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應該才更害怕擔心纔對,但事實上是暗克在離開那個空間、帶着靈風重新返回到前哨站的時候依然心事重重,這一點靈風想不通——她不知道暗克究竟犯了什麼錯,才如此充滿恐懼。
或許空凰的存在本身就讓他不寒而慄了吧。
她頭一次知道那個發號施令的人擁有空凰的稱號,這人向來以神出鬼沒聞名,似乎整個組織沒有人能躲過她的觀察,而靈風一直爲自己能在這種兇險的情況下沒有暴露而感到自豪。想到這個,她就不得不感激她的恩師黑風對她的徹底鍛鍊,無論是測謊、心靈干預還是長時間監視,她都能應對自如。
說起來暗克把空凰也稱爲“老師”,但靈風明白,那絕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師生關係。很明顯,暗克的恐懼來自於那種師生關係,他的強大能力除了天賦之外,一定有嚴格訓練的因素。然而這種訓練顯然沒有讓他建立自信,反而讓他恐懼着那種權威。靈風不知道這到底有沒有利用的價值,不過目前看來,她要處理的是這種麻煩的搭檔關係。
暗克根本就不信任她,可他們二人必須一起行動。暗克的精神狀態現在很不穩定,靈風找不到搭話的理由,乾脆一言不發,等着這個不成熟的傢伙自己恢復狀態。
“我想通了。”
暗克突然說了一句。
“……”靈風無言地看着這個年輕的能力者,他的身上正散發出淡淡的能量場,這是一種長時間處於戰鬥狀態的能力者纔會特有的現象。成熟的人會壓制這種衝動,可暗克並不在乎這個,他似乎想在下一秒就把他認爲是不可信任的人轟飛。
“這就是我要面對的懲罰,跟你這種人搭檔。”
“很感謝你能這麼想。”靈風決定就這樣態度強硬,這個組織顯然不需要弱者,如果她屈服了,就意味着她沒有價值,“事實上我也是這麼想的。”
“你沒有這個資格。”暗克咬牙切齒,“我一定要抓住那個叛徒……不對,是我和你。這是任務。”
靈風大概明白這個傢伙在想什麼了。
他的恐懼只是來自於可能無法完成任務、不能給組織帶來利益的不確定感。他可能從一開始就明白,空凰讓他去找靈風並把她帶到組織高層的隱匿場所,就是意味着讓他們之間組成搭檔去執行任務。他應該比靈風更早知道任務就是抓住叛徒,這種任務只能讓最信任的人去做。由於這是很差的搭檔關係,他知道這會影響到任務,可能會讓任務失敗,所以才產生了莫名的恐懼感。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人對空凰,不,應該是整個組織和時間之王的忠誠是難以估量的。靈風以前一直以爲,只有秉持正義的人才會有強大的信念,而依靠能力獲得利益的超級罪犯們根本毫無信念,他們會反抗是因爲他們想逃跑,他們會投降也只是認爲自己不能被打死。除了愉快犯罪者之外,超級罪犯都是最現實的人類了,只要對這些人展示強大的力量,當你可以超越一切的時候,他們就會放棄除了生命之外的一切。
但很明顯,這一套對暗克來說行不通。正如靈風把正義的榮譽和對黑風的忠誠看得比一切都重要一樣,暗克也是這樣的人。這樣被組織高層所直屬的人到底有多少還很難說,顯然靈風的目標是成爲這樣的人,否則自己的情報戰就是兒戲。
“如果你能把這當成任務,我是最歡迎不過的了。”靈風說道,“別忘了,我和你的立場不同,我的目標是復仇。我不希望在這種時候背後的人是靠不住的。”
這是靈風在組織當中存在的一個重大理由。
她的身份是龍頭隊的驚雷的私生女,而驚雷被聯盟機關折磨致死,所以靈風纔會叛變,纔會依靠組織的力量向聯盟機關復仇。這個故事的可信度隨着時間的延長和龍頭隊被唯利是圖的犯罪者們逐漸忘記而變得更加真實,靈風有效率而充滿暴力傾向的戰鬥方式更是加強了復仇者的形象。
“這話該我說。”暗克的狀態已經調整好了,“從那傢伙最後出現的地點來尋找,抓住他,殺了他,毀了他的藏身之處。”
“你的順序有問題,不過我贊同。”靈風點點頭。
空凰爲他們準備了一定程度的資料,但沒有透露更多。事實上,靈風之前就懷疑那個紅衣人和組織是有關係的,否則不可能會知道麻枝的存在。而且這人從一開始就追蹤到了自己去尋找麻枝的動作,同時還給予了“江上在現場”這樣的情報,這樣的人應該過去地位很高,掌握着大量情報渠道。
根據空凰的資料,這個紅衣人是組織建立之初就招募到的能力者,被賦予了“能同桌吃飯”的待遇,而且自己擁有兩個前哨站以及一個藏匿地點。作爲空間能力者,他的貢獻很多,當然也享受了不小的好處。但是在數年前,此人突然人間蒸發,並且利用自己的能力躲藏了起來,直到最近“麻枝被激活”的事件發生之後,纔再一次出來活動。
這份資料的背景讓靈風感到非常憂慮。表面上看,這個組織是最近一兩年內纔開始大規模活動的,但如果那個紅衣人一開始就存在於組織當中,又在近年內才叛逃的,這說明整個組織的存在時間已經很長了。這漫長的時間當中他們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在搞着什麼樣的陰謀,爲什麼隱忍了這麼久,這都沒搞清楚。
順利的話,在抓獲那個紅衣人的時候可以逼問一些情況,說不定可以解決很多疑問。
上次那個紅衣人最後出現的場所,正是靈風和江上大戰之後被捲入異空間的場所,所以第一目標就是那裡。由於黑風的介入,那個空間能力者直接逃跑了,而且在逃跑的時候使用了能力,這一定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調查的方向也就有了。
“聽說你和那個叫江上的人在那裡發生過戰鬥。”突然之間,一直在沉默中趕路的暗克問了這麼一句,這讓靈風非常擔心。
難道是他從這件事上發現什麼端倪了?他認爲戰鬥過程是放水了嗎?
