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打趣的心思,她藉口身體不舒服下了逐客令。顧媱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心不在焉的。
就這樣在家待了十多天,隱約聽到皇帝不知爲何大加斥責的一向盛寵不衰的太子,轉而更看重三皇子緗王,一些朝政要事也願意讓緗王參與。
同時,邢部因爲看守重犯不力,導致重犯逃出殺了好幾個朝廷官員,皇帝一怒之下,革了邢部好幾個官員的官職,一連幾天,邢部在朝堂上都是夾着尾巴做人,一聲都不敢吭。
或許在外人看來這一切都很順理成章辦事不利就該受罰,但沐錦漓可是知道的,這其中牽連可大着呢。
那名重犯本是應該移交大理寺候審,卻在交接的時候出了紕漏,這才導致人犯逃脫,如果真要問罪的話,大理寺應該也難逃其咎。可現在遭罪的只有邢部,這是爲什麼呢?
甚至以後替補上來的官員,會由緗王推薦。
這下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呢?邢部是太子的力量,當然,是暗中的。皇帝最討厭朝中官員結黨營私,蒙上弊下。他此時將矛頭對準邢部,不就是察覺到了什麼,殺雞儆猴以儆效尤嗎?
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邢部都沒辦法高調行事了。
如果沐錦漓沒有記錯的話,前世這件事發生之後,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越來越不待見太子,日發倚重緗王。東宮一系勢力逐漸被削弱。
但這恐怕並不能成爲廢太子的理由,所以,上官雲寒這把火,還是燒得不夠旺!
沐錦漓讓容香幫着梳了一個垂雲髻,雲雁細錦衣搭配着繡衫羅裙,制止了容玉要幫她上妝的動作,隨手往頭上簪了個步搖就出門了。
是的,她解禁了。並且解禁的第二天就收到了來自好友溫婉的請帖。在繡兒羨慕嫉妒恨的眼光中上了馬車。溫伯母酷愛菊花,因此每年菊花盛開之際都會辦幾場賞花宴,沐錦漓雖然對這宴會不感興趣,但也不能拂了好友的面子不是。
溫府與沐府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中間隔了好幾條繁華的街道。到溫府還有點路程,她趁機在馬車上小眯了一會。
車輪“咕嚕咕嚕”滾動的聲音,車外小販的叫賣吆喝聲,以及經過某家有名的酒樓裡面飄出來的香味。
等等……酒樓?沐錦漓瞬間驚醒,撩起簾子向外面看去,此時馬車恰好在酒樓的正對面,停下。
“前面似乎有什麼擋住了道路。”容玉道,眉間有一抹憂色,“小姐,會不會遲了?”她說得自然是溫府的宴會。
沐錦漓倒沒有想到這一層,她的眼神在酒樓的牌匾上停留片刻,那龍飛鳳舞的“時色酒樓”四個大字讓她久久移不開視線。
來時色酒樓吃飯的人很多,單是一樓就已經座無虛席,平時來這裡吃飯都得等好久纔能有位子,二樓的包廂更是要提前幾天預定。
來這裡的的大多是富貴人家,揮金如土,他們不缺錢,缺的是面子。如果哪家辦酒席能夠在時色酒樓辦得話,不知多風光呢。
可惜時色酒樓甚少辦席,不管來人出多少銀子都不幹。
她前世嫁給太子前夕,有幸在時色酒樓風光了一把,老闆分文未取。
她默默地收回視線,看了眼天色,把容香派了出去查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小姐?”容玉又把之前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沐錦漓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問:“還有多久到?”這話問的有些汗顏,不過往常她都是直接約婉兒出來的,除了必要的宴會,她還真沒怎麼踏足過溫府。
“不出意外的話,半個時辰就好。”容玉道。
但現在出了意外,還指不定什麼時候到呢。沐錦漓想了想,道:“容
玉,你出去跟冷統領說說,讓他叫人給溫府大小姐傳個話,說我路上耽擱,不能準時赴宴,讓她不必等我。”自從遇見刺客後,她現在出個門也不容易啊,她爹非得把冷林這樣的高手放在她身邊,當個開道的,不得不說,她爹真的是大驚小怪大材小用了。
“是”容玉應了一聲,掀了簾子出去。
“一定得是溫府大小姐才行。”想了想,沐錦漓又補充一句。那溫府她也算是有幾分瞭解,婉兒父親在她母親懷她的時候迎了一個女人進門,擡了姨娘。那姨娘霍氏她也見過,一看就是小門小家出來的,仗着那股狐妖媚子的臉蛋頗受寵就對着下人們作威作福,背地裡還向溫父說婉兒的壞話,她打心眼裡瞧不起這女人。
那女人也算是走了狗屎運,生了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專門等着搶財產。最近這幾年溫伯母身體不好,放了不少權出去。府裡逐漸被霍氏掌控,若不是溫婉還頂着嫡女正出的身份,只怕被那母子三人欺負的慘呢。
婉兒生性不喜與人爭鬥,因此在霍氏手裡頭也吃過不少小虧,若不是婉兒攔着,只怕她早就帶人衝到溫府,扁那女人一頓了!
