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沐錦漓一直是心不在焉的,來接兩個妹妹回家的沐輝心裡直嘀咕,宴會發生了什麼他早已得知。只是明明是繡兒受了欺負,爲什麼現在看着悶悶不樂的卻是漓兒?
沐錦繡牽着溫婉的手,探頭看了看溫府的馬車,“婉姐姐你家裡人沒來接嗎?這麼晚了路上不安全,你還是跟我們一起走吧,我讓大哥送你。”
被點名的沐輝循聲望過來,恰巧對上溫婉的視線,女子禮節性朝着他淡淡一笑,轉而摸了摸沐錦繡的頭,道:“繡兒的好意姐姐心領了,只是沐大哥忙了一天也累了,就不麻煩了。”
“那好吧,婉姐姐路上小心。”沐錦繡也不強求,坐上了自家的馬車。
走在後面沐錦漓強打起精神,笑眯眯地向溫婉告別。
她剛纔想通了,悟塵現在對上官雲寒來說還只是一個小人物,見了也就忘了。但若是自己反應過激的反倒會讓上官雲寒更加註意到悟塵。上官雲寒現在應該最注意的是她沐錦漓,皇后內定的太子妃之一。
回到家兩姐妹免不了又被劉氏叫去問話,她本想把這個跟母親不大親厚的大哥一起拉過去,但看見他眼底的疲倦之色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大哥,今天多虧你來接我們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上早朝呢。”
沐輝點點頭,說了句“早點休息”就急匆匆走了,方向是他平時處理公事的書房,看那樣子,是還有公事沒有處理完。
在劉氏那裡小坐了一會,劉氏見她們實在是困得不行了,趕忙打發了兩個回各自的院中休息。
一夜好夢。
沐錦漓從來不會虧待自己,即使劉氏不許她出去亂跑她也能想着法子從外面弄進一些小玩意兒來打發這無聊的時光。
她拿着蝴蝶紙鳶來找繡兒一起放紙鳶,卻見她妹妹拿着一卷書籍認認真真地看着,旁邊站着她的奶孃李嬤嬤,還有貼身丫鬟雪紛、雪呈。
雪紛雪呈不同於容香容玉是家生子,她們二人是孤兒,是繡兒在一個大雪紛呈的夜晚帶回家的,所以以此命名。
她記得,前世沐府破敗之際,樹倒猢猻散,下人們走了大半,只剩下幾個願意留下陪着沐府共存亡。李嬤嬤和雪紛雪呈就是爲數不多的幾個。
她親眼見到了家人的離去,爹爹、孃親、大哥還有單純可愛的妹妹一個個倒在不遠處,繡兒睜着大大的眼睛,眼睛裡還有淚水……
她曾經承諾過要護着妹妹一輩子的啊……一夕之間,她什麼都沒了,只剩下一個殘破的身軀載滿對上官瑾的恨!
她不會忘記任何一個對她好的人,更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過她的人!
“大小姐來了。”是李嬤嬤的聲音。
她收拾好情緒,對着向她行禮的雪紛雪呈揚了揚手,道:“你們起來吧。也別都守在這裡了,去賬房領了銀子出去玩一天再回來。”
容香容玉她今日也放了假,她們平日裡盡心盡力,也該歇歇了。
沐錦繡的視線卻一直在書上,她姐姐的到來並沒有打攪她看書的好興致。沐錦繡不由得湊過去瞧,是一本《舊論》(書名莫須有,如有雷同,純屬巧合),講的是一些待人處事規矩和道理。
沐錦漓跟着看了半晌,只覺得內容枯燥,乏善可陳,實在毫無吸引力。她妹妹是怎麼看進去的?“繡兒,要不要來玩紙鳶?”
“不去!”
“那我們來吃點糕點?”她拿起放在一旁的牛酥卷,一塊未動。
“不吃!”
