壓下來,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不管秦羽鳳醒來以後,是恨他也好,怨他也罷,他都要她活着,看到他親手創建的太平盛世!讓她所有的付出都不再後悔!
“參加皇上。”很快就有人迎上賀鈺向他行禮。
“帶朕去見國師。”太清宮不是獨立的一座宮殿,那麼多地方賀鈺也不知道無心會在哪裡,此時見到有人來了,自然也不願意走冤枉路。
“啓稟皇上,國師大人並不在這裡,已經出遊許久了。”男子說着打量賀鈺一番,拱手道:“皇上何以一路風塵到此?若是急事,國師大人曾教過玉燕傳信之法,國師大人千里之外也能很快得到消息。”
賀鈺幾年來第一次聽說無心出太清宮,他一直以爲以爲這位國師回來了就不會再走。自從上次談心,也沒有人監管太清宮了,而且賀鈺自認爲是降服不了無心的,若是他真的是賀家人,自然不用他去降服。
“出遊多久了?”賀鈺頓了頓皺眉換一種問法:“他能多久回來?”
男子想了想道:“將近兩個月了,國師大人曾說過要去很遠的地方,小人也不知道國師大人何時能夠歸來。”
“咳咳咳。”賀鈺突然便咳嗽起來,心塞得難受,什麼東西堵得他感覺自己要死去一樣。
“皇上,您沒事吧。”
“這裡誰在管事?立即給朕召集宮內所有人到他的所在,限時一刻鐘。”賀鈺目光很是可怕,“不要說朕沒有這個權力,否則朕明日就把太清宮夷爲平地!”
“皇上,國師大人的弟子在靈宮,小人可以將所有弟子召集過去。”男子只是一個普通的太清宮弟子,自然是不敢違背賀鈺的,連忙保證。
“你速去,朕自己可以找到靈宮。”賀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國師的弟子,不就是賀封!又不是一個好求的對象,不過對於這個侄子,賀鈺的印象是,他對秦羽鳳還是很尊重的,應該會同意。
賀鈺到了靈宮後,自然沒有在安意如門前那麼多的顧慮了,象徵性敲了下門,直接推門而入。
“朕只問你一句話,會不會木陽針法?”
“嗯——皇叔?”賀封仔細看了半晌才放下了手裡的書,喚出那個稱呼。
賀封對賀鈺點了點頭,“師父確實教過,但是木陽針法雖能從鬼門關把人拉回來,同樣對人體的損傷無法估量,若是真心救人,還是不用爲好。不知是何人需要用此針法?”
“什麼樣的損傷?”賀鈺不知道原來還會有害處,一時也有些猶豫。
賀封笑了笑,很是無害模樣,“就像我母后那樣,變得手無縛雞之力,氣候稍作變化便要臥養,短壽,難以享受齊人之福。”
賀鈺:“你恨朕?”
“不,皇叔又沒有害過母后。我恨的是皇嬸,她纔是害了母后的人。”賀封對着賀鈺笑了笑,“所以,皇叔到底要來做什麼?”
賀鈺:“……”秦羽鳳無意中得罪了賀封絕對在賀鈺的意料之外,他還以爲真的是所有人都會站在秦羽鳳一邊呢。
“你真的會木陽針法?隨我進宮。”賀鈺說出接下來的話,完全沒有情緒波動:“你恨的皇嬸嬸正在昏迷不醒,你若是能救醒她,朕給你這個機會,讓她變成和你母后一樣,經受一樣的痛苦。”
賀封眉頭一挑,不爲所動:“等着她死不是更好?我不是傻子,皇叔,宮裡那麼多好藥,而且她和師父有私交,我救了她,師父回來後就能醫好她,爲何要救?”
“你若是不救,朕會殺了你!”賀鈺:“不止是你,你父王,安意如,包括太清宮,朕也給夷爲平地。賀封,朕不喜歡求人,最後問你一遍,救不救!”