容玉下了馬車沒過一會兒,容香就回來了,臉上紅撲撲的,像個紅蘋果。
“小姐我打聽清楚了,是溫家小姐的馬車不小心失控,撞翻了路邊的攤子不道歉,那攤子的主人攔着不讓走,這才擋了咱們的路。”
沐錦漓一聽來興致了,溫家的小姐除了婉兒不就是那霍氏生的女兒嗎?叫什麼來着?溫素玥是吧。
某女的眼睛放出邪惡的光芒,嘿嘿嘿嘿,替婉兒報仇的機會來了。
當機立斷地下了馬車,兩三步趕到了事發地點,不曾想到官府的人也在。
抱怨了一句容香不靠譜之後,她揚起笑容,道:“喲,這不是素玥嗎?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一身華貴衣裙的溫素玥此刻正不耐煩呢,聽見聲音一擡頭,眼睛裡散發出的光芒比之前沐錦漓的有過之而無不及,這讓沐錦漓一度錯愕自己這是來害人的還是被人害的?
不過這種懷疑的情緒也只是停留了幾秒,因爲下一刻,她看到溫素玥擡起纖纖玉手,聲音清亮地指着她道:“這是我沐家姐姐,右相嫡長女,你們再敢爲難我我讓我沐家姐姐抓你們蹲大牢!”
呦呵,一口一個我沐家姐姐說得挺順溜的哈。溫素玥,你那個便宜姨娘是不是出門忘記給你裝腦子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跟她姨娘的臉皮一樣厚!
爲首的官兵望了過來,帶着探究的眼神,老實說,她今天出門沒帶什麼貴重的東西,穿的戴的也不如溫素玥那一身的花枝招展,很難與相府嫡女這一身份掛上鉤。不過那官兵也不是瞎的,不遠處那充當背景的華麗馬車清清楚楚掛着相府的標誌,還有跟着沐錦漓的若干侍衛。
再反觀溫素玥乘坐的馬車,簡樸素致,跟她庶出的身份很符合。
官兵不瞎,所以立馬抱拳作揖,道:“小的見過沐小姐,請問小姐有何吩咐?”
沐錦漓看了眼溫素玥,見她眼裡是止不住的得意,心中扶額,這狐假虎威的……佩服佩服。清了清嗓子,道:“沒什麼大事,你們動作快些,我還急着去宴會呢。”
溫素玥在一旁補充,“沐家姐姐就是去我家參加宴會。”
帶頭官兵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頓時明白了,再度抱拳,這回,卻是對溫素玥也行了一禮,“小的明白。”當官兵這麼多年,若是連這點眼力見兒都沒有早就死了不下百回了。
沐錦漓笑眯眯的,明知這官兵會錯意也不急着開口。
倒是一直充當空氣的人忍不住了,他上前幾步,朝着沐錦漓深深
一揖,語氣不卑不亢,“這位沐小姐,有道是天子犯與庶民同罪,方纔在下看的真真切切,是這位小姐的馬車撞翻了攤子,雖是無意爲之,但賠償一些錢財也是理所應當的,沐小姐以爲呢?”
