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就說嘛,長史巾幗不讓鬚眉,年紀輕輕,能蒙聖人賞識,破格提拔,必然是有大本事的!”
寇卿宮司司吏韋春春聽遙兒說罷王母衛城下那一場惡戰,不禁撫着手掌,讚歎不已。
他臉上充滿了欽佩、敬仰、崇拜的神色,任誰看去,都是完全發自內心的讚歎。
和遙兒廝混熟了之後,韋春春反倒很少弄些極肉麻的、表面化的阿諛,此刻他所表現出來的神色。不需要太多的讚美之辭,看在人眼中,反倒更顯得真誠了。
遠遠的,令狐獄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隨着秋風若有若無地送來一句話:“馬屁精……又開始……了……”
要說這拍馬屁,有人說是源自元東狄,說若兩人牽馬相遇,總要在對方馬屁股上拍一下以示尊敬,又有人說,是看見馬肥時,必然要拍打着馬臀稱讚一番。
聽到這句話,一向耳力極好的遙兒彷彿耳朵突然就不管用了,韋春春貌似也完全沒有聽見,儘管兩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拍馬屁?
沒錯,他韋春春就是要拍遙兒的馬屁。
拍馬屁也是有大學問的,他韋春春的直接上司用不着拍,那幾位員外郎管着他是不假。可是他們有權利提拔他或者貶謫他麼?沒有資格!
要拍就得越級拍,越級拍就只能拍郎中大人的馬屁,或者是侍郎大人的馬屁,夏侍郎官兒太大,他韋春春近不了身,那就只有遙兒和崔良玉這兩個人可以選擇了。
崔良玉自有他的班底,韋春春不在其中,司刑司四大司吏裡面,他排行最末,他把寶押在遙兒身上是沒有選擇的選擇,如果他押對了,就能更進一步。如果押錯了,他依舊不過是四司吏之末,還能怎樣?光腳不怕穿鞋的,所以韋春春根本不在乎崔良玉的白眼。
遙兒在寇卿宮這些天。天天到處流竄,雖然還沒有建立起她的威望,起碼不叫人那麼排斥了,至於她這些天“吹牛”的最大收穫,就是得到了韋司吏的親近。
韋春春是寇卿宮司裡有名的馬屁精。這件事沒用多久遙兒就知道了,可他不相信韋春春僅僅是一個馬屁精,一個一無是處的馬屁精,怎麼可能從一羣人精裡面脫穎而出,爬到寇卿宮司吏的位置上呢?
在京裡,一個司吏固然算不了什麼大官,可是放到地方上去,那也是能獨擋一面的人物。京城各部衙門很鍛鍊人,這裡邊隨便揪出一個小人物,到地方上。置身於那所謂錯綜複雜的官場裡面都能遊刃有餘。
韋春春能做到寇卿宮司司吏,除了察言觀色、順風放火、拍馬奉迎,一定是有些真本事的,至於他現在不甚得意,這再正常不過。
令狐獄不是說,這兩年功夫,寇卿宮公廚都換了三撥兒了麼?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不得志的,未必是沒有真本事,也有可能是站錯隊受打擊的。
果不其然。經過了解,遙兒現在已經知道,這韋春春本是上任尚書的心腹,遭了池魚之災。上任尚書命喪菜市口,韋春春也失意了。
可是……,失意了,韋春春居然只是失意了,他既沒有被殺頭,也沒有被流放。居然只是從員外郎貶成了司吏,誰敢說這樣的人只是一個馬屁精?
如此渾渾噩噩地過了一段日子,換了夏如上臺,夏如有自己的一套班底,一上臺就大肆提拔重用,韋春春依舊沒有出頭的機會。
這個時候,遙兒來了。
遙兒虎軀一震再震,終於收了個馬屁精做小弟,雖然於官場上的事,韋春春對她沒有太多幫助,可是從這個“歷經欺負”而不垮的寇卿宮老吏口中,遙兒到了許多從別人那裡不一定能夠得到或者得到了也未必真實詳盡的消息。
她現在就在聽韋春春解說,韋春春說的很有條理,遙兒聽着,對寇卿宮的派系和勢力組成便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概念。
郎中崔良玉果然不是夏侍郎的心腹!