沐錦漓抿了抿嘴,來時興高采烈,去時垂頭喪氣,走到一半忽然間又想起來繡兒的嬤嬤丫鬟讓她給放了
假,身邊恐怕再沒有得心應手的下人了。她本想着從自己的院中撥幾個過去頂替,但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來哪個丫鬟是可用的,一時又免不了感嘆自己前世還真是過得太窩囊了。
該清的還是得清走,留着終歸是個隱患。
藉着這個空檔,沐錦漓以身旁無人伺候爲由,提了一個叫淮雨的二等丫鬟,又讓三等丫鬟緞兒頂了淮雨的位置。
她這一舉動本是再正常不過,但還是被當做新奇的事傳的沸沸揚揚。府裡誰都知道兩位小姐的院裡的一切事宜至今仍是夫人在打理,兩位小姐從不過問。如今大小姐怎麼主動管起了這些事?
不過更重大的還在後面。
被提成一等丫鬟的淮雨得到的第一個任務便是將這錦樺苑的人登記入冊,包括身份背景,入府時間全部調查清楚拿給沐錦漓看,緞兒則從旁協助,順便清點一下錦樺院近年的賬務,看看是否有所遺漏。
這一查可就不得了了,先來說說她院裡的丫鬟,居然都沾親帶故,什麼表的堂的,都是走了關係才進的錦樺院。你說爲什麼?因爲這的差事最輕鬆,俸祿也多,一天下來,休息的時間反而比做事的時間還要久。
這也就不算什麼,畢竟這些人也沒犯什麼大錯,更稀罕的還在後面呢,她的奶孃陳氏,除了她母親在這錦樺院便是一人獨大,這院裡的人都是看她臉色行事,阿諛奉承的不在少數,被人捧着捧着就有些飄飄然了,常常剋扣丫鬟們的月例據爲己有,更有甚者,主意打到了她這裡,她一些不常用卻又是時新的首飾就這樣遭了家賊的惦記了。
“小姐,我們該怎麼做?”緞兒烏黑透亮的大眼睛時不時偷瞄着她,對於這結果,她可是一點都不意外,只是對於大小姐……怕是難以接受了點。
沐錦漓手裡拿着賬本,只一心翻看着,對於緞兒的詢問也只是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你和淮雨拿主意就好,不必再來問我,只是有一點,日後陳嬤嬤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
陳嬤嬤,是把她奶大的老人啊……她一直都很尊敬這位老人的,可前世,陳嬤嬤卻倒戈孟傾漣,在她背後捅了不止一刀!
這種人,她留不得!
“另外,今後除了容香容玉以及你們二人,任何人都不許進我的房間一步,聽明白了嗎?”
淮雨倒是面不改色,緞兒卻彷彿受到了驚嚇一般,無緣無故被提拔成二等丫鬟,還收到了主子如此重用,受寵若驚之餘更是激發了拳拳爲主之心,鬥志昂揚!
“奴婢明白。”
沐錦漓定定地看着她們,緩慢而不失威嚴道:“進了我的錦樺院,便是我沐錦漓的人了,你們幹得好,我自不會委屈了你們,若是乾的不好我也不追究,但我只要一點,便是忠心,絕對的忠心!”
她們二人一齊跪下,“奴婢唯大小姐之命是從!”
“好了,去做你們該做的吧。”沐錦漓將賬本丟至一邊,懶懶地靠在軟枕上,沐府先不說,她在錦樺院中的威信必須立起來,日後若是後院着火,夠她哭的了。
記憶中的淮雨一向是行動派,出了房門便從管家那裡借了幾個護院直接就把陳嬤嬤五花大綁上了馬車,遣送回家了,連個行李都沒來得及收拾。
緞兒眉開眼笑目送着馬車的離去,對着淮雨道:“真是痛快,往日裡姐妹們可沒少受這老婆子欺負!”