容香這個打探消息的真的是不稱職,只顧着看熱鬧了,竟然沒說這裡還有一位正義人士正在“替天行道”。
沐錦漓默默腹誹。面上卻點了點頭,“這個書生說的很對!”
沐錦漓口中的書生聽見這話,倒沒有覺得言語唐突什麼的,因爲他一心都放在了要“爲民除害”上。
“官爺,今日有沐小姐在此做個見證,煩請你還那位大哥一位公道。”書生口中的大哥,也就是攤主急忙點了點頭,看向書生的眼光,頗有種再生父母的感覺。
溫素玥急了,道:“沐姐姐,看在大姐的份上,你一定要幫我啊。”
又來拉關係!沐錦漓心中大爲不屑,皮笑肉不笑地道:“素玥,你口中的那位大姐是誰?我可認得?”
溫素玥迷茫中,“溫婉就是我大姐啊,沐姐姐你怎麼?”
“素玥,我看你還是不懂嫡庶之分吶。”沐錦漓是用不鹹不淡的語氣說的。
溫素玥的小臉一下子白了幾分,楚楚可憐,“沐姐姐你怎麼能這樣說呢?你跟我大姐不是好姐妹嗎?”
看樣子還是沒搞清楚狀況啊。沐錦漓長嘆,語氣卻正經了幾分,“我跟你大姐是好姐妹又如何,關你什麼事?我們之間,很熟嗎?”
“沐姐姐……”又來一個裝可憐扮無辜的。
“我只有一個妹妹,嫡出的。”她特意加重了“嫡出”這兩個字。不願再看那勝過戲子的演技,沐錦漓側身吩咐容香,“去,取些銀子給那攤主,就當我替她給的。”
溫素玥本來有些泫然欲泣的臉烏雲轉晴,而她淡淡地道:“省的她浪費婉兒的錢。”她不說溫府,單說溫婉,無疑又是扇了她一巴掌。
是在警告她,庶出永遠是庶出,永遠無法改變!
由於這一鬧劇,左右兩輛馬車堵着路,街道上已經聚集了不少百姓。官兵已經去疏散人羣了,沐錦漓也見好就收,提點一兩句也就成了,日後,就看溫素玥的領悟能力了,若還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目無溫婉,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事實證明,溫素玥的臉皮還不算太厚的,至少知道臉紅灰溜溜的上馬車逃了。那方向,和她相反。
“沐小姐請留步。”先前那名書生叫住了腳步輕移的她,衝着她又是一俯身,道:“今日多虧小姐出手援助,在下感激不盡。”
“我沒打算幫你,只是教訓教訓她而已。”沐錦漓誠實道,她可不想做好人,常言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她還想着多活幾年呢。
書生一愣,又很快恢復,“那還是得多謝小姐。”
“你自便吧,無所謂。”沐錦漓聳了聳肩,她的視線無意在書生身上一瞟,見這書生脣紅齒白,面若冠玉,穿着很是平凡,像是普通老百姓,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問:“你剛纔就不怕得罪人嗎?幫別人強出頭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再說吧?”
書生肅了肅容,一本正經地解釋:“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若是人人都明哲保身袖手旁觀的話,這個世界,就沒有正義可言了。”
“說得好!”沐錦漓拍了拍書生的肩膀,豪氣沖天,“對我沐錦漓的胃口,怎麼樣,要不要交個朋友?以後本小姐罩着你!”
書生又貌似沒有聽到後面那一句,以一種很鄭重的表情點點頭,“沐小姐也有巾幗之能,在下姓宿,名軝衡,在下願意交你這個朋友。”
沐錦漓樂了,這個榆木腦袋,還挺有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