這一點她已經猜到了,若非如此的話,崔良玉不會從郎中到長史僅僅一步之遙,卻就是無法上位,夏侍郎到寇卿宮就任時帶來的心腹是比部司郎中皮桓,夏侍郎一直想把皮桓運作到最重要的寇卿宮司,卻受到了崔良玉的堅決抵制。
崔良玉沒有派系,這是一個聰明人,所以嚴格保持中立,哪邊都不得罪。當時他是司門司員外郎,地位不算太高。見他態度如此,兩邊也懶得去招攬他。
結果大佬們樹倒猢猻散,空出一大片職位,他進了一步,成爲司門郎中,之後俊下臣又倒了,他又進一步。
如今他當然可以選擇投靠夏如,不過他半路出家,怎及得夏如一手帶出來的人,投靠夏如並不能給他想要的東西,他又何必把自己的身分打上夏氏的烙印?
崔良玉在寇卿宮苦心經營多年,下面的基礎非常紮實,如今寇卿宮在外面又受到御使臺的擠兌,夏如也不敢在這種情況下與崔良玉徹底鬧翻,兩個人就不陰不陽地頂在那兒了。卻不想大王一道旨意,遙兒從天而降,把他們雙方的如意算盤都打亂了。
寇卿宮司的崔良玉自成一派,但是在寇卿宮根基最牢固;比部司的皮桓是夏如的心腹;那麼孫亦可和嚴禾姒呢?這兩個人在夏如調到寇卿宮以前就是寇卿宮的官員,當時他二人當時也只是個司吏。
他們的能力不太彰顯,也談不上什麼氣節,因爲是牆頭草,所以兩邊都沒把他們當成眼中釘,也都不把他們視作真正的心腹,結果上官們先後垮臺,他們沒有受到牽連,反而步步高昇。
如今夏如做了寇卿宮堂官,他們自然又倒向夏如,可是這種“效忠”實在談不上忠誠度,再加上他們能力有限,風評也不好,所以夏如對他們只是虛與委蛇,夏如到寇卿宮時間尚短,內憂外患的,現在只想把重要部門抓到手,還沒精力排擠他們罷了。
這個孫亦可是正正經經的大儒學生,這孫亦可背東西是一流的,卻不知爲什麼對於律法方面的事情卻是怎麼學也不開竅。
一旦讓他處理公文,他就一手提筆,一手撫額,愁眉苦臉,半晌難以下筆,手頭案牘積壓甚多,因此得了個綽號,叫“驚落筆”。
嚴禾姒則是性情陰損,睚眥必報。
當初他還是寇卿宮掌固時,曾有一次赴外公幹,路上口渴,向瓜農要瓜吃,他不付錢,瓜農自然不答應。嚴禾姒懷恨在心,到了當地的縣令衙門,說是發現有盜賊藏於那人瓜園。
縣令調了大批公差隨他去抓人,把那瓜田趟得一片狼籍,賊自然是抓不到的,只是泄了他的心頭之恨。從那時起,他就得了個綽號,叫“抓瓜瓜”
夏如的心腹皮桓也是有綽號的,他這綽號才只得了不久,還是跟崔良玉一塊兒得的。
夏如調到寇卿宮之後,想把皮桓安插到寇卿宮司左郎中的位置上,遭到了崔良玉的堅決抵制,有一次,有份與御史臺的來往公函急需送去,可是那管庫房的小吏得了崔良玉的授意,刻意尋個由頭避了出去。
皮桓沒有鑰匙開不了門,又擔心公文送遲了受到俊下臣的詰難,當時俊下臣風頭正勁,他可不敢得罪,一時發狠,皮桓便去弄了把斧頭,踩着凳子,幾斧子就把庫房的窗戶劈爛了,從窗子爬進去把那份公函取了出來。
於是這兩人便各自得了一個綽號,崔良玉叫“背後一劍“,皮桓叫”破窗大斧“。更好笑的是,因爲這些事情就發生在夏侍郎眼皮子底下,他卻無能爲力,所以他也因此得了個綽號,叫“夏菩薩”。
所謂菩薩,就是說他泥胎木雕,御下無能。L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