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之下,我痛哼出來。三眼訝然轉頭,飛快的縱身過來,伸手就捏開了我的下巴。嘴巴合不上了,血便從嘴裡流了出來……其實我從來沒想過尋死,我活的這麼不耐煩,可是就是沒想過死。我想這下可好了,死都死的這麼難看。
我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我的三眼,不不……不是我的,不知將來會便宜了誰……我想我喜歡了他這麼多年,滿心想着他,又在臨死之前,滿眼看着他,轉世投胎之後,總還能多少留個影兒。
三眼居然開始脫衣服……
呀?我眼睛張的無可更大,生怕漏看了哪怕一絲春guang,他瞥眼見了,又氣又笑,手停了一停,卻仍舊是脫下來,瞪我一眼,隨手披在我身上,拉好。那衣服涼涼的,柔柔的,滑滑的,恰似三眼的肌膚……不對不對,天哪,夢裡是沒有觸感的,這,這……
眼睛瞪的澀了,我終於眨了一下,面前的三眼已經回覆了平日的高度,銀袍之內,是月牙白的短衫,雖不及外袍寬大,卻仍不失倜儻瀟灑。
嗯,說到寬大,三眼的外袍,可真是大啊,我穿上直拖到地面,那天穿佛印的衣服時,我可沒覺的會這樣。
每當看着三眼,總是想入非非……連嘴巴疼都忘了,三眼卻向空打了個響指,動作灑脫之極,他手上忽然便多了一杯茶,隨手推好我的下巴,遞給我。
我傻傻的接過,揉着痠痛的臉頰,他瞪我一眼:“還不漱一漱!”
哦,我於是聽話的咕嚕咕嚕……他再望空一彈,遞過,我再咕嚕咕嚕……眼睛還是捨不得不看他,咕嚕完了,想拿袖子拭去,瞥眼銀晃晃的,猛醒這是三眼的衣服,趕緊放下。
三眼嘆了口氣,擡頭看天,他雖然沒說話,可是臉上分明寫着五個字:花癡不要命。不是我善解人意,實在是,獨一無二的三眼有會說話的眼睛……和神情!絕對的。
他側側身,似乎沒好氣,辭意卻是溫柔:“天都快亮了,你還不趕緊回家?”
“哦!”這一說話,才發現舌頭居然一點兒也不疼,然後又後知後覺的發現此時當真是齒頰留芳,又更加後知後覺的想起剛纔三眼給我的茶,可真是人間沒有的芳香啊……
三眼已經當先而行,走到剛纔那人身邊,側頭看我一眼,淡淡的道,“路遇強徒,非爾所願,卻又是爲誰愧疚?他人惡行,你來償付,豈非愚昧?人類女子,一向便是這般迂腐,蘇小妹,連你也這樣?你別讓我看不起啊!”
呀?啥意思?貞潔這東西我還真的沒想過,我只是不喜歡罷了。我眨一下眼睛表示不解,他也不細究,腳尖一起一收,那人抽搐幾下,便不動了。我趕緊問:“神君……”
他似乎知道我要問什麼,徑自答:“送他了帳。”
我點點頭,三眼的聲音,仍舊清朗,和緩的:“你剛纔若是早想到我,我立知便會知悉,豈不是不用吃這麼多苦頭?”
“耶?”這個消息很重大,很重要!我得抽個大大的空閒好好想明白,蘇小妹想三眼,三眼就會知道?嘖嘖……我得好好想想……
他有點惱:“又裝糊塗!”腳下頓時便快了些,我小跑着跟上去,天色微亮,處處雞鳴,靜寂的路上,只有我們刷刷的腳步聲,我跑的氣喘,他便慢了下來,哼道:“你剛纔走了又回去,是想做什麼?”
“哦!”我想了想:“我是想問神君你,爲什麼忽然消失了神力。是不是因爲所救的青樓女子,出了什麼事兒……要不要我幫手……”
三眼看我一眼,眸光俱是訝異,卻不答我話,忽然回手握緊了我的手臂,向空一縱,我眼前一花,再落下時,已經到了我的房間門外,三眼轉身就走,忽然猛一停步,問道:“我剛纔殺那人,我以爲但凡是善良的人間女子,總會不忍殺生,爲他求情的?”
呀?我半夜出門,是我不對,可是,那人穿的是黑衣,穿黑衣,行夜路,便是以剪徑劫持爲業,可是個大大的惡人。人間原本美麗,就因爲有惡人,所以纔多了污穢,要是我有時間,我肯定要嚇唬他,小子,我把你個牙敲掉眼扎瞎腿打折!哼哼……除惡就是揚善,爲啥要爲他求情?
哦,我的三眼當真善良,我可真黑心哪……我羞愧低頭,柔聲答他,“這輩子長的醜的人,頗可以寄希望於來生。”
“醜?相貌還是心地?”三眼笑笑,忽然話風一轉,淡淡的道:“以後晚上不要出門,明白嗎?”
“哦哦,好。”
他看看我,目光很是深沉,我被他瞧的心慌,趕緊向他笑呀笑,他沉吟了一下,回過身,雙手扶住我的肩,看着我的眼睛,緩緩的道:“蘇小妹,我認識了你幾百年,可是我忽然覺得,我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三眼說的好玄呀……
其實我現在很想洗澡……可是三眼還沒放開手,我於是對他笑,對他笑,哦呵呵呵……他嘆了口氣,鬆開手,面前似乎捲起料峭寒風,他修長的身影隱入無形的旋渦,緩緩消失。
…………
第一件事情,先藏好三眼的銀袍。第二件事情,藏好我自己被撕破的孝服。天亮了,我沒有去送娘,洗完澡撲上chuang時,我已經累的頭髮絲兒都癱了。
這一覺,我有一萬個可能,夢到三眼;有一百個可能,夢到那惡人;有十個可能,夢到孃親,有一個可能,夢到佛印;有半個可能,夢到轍花兒……
可是,我的夢裡,翻來覆去,卻全都是一個相貌頗陋,神情卻極瀟灑的人,負了手,仰了頭,反反覆覆,低聲吟詠,“千萬恨,恨極在天涯。”,“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
溫庭筠!錦繡溫八叉……文債難欠呀,白天不想,便來入夢,十日之期早過,花無期卻一直沒上門討要書稿,就算他來討要,有啥樣的書稿,能抵的過我敲詐他的三百六十兩白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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