應該不是這樣的,因爲實際上現在組織當中的超級罪犯們越來越重視那個奇怪的擦屁股小隊了,特別是身爲隊長的江上。在戰鬥系當中非常出名的一寸火花也吃過虧,雖然他嘴上不明說,但很多人都知道他那幾次衝突的狼狽。如果還是單純把江上他們當成普通的弱能力者,那麼暗克的水平也就是如此了,這應該是不可能的。
雖然從戰鬥的結果上說,靈風是打敗江上了的,但那是在她發動隱藏能力之後才辦到的事情。由於發生戰鬥的時候她身上的監聽設備依然在運轉,她不敢隱瞞什麼事情,把戰鬥的過程描述得非常詳細。結果上是贏了的,過程上是輸了的。
“對。平心而論,戰鬥很辛苦,但我贏了。”靈風的回答不卑不亢。
“沒人問你輸贏。”暗克皺眉,“那人也曾經出現在我們要去的現場,我認爲他很有可能會繼續調查那裡,我們必須小心。”
靈風放心了。
這傢伙倒是沒有懷疑什麼,因爲他自己也曾經在江上那裡吃過虧,而且是吃過大虧,所以纔會提起這樣的事情。
“你以前不也是他們的走狗麼?那個叫江上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感覺到他很不正常……所以我總是有一種想徹底消滅他的衝動,可一次也沒有辦到過。他有什麼隱藏能力嗎?爲什麼我感覺到似乎自己一出手的話就會被他反殺?他的存在就是不合理的,這種人根本不應該出現在戰場上。”暗克用幾乎自言自語的話來詢問靈風,他太看重這次任務了,而江上很有可能是他任務當中的不確定因素。
“他和他的小隊的工作很特殊,他們不是戰鬥序列的,只是後續支援,或者說搞維修的。”靈風老老實實解釋道,“但江上這個人很特別,他對能力者的理解是很深刻的,很多人說他是……”
“戰術專家對嗎?我聽說過這個。但我覺得這不是問題所在。”
“是有‘戰術專家’這個說法,他喜歡用最小的投入換取最大的收益。但以前我還在那種鬼地方的時候就聽說,更多人願意稱他爲奸商。假如不用發動能力就能解決問題,他是不會用能力的,假如能用錢擺平,他會和很多人做買賣,當然前提是他也能賺錢。”
“也就是說,他做事不擇手段?真是個不上道的混蛋。”暗克咬牙切齒,這在靈風聽起來倒是很搞笑。一個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行爲是不是犯罪、只是爲了組織效忠的人,居然在說一個半公務員的弱能力者是個不上道的混蛋,如果江上知道了這件事,不知道會用什麼表情面對。
“通過上次的戰鬥我多了幾個關於他的情報。”靈風讓自己的語氣平靜。
“什麼?”
“如果有必要,他連自己的命都不會要的。只要他確認了不要命可以換來更大的成果,他是會果斷這麼做的。但是他沒死,他的運氣很好。”
“我也一樣。”
“我不一樣,而且我勸你也最好不要這樣。”
“你什麼意思?!”
“因爲我們接到的任務是兩人一起把那個叛徒幹掉。既然任務是這麼說的,那意味着我們二人缺一不可。”靈風平靜地解釋了一句。
這讓正在和靈風一起高速飛行的暗克速度有些放緩,他似乎愣神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了。
“就這一次,我認同和你搭檔了。”他很認真地說道,“但這不意味着我會相信你。”
“你廢話太多了。”靈風毫不客氣,加快了飛行的速度。
她有預感,可能很快就要和讓她頭疼的擦屁股小隊隊長再一次發生衝突了。
這次多了暗克,恐怕那個總是打亂自己步調的男人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