賀封對視上賀鈺看了看,而後笑着看他,“皇叔確定她願意被救嗎?願意從此像一個廢人一樣嗎?皇叔怕是不知道做一個廢人的痛苦,你可以想想過去我母后有幾日是可以出府的,又有幾時可以清醒着。還有現在的魏王,他也和廢人沒什麼兩樣!”他不稱呼賀衡爲父王,而是直言魏王,賀鈺感覺到了他對於賀衡更多的惡意,絕對不差於對秦羽鳳。
賀鈺知道紀紫堇活着有多痛苦,那麼痛苦可是還是要活下去,爲了賀封和賀衡。所以秦羽鳳也一定可以活下去,爲了太平和……秦宇徵也會的。賀鈺:“朕只要你救人就行,以後的事,輪不到你過問了。”
“好,以後,也請皇上來太清宮前,給個通報。”賀封慢慢站起身,十七歲的少年身姿高挺,樣貌清俊,一步步朝賀鈺走過來,“不是每個人見到皇上都會感覺隆恩浩蕩,如沐春風的。”
賀鈺想到什麼,沉浸在過去沒有反駁。
兩個人一起走出去,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數千太清宮弟子全部穿着白衣守着。
“朕只有一句話,若是他。”賀鈺看着數千人指着身邊的賀封,聲音如雷,沒有絲毫猶豫,“他若是救不了朕想要她活着的人,明日,太清宮將不復存在!你們,死!”
“不怕他們造反嗎?”賀封小聲問賀鈺,一個人對着數千人說要殺了他們,不把人逼造反,也是種能力。
“謝主隆恩。”數千人這時一致下跪,沒有半分怨言和反抗。
賀封對此很是驚奇,卻也沒有說什麼。賀鈺纔不管賀封怎麼想的,對於他來說,現在一點時間也不能浪費了,秦羽鳳等不起,他耗不起。
椒房殿外——
薛雲來擋住蘇演:“蘇相,您不能進去,皇上有命,不容許你見皇后娘娘。”
“薛雲來,你是否覺得自己少年得志,信不信本相明日叫你薛家從此無法在長安立足!”蘇演,“比起我,你連一顆棋子都不如,再攔着本相,殺!”
薛雲來自然知道蘇演比自己更受賀鈺重用,他若是真的得罪蘇演,薛家可能就真的難以見到明日的太陽了。但是事情不是他可以做主的,宮殿裡面還有墨侍墨公公,他放了蘇演進去,還是死路一條。
蘇演見薛雲來猶豫起來,心裡其實是討厭薛雲來這種人的,聰明卻也不擇手段,留之無用。蘇演是何許人也,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住薛雲來,而後一掌打在薛雲來胸前,後者退了足有三丈反跌在地上,看着蘇演的目光亦是滿滿的不敢置信。他的眼界還是太過狹隘了,蘇演是腿上殘疾,但是不代表他就真的只是一個純粹的文人了。蘇演從來不是一個廢人,也不是活在別人話裡的人。
“給你一條命留着和賀鈺說,但是薛家,真的得罪我了!”蘇演說話從來不是客氣的,“剛過易折,你還是不夠聰明。”
“蘇大人,娘娘還在昏迷,唐院判說要用木陽針法才能救醒娘娘。”菱兒見到蘇演直接跪在了他面前,“蘇大人,皇上出去一天了也沒有將安神醫帶來,娘娘還能好嗎?”
蘇演一聽臉色直接就變了,“爲什麼沒有人通知我,昨日魯莽了也便算了,今天傷成了這樣沒有醒還打算瞞着我,難道要國喪再叫我知道嗎?還有,唐院判在哪裡,木陽針法是隨便用的嗎?之所以會失傳就是因爲那套針法不是救人,是和閻王搶人,要還回去的!安意如要是來了,我打斷他的腿!”
他一向是急性子,這時看到唐院判幾步過來就一腳踹在他身上,“庸醫,醫書都餵了狗了嗎?只顧眼前之功,廢物。”說着又是連踹
墨侍眼看着蘇演要將人打死還不許人說話,連忙撲過去把人抱住,“蘇相腳下留情啊,您先看看皇后娘娘吧。”
蘇演知道秦羽鳳纔是最重要的,此時也管不了其它,抓住秦羽鳳的手腕搭在上面診起脈來。
大約一刻鐘過去,蘇演放下手,眉頭皺了皺,吩咐道,“不是沒有辦法,但是一定要把人弄醒,公主試過了嗎?”
墨侍:“公主試過了,哭了老半天,娘娘就是不醒啊。”
蘇演:“所以賀鈺就聽了庸醫的話嗎?太平公主不過是中策,對於秦羽鳳,賀鈺他纔是上上策。”
墨侍眼睛一下子瞪了老圓,感覺蘇相很懂感情的樣子,可是您不就是一個光棍嗎?而且被未婚妻毀婚約兩次……
蘇演咳了兩聲,捏着嗓子道,“秦羽鳳,你若是不醒,朕把太平再送到廟裡,反正沒有人管她了!”
墨侍一聽一抖直接要跪下,哎喲,丞相大人,您模仿皇上的語氣就算了,那個朕字說得那麼自然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