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蘇小妹,從來都沒有真正放棄過……三眼。這麼美這麼好的他……楊戩忽然笑出來,隨手握了我的手:“摸夠了沒有?癢的很。”?
“哦!”如果摸的太久,那隻能怪你自己太漂亮,不能摸,多看幾眼也好。?
楊戩笑着擡手,指尖輕輕滑過我的頭髮,微笑道:“你真的不隨我回去?”?
“嗯……”?
他點點頭:“也好。那你先好好休息,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我用力點頭,一邊把手腕舉到他面前,楊戩怔了一怔,然後會意,挑了眉取笑道:“好志氣的人,砸都砸了,卻又來討。”?
此一時,彼一時嘛。我只是向他笑,他便扶過我的手腕吻一下,柔聲道:“其實,是我不好。”?
他略擡了手,左手指尖自腕而起,滑過右手。一絲銀光自指尖躍出,投入我的手指,卻只是一閃,便沒了痕跡,楊戩笑道:“我取三尖兩刃戟的一分神力予你,一則相系,二則相護……”?
我便福一福身,笑道:“多謝楊郎。”?
楊戩星辰樣的眸子閃亮起來,笑着扯住我,正要說什麼,忽覺身邊捲過一陣疾風,一隻高大黑亮的狗疾電一般躍身進來,速度快的便好像平空出現一般,那身量足足有半人多高,瞧上去十分駭人。?
我一眼瞥見,未及思索,只是本能的退了一步,楊戩隨手把我向懷裡一拉,橫了它一眼。那狗兒嗚嗚一聲,就地打了個滾兒,便成了一個頭扎沖天辮的童子,生的脣紅齒白,陪着笑臉上前來,恭敬的叫:“殿下!”?
哦!是楊戩家的哮天犬?楊戩垂了睫,專心在我的頭髮上摸摸弄弄,好像在幫我整理髮髻一般,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那童子神情似乎焦急,卻不敢催,在他身邊轉了一圈,笑容可掬的再叫一聲:“殿下。”?
楊戩淡淡哼一聲,那童子急急的道:“殿下是不是先回去……那兒陣仗正急,殿下您這抽身一走……”?
楊戩脣角微勾,似乎全不在意:“正急?楊二郎不在,他自己,如何急?”?
童子點頭哈腰:“是,是,所以才請殿下先回去……”?
楊戩薄脣微抿,含了輕蔑看一眼天空:“我現在沒心情陪他,他若有空,儘可以等。”?
我悄悄擡頭看他,楊戩說的這個“他”是誰?是前些日子讓楊戩披着戰袍的人嗎?看楊戩的神態,似乎對他渾不在意……那童子似乎微訝,看了我一眼,咳了又咳:“可是……”?
楊戩揮揮手:“你先回去罷。我什麼時候想回去,自然便回去了。”?
童子抹汗,卻又不敢再說什麼,只是吭吭哧哧的不走。楊戩不耐煩起來,橫他一眼:“你太閒了是不是?天上人間的,幫別人跑腿?”?
那童子不敢再說,唯唯的道:“是,是。”對楊戩施禮,轉了個身,又化爲黑狗之形,彈身躍上窗臺,腳尖起處,已經化爲一道光芒,投入天空。?
其實楊戩從剛纔,就一直說要暫離暫離,可是哮天犬來了,卻又不肯同去……這是什麼道理?兵不厭詐?還是怕長了對手志氣,滅了自己威風?楊戩道:“在想什麼?”?
“我在想,這個神仙,會是誰?”?
楊戩坐下來,悠然一笑:“小人罷了。”他側頭看看我:“你想知道是誰?”?
“不想……楊郎手下敗將何其多也,個個都要知名曉姓,實在辛苦。”?
楊戩眸中光華一閃,笑道:“你不擔心嗎?你知道我會贏?”?
我用力點頭,毫不遲疑。我當然知道你會贏,楊戩是天界赫赫有名的戰神,一向戰無不勝,哪裡有神仙,會是他的對手?而且他的眸中有籌畫,有謀略,有運籌帷幄的智計,楊戩從來不是一勇之夫。他是智勇雙全的戰神。?
楊戩哈哈大笑,俊秀的面容神采飛揚:“好個小妹!天庭個個都道我會敗,實在小看我楊二郎了!”一邊說着,便拂袖站起身來:“被你一說,我倒又有了幾分興致,這便再去陪他玩玩……”舉步向外,我趕緊跟了幾步,他忽然腳下一停,笑道:“人道兒女情長,便是英雄氣短,倒也不是虛枉……我倒真想帶你去瞧個熱鬧呢!”?
其實我也很想去啊,很想很想。可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一個熱鬧瞧過……我真不敢想……心虛的對上他的注視,他便做勢一嘆,隨手在我頰上輕輕一彈:“人間有個蘇小妹,這事兒當真不錯。”話音未落,眼前光影迷離,已經沒了他的身影。?
有許久,我扶着門看着天空,直到天邊滾過驚雷,聲震屋宇。這是京城應時的雨,還是天庭有戰事與風波?雷聲隆隆不斷。伴着豆大的雨,但只不過小半個時埒,卻又慢慢西移,雷聲雨聲都慢慢變小,直至於無。?
