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陌白會成爲叛軍雄踞一方這一點子鬆從未想到過。
在傅庚年的計劃之中恐怕再周密也不曾料到顧陌白不是一個橫逸而出的枝蔓,而是另外一棵枝幹挺拔的大樹。
不過這樣也好,顧陌白在前方打頭陣,等兩方力量都消耗殆盡之時他便可以乘虛而入坐收漁利。
很好!
只是,轉念一想,師父對此不知情有情可原,難道師妹也毫無察覺嗎?他們既然已經是夫妻,這樣大的事難道顧陌白不曾給過一絲暗示?
不,不對。
她在顧陌白剛剛宣佈謀反之時就離開了皇宮,難道不正是說明了她早就知道此事?
可爲何她遲遲不肯明說?
子鬆拳頭攥緊,眉心一點點收縮,還是說,師妹早就已經倒戈顧陌白將傅家的大業忘於腦後?
“國師,這是齊國的行軍圖,我們的主要軍隊都在西北和東南,本是用來對抗西域和匈奴的與南方蠻夷這些外敵,四爺所在的位置卻正好處於西域和匈奴兩者之間,你看該如何是好?”
齊國的所有將領齊聚軍事閣與子鬆一同商討行軍路線,一張圖上子鬆輕易就看出了齊國的實力。
雖然這些年顧陌寅疏於加強軍事建設,齊國的兵馬還是數量龐大,看來師父說的不錯。
要靠一人的力量對抗顧家王朝不是易事。
而如今橫插一個顧陌白,事情就簡單多了!人算不如天算,連老天都在幫助傅家,那麼傅恆是真龍天子這一說更是所言不虛了。
“很好,既然他想誘敵深入,咱們就將計就計,馬上從西北調配一支十萬人馬的軍隊與叛軍對峙。”
“國師,抽取十萬人馬西北就薄弱了,萬一匈奴趁機而入如何是好?”
子鬆笑道:“他不敢,四爺雖然要謀反卻還不至於對外敵視而不見,匈奴一旦侵犯我軍就與顧陌白的人聯合攻擊,我相信他也會如此。”
“好!國師果然心思縝密!”
“安內必要撫外,你們也不要掉以輕心。”
十一月初,兩軍在西北黑山腳下形成對峙局面,卻突然天降大雪,鵝毛飛雪延綿萬里沒日沒夜。
“四爺,如今兩軍對峙又遇上這樣的天氣,看來要在年前拿下西城不是那麼簡單了。”
坐在營帳內,顧陌白身上披着白色的大氅,一臉嚴峻的看着外面茫茫的飛雪,大雪已經持續了十多天,再這麼下去別說是攻城,恐怕連儲備的糧草都不夠維持軍方的需要。
徐薇扶着顧陌白的輪椅凝眉看着無邊飛雪,也是一臉的焦慮,要是無法在十二月之前拿下西城,恐怕過了十二月等地面結冰都是難上加難。
“如今大雪漫天,我們就算想火速攻城也只會傷亡慘重,如今這局面易守難攻,只怕攻城有極大地難度。”
“四爺,如果我們再這麼耗下去只怕後方也無法長期供應將士們的需要了,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嗎?”
四爺一向聰明,一路走來遇到過那麼的困難他都迎刃而解了,這一次徐薇也相信他會有辦法。
正說着,李青風披着從帳外走來,“四爺,前方有消息傳來,城門外大雪已經囤積半尺厚,現如今我們要贏得這場硬仗只怕……”
徐薇瞄了顧陌白一眼制止道:“李先生,現在不是長對方誌氣的時候,我們
可有什麼辦法可取?”
李青風搖頭,“我已經翻遍了所有的兵書和機械,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在這樣的情況下一舉拿下西城。”
顧陌白道:“如今我們最緊要的讓雪融化開出一條道路,李先生,吩咐下去,開倉庫,沿途撒放食鹽,雪化開之時就是我們進攻之日。”
徐薇盯着顧陌白看了一秒鐘,鹽可以加速積雪的融化,這的確是一個可取的辦法!不愧是她家相公,智商果然高!
“好!四爺的辦法甚妙!我馬上吩咐下去!”
按照顧陌白的吩咐,幾百人紛紛拿出倉庫的儲備食鹽沿路灑落在積雪上開闢出一條攻城的道路,將士們眼看着積雪一層一層的融化,只是天上飛雪不斷融化的積雪速度很慢,靜靜等了小半天並沒有看出明顯的效果。
“四爺,外面的積雪融化的十分緩慢,我怕會延遲到天黑。”
顧陌白道:“天黑之後更有利於咱們攻城,越是夜半時分人的防範意識最薄弱,吩咐下去,所有將士現在回營帳養精蓄銳,午夜時分準備攻城。”
“好!”
徐薇喊來潘麟吩咐了下去,然後揉捏着顧陌白的腿柔聲問道:“四爺,現在可有一絲感覺了嗎?”
“這兩條腿已經廢了多年,恐怕不是一時半刻可以恢復的,這些天你每晚都熬藥給我熱敷,倒是覺得舒服了一些。辛苦你了。”
徐薇搖頭笑了笑,“四爺你說的哪裡話,我們是夫妻,爲你做這些都是我作爲妻子應該的,而且現在行軍打仗四爺一直操勞在外,我做這點事算什麼?”