淮雨繃的有些嚴肅的小臉此刻也有些鬆動,“她做的那些事足夠蹲幾天大牢了,也是大小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饒她一次,不予追究,還有馬車送她回家。”
緞兒也只是笑了一陣子,想起一件事情,匆匆忙忙的帶了小丫鬟在陳嬤嬤房間裡
好一陣翻找,最終還是在房樑上找到了陳嬤嬤藏好的銀錢。
“你呀……”淮雨看着緞兒手上那分量十足的荷包,笑着戳了戳她的額頭,“就你鬼靈精。”
“嘿嘿,淮雨姐姐,我們快去交給大小姐吧,這錢多着呢,我可不敢在身上放久了,丟了我可賠不起。”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淮雨搖搖頭,“順便稟告大小姐陳嬤嬤已遣送回家了。”
緞兒一把挽住了淮雨的胳膊,不准她走,“淮雨姐姐,我知道你是想把功勞讓給我,姐姐的心意妹妹心領了,只是姐姐也好不容易纔升爲一等丫鬟,這時候自是要多立功啊,等以後姐姐風光了,再來照顧妹妹不遲,姐姐說對是不對?”
最終在緞兒半推半拉中,淮雨還是跟着一起進了沐錦漓的房間,一五一十彙報着,不敢有半分馬虎。不過這荷包,在淮雨的堅持下還是由緞兒拿出來。
緞兒將荷包上交的時候,沐錦漓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眼中帶笑,“這些銀子你和淮雨分了吧,就當做獎賞了。”緞兒這丫頭啊,還真是和容香一個性子呢。
之前她也有想過將緞兒提爲一等丫鬟隨伺一旁,只是下面那羣小丫頭們總得有個人管着,但除了自小跟着她的容香容玉之外,她信得過的也只有淮雨和緞兒了。
前世的淮雨在她遭受孟傾漣陷害的時候替她背了罪名,杖刑處死;而緞兒不過就是在她與上官瑾心生嫌隙的時候抱怨了一句太子不該如此對待太子妃而被上官瑾除以極刑。
這二人,她未曾關注過,只是那份恩情,她一直記得。
重生之後她曾悄悄關注過這兩人,對兩人的性情有了瞭解,淮雨沉穩不拖泥帶水,又有幾分男兒魄力,與容玉的行事風格有幾分相悖,卻可以很好的互補;而將緞兒留在外面替她管教小丫鬟或許有幾分欠缺考慮,但緞兒思維活躍,性子開朗,反而比淮雨更能與人打成一片,再加之心思細膩,暫時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最最重要的是她怕容香與緞兒一旦混熟了之後,她的耳朵就要遭殃了。這兩人來事的本領可都是不錯的。
賞賜的話一出,不說淮雨,單說緞兒那眼中的光芒是誰也無法忽視的。
錢啊,全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都抵得過她半年的月例了。
淮雨倒是行了個禮,道:“陳嬤嬤以前剋扣銀錢太多,有幾個姐妹深受其害,奴婢斗膽請求將這些銀錢歸還她們,請小姐開恩。”
“我既然將這些錢給了你們,你們要如何使用是你們的事,這話,你還是去問緞兒願不願意吧。”
被點名的緞兒一下子傻了眼,這裡面還有她的事呢?不過在兩人的注視下,她還是飛快地道:“雖然奴婢有點捨不得,不過,淮雨姐姐說的對,這些錢該還。”這話倒是真心實意的,她也不是愛財之人,這些錢……沒了就沒了吧……
緞兒肉痛的表情沐錦漓看在眼裡,她也不是小氣之人,另拿了銀錢並一些漂亮卻不甚貴重的首飾,開玩笑道:“這可是我給你們的,不許再給人了啊。”
緞兒喜出望外,“奴婢多謝小姐。”
沐錦漓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聞言有些皺了皺眉頭,“在我面前也不必自稱奴婢了,聽着不舒服。”
“不可……”淮雨張了張嘴,未出口的話就被截了下來。
“有什麼不可以的,我說行就行,”沐錦漓挑眉,“我沐錦漓看中的人,誰敢有異議!”
緞兒緊忙趕在淮雨前出聲,她蹲身行了個全禮,“緞兒遵命!”
淮雨也不得不妥協,“小姐的話淮雨明白了。”
“嗯,下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