沒來由的,微笑起來,眯起眼,看着園中的花。?
幸福之來,原本簡單……?
就在蘇小妹的上空,這麼大的雷,這麼大的雨。四季園的花兒卻仍是傲然綻放,愈形嬌豔,那花瓣枝葉上,只得了一點兒風拂過的雨沫兒而已。?
看天空,雨過天青,猶有溼潤的雲氣悠然而過,竟似乎可以看到,披着戰袍的楊戩,那般英姿颯爽,俯視天地。人間有個蘇小妹,這是不是那雷聲雨聲悄然西移的緣由?不知這天空中,是誰做了我家楊郎的對手,爲何竟如此愚鈍,竟不去想一想。若是雙方旗鼓相當,他又哪裡會有餘暇,輕鬆遮了蘇小妹的四季園呢??
………?
自此後忽然很留意京城的天氣,可是最近卻是出奇的風和日麗。楊戩一直沒再lou面,佛印,不知怎麼樣了??
因了許多事情,更因了璇璣圖,最近蘇小妹上街,實在受人注目,所以特意起了個大早,趁街上人不多,趕去二郎廟,廟裡廟外轉了一圈,叫了幾聲,卻是毫無異狀。沒辦法,只好退了出來。?
向山下漫步而行,看着道邊青山綠水的風光,心境出奇的平安喜樂。可是走了沒多久,忽聽天邊滾過一聲驚雷,喀嚓一聲。我最近對這些十分在意,急擡眼去看,那一方天空,卻仍是晌晴,藍天白雲的。?
大晴天的。打甚麼雷啊!側耳再聽時,卻又沒有了。我便繼續向下,走了沒幾步,卻總覺有一道注視投在身上,自山頂,到山下,不遠不近,不即不離,身邊卻沒有半分腳步聲。?
天氣晴好,人便有點兒懶洋洋的,實在懶的去找,只是悠哉遊哉向下,直到走到山腳邊,忽聽幾步外,有人輕咳了一聲。他的長衫是雪一般的白,映着陽光,耀眼生花。他擋在路中間,我只好停下來,慢吞吞的擡了頭看他。?
沉寂許久的花癡神經醒覺,我竟不由的驚豔了一下。面前這張容顏,堪稱絕世。?
佛印雖美,仍是人間會有的絕色。楊戩的俊美,卻已經出離塵世。面前這人,卻是雙眉斜飛,眼角微挑,英氣勃勃,那是一種很男兒化的俊逸,與任何人都不相同。?
他捏拳咳了幾聲,我終於回過神兒來,略略轉動眼瞳,他便帶了一絲笑,掩住滿眼的不以爲然,輕聲柔和的道:“請問姑娘,蘇府怎麼走?”?
我眨了兩下眼睛,其實這時候,我應該問,哪個蘇府?他自然便要答,蘇洵/軾/轍的蘇府,然後我可以歡欣鼓舞,說哇呀呀,那是我家,我帶你去吧……明明知道是個局,也不去揭穿。這纔是知情識趣的花癡小妹見到美人時的應有反應……?
可是俊相公,俺自家已經有了,暫時還沒有見異思遷的打算……?
再說這位俊公子,你找蘇府找到二郎廟來,也太太太可笑了吧??
我從頭到腳細看他一番,發現果然遠遠不如自家楊郎順眼,於是心平氣和,繞過他向山下走,他顯然錯愕,追了幾步:“姑娘,姑娘。”?
我走的仍是不快不慢,他身高腿長,幾步追了上來:“姑娘,你要下山麼?不如結伴同行?”?
呃?隨便啊,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繼續走,他有點兒悻悻的:“怎麼人間……我是說,京城的姑娘都是這麼不懂禮數的嗎?”?
什麼嘛,這是我最有閨教的一回,大家閨秀們是從來不和陌生男人說話的,就算那人俊的要死要活,也最多走過了再偷看幾眼……他終於忍不住扯住我,“你等等。”?
我停下,他卻又不知要說什麼,唉,原來天庭,也有繡花枕頭……我有點惋惜的看看他的容顏:“對了,你叫什麼?”?
他愣一下:“哦……我姓李。”?
“哦!”姓李的神仙,哪一個?一時想不想哦……於是再問:“李什麼?”?
他咳了又咳,很不情願:“姑娘……這個萍水相逢,名字的問題……”?
呀!我忽然想起了,於是問:“李左車?”?
他愕然,飛快的收回了手:“你怎麼知道?”?
我笑一笑:“我猜的。”其實只是無意中想到而已,人間傳說中,姓李的神仙,當然有很多,可是行動就帶雷的,卻似乎不多,一時間,只想到一個雹神李左車,居然就無巧不巧的猜中了。?
他唬起臉:“楊戩說的吧。”?
我搖一下頭,他卻氣哼哼的續下去:“我當蘇小妹是如何的人間絕色,居然能讓楊戩牽腸掛肚,原來也不過爾爾!”?
我笑出聲來。哎呀,李左車,俺真的錯怪你了,你真的不是繡花枕頭啊!瞧這個成語用的,牽腸掛肚……真叫人聽的滿心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