乖乖貼着顧陌白的腿,徐薇側臉摩挲着他的衣服,聲音溫柔若水,用了最好的草藥,查遍了所有的偏方,現在也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但只要有一絲希望徐薇也不會放棄。
西城將領王迪倒是一個忠君愛國的將領,他看着城下積雪一層一層的加厚滿意的站在城頭上點點頭,對一旁的男子道:“西城是齊國重要的門戶,萬萬不可以讓四爺的軍隊共打進來。”
“王大人,你難道還對如今的聖上心存幻想嗎?”
歐陽煜眉梢被飛雪染了一層淡淡的白,薄脣微微開啓似笑非笑看着王迪,王迪絡腮鬍須被風吹動着,略有疑惑的回望了一眼歐陽煜。
“歐陽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今顧陌寅是人人得而誅之,可是他是臣子,皇帝的命令他必然要誓死服從,縱然前方是火海,他也會義無反顧的跳下去,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就是他信奉的法則。
歐陽煜眉目間依然是俊逸超凡的笑意,他看着王迪一臉的忠誠淡淡的笑了,“王大人,顧陌寅執掌的天下如今已經風雨飄揚,而顧陌白卻是一個深得民心的好皇子,雖然我不曾插手過朝中的事情,卻也知道這位羽琮公子人品不凡,難道王大人就不曾想過,顧陌白做了皇帝,也許更好。”
王迪一臉怒色看看歐陽煜,“歐陽公子,事到如今你怎麼能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來!你既然是大齊的子民就該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誰。”
歐陽煜拍了拍王迪的肩膀,他比王迪高處許多,身板雖然略顯消瘦卻挺拔俊朗的猶如天神,“王大人,你是大齊的官員吃的是皇家的糧餉,而我不是。”
王迪一時語塞,只好轉移話題,“歐陽公子,你看這天氣,四爺想攻城也是癡人說夢。”
歐陽煜但笑不語,是,顧陌白一人是不行,但是他身邊還有一個人,只要她出手,攻城並非難事。
“天色晚了,王大人若是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也好,我派人送歐陽公子回去。”
歐陽煜擺擺手道:“不必了,我自己隨處看看。”
天色漸漸暗下去,地面上的積雪一點點笑容,自底層開始,水滿滿流出來,李青風看到成效滿意的撫着鬍鬚點頭,果然是奏效了!
看來夜半時分攻城是沒問題了。
“四爺,如今積雪消融,咱們攻城有望了。”
顧陌白看看依然還在飛雪的天空不無擔憂的道:“事情或許不會這麼簡單,還是要謹慎些好。”
“怎麼回事!城外積雪突然大面積融化!”
王迪在城樓上拍案而起,一旁傳達消息的侍衛嚇青了臉,“回大人,城外的確有大片積雪在融化,水已經漫出來了,若是再這樣下去只怕四爺的軍隊就要攻打進來了。”
王迪踱步走了幾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回頭道:“馬上通知國師,說清楚如今的情況,不能讓四爺這個時候攻打進來!”
“是!屬下馬上飛鴿傳書!”
王迪一隻手敲着案几,咚咚咚的聲音好似他的心跳,四爺居然有辦法讓積雪在半天之內大面積融化,看來他是小瞧了這個孩子。
消息傳到子鬆耳朵裡已經是入夜時分,他拿着求助信號略點了點頭,王崇陽斜眼看着子鬆,冷冷的嘲諷道:“怎麼?難道堂堂的國師遇到這種事也無計可施了不成?”
子鬆根本不把王崇陽的諷刺放在心上,丟開信紙仰臉看了看窗外的飛雪,“來人。”
話音剛落一個行動利索的黑衣人已經飛進來,附身道:“國師有何吩咐?”
子鬆正色道:“去西城告訴王迪,讓將士們在城樓上朝城樓下面倒水,等水將積雪灌溉瓷實之後再收手,如此以來不足一個時辰積雪便會結冰,顧陌白別說是攻城,只怕等他回過神來已經寸步難行。”
那黑衣人點頭稱是,便飛快的離開了子鬆的房間。
王崇陽的臉色突然變了,他壓根沒想到子鬆會想出這個辦法,所以現在他的表情十分難看。
不過子鬆壓根沒有跟王崇陽一般見識,只回頭看了一眼吃癟的王崇陽,淡淡的說:“天色這麼晚了王將軍還不回去休息嗎?”
王崇陽不說話,喉嚨裡有一行字憋了憋最後還是隻字未吐。
子鬆覷他一眼道:“還是王將軍依然認爲我無法勝任這個職位?”
王崇陽憋紅了臉,不情不願的說:“國師智慧過人,王某不敢。”
子鬆再也沒有看他一眼,隨手拿起一本兵書看了起來,王崇陽也不想自討沒趣,轉身離開了房間。
等他走後子鬆才擡頭冷眼望了望,嘴角滑過一絲笑。
當年還妄想娶了師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恨當年沒有親手了結了這個人,如今機會在手,絕不再錯過。
城門外水桶一排一排整齊劃一,水猶如瀑布一般從上而下漫灌下來,滴水成冰的午夜時分,水落在雪上交融成塊狀,風吹過積雪幾乎是片刻之後就是一層厚厚的冰渣。
時間慢慢推移,城門外早已成了一整塊方圓幾里路的巨大冰湖,在燈火之下,閃閃發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