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飛收到路微微會到的回覆後便開始聯絡樂隊其他人,時間,地點,都是現約的。很快,陸陸續續地收到了成員們的回覆,除了鼓手晚上有一個重要的工作抽不開身,其他人都有空。
他從房間拿出吉他,靠在陽臺上,對着遠方斜陽,輕輕哼彈了幾下。
——煩躁人世已厭倦,深淵長滿枯草。
——一望無盡的是黑暗,看不見日光。
——漂浮在人間,在微塵中孤寂。
吉他聲緩慢悠揚,聲音縈繞在空中,盪漾着說不出的感覺。斜陽照射在他的身上,映着他臉上的輪廓更爲立體生動,也更爲落寞孤寂。
他隨意地揉亂了頭髮,收起吉他,起身出門。
謝飛和路微微約好的時間是在七點,在他們常去的那個廣場。聖誕節的氣氛愈發濃厚了,路微微和方致誠過來時還有小姑娘以爲他們是情侶,央着方致誠買個發光氣球給女朋友。
方致誠自是自無不可,路微微卻往旁邊多走了幾步,表示他們不是情侶,自然也不想要那個氣球。他們到了一樓,謝飛打了電話來,讓路微微去另一側的一家甜品店去找他。那家甜品店剛開業不到一週,但是因爲裝修調性以及那些甜品的顏值而一躍成爲了網紅打卡點,這個時候人正多,門口排着隊伍,謝飛就坐在玻璃門內靠右側的小桌子上。
他仍是戴着白色面具,半截面具下的清雋面容也吸引了不少女生頻頻看去,然而他只是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直到看見路微微到了,這才站了起來,遙遙看向路微微,也看見了方致誠。
倆人進去之後,謝飛拉開了一張凳子讓路微微坐,至於另一個就顧不上了。方致誠倒是不覺得尷尬,他在路上聽路微微提過幾句,這位是一個樂隊的主唱,也是路微微求經驗的對象,所以他自己拉了凳子,坐在這張兩人桌的旁邊。
謝飛不吭聲,看向對面的人。路微微忙是解釋道:“我們學校的師弟方致誠,他聽說我來聽你們唱歌,所以跟了過來。”
謝飛眼神一凜,正好他點的那些甜品做好了,指示牌的燈亮了,他說:“甜品好了。”
路微微立時懂了,拿好指示牌去服務檯拿甜品。方致誠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甚至對方對他的不喜歡幾乎可以凝成實質。他不難理解這個感覺,可這並不代表他就要退讓。
路微微拿到甜品的時候,有些驚喜,因爲上邊的甜點都是她想吃的,想不到謝飛竟然還有這麼細心的時候,也難怪他說的那些戀愛套路真的有用,這要是追女孩子豈不是分分鐘將人拿下。
“謝飛,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的?”
謝飛只說:“微博上看到的。”
她這纔想起,自己之前在微博上轉發了這家店開業的抽獎微博,還說了自己想要吃的那幾款甜品。她眼睛發亮,擡手比了個贊,“學到老,活到老,不愧是前輩。”
末了,她纔想起什麼,說:“你什麼時候開了微博?”
她可是幫忙管過面具樂隊官微的人,每回粉絲都在問爲什麼謝飛沒有微博,現在看來,當事人似乎有微博!
她給了一個眼神,謝飛也明白了,緊接着他說出了一串賬號的名字。方致誠在旁看着,始終不說話。
路微微第一時間點進謝飛的微博去看,誰知道刷了不過幾秒就覺得沒什麼意思,因爲這明顯是剛申請的號,空白的什麼都沒有。
路微微右手叉了一點兒伯爵紅茶蛋糕,放在嘴邊,又漫不經心道:“你微博的這串英文縮寫是什麼意思?”
——XFYL。
前面的謝飛兩個字不難理解,那這後邊的YL又是怎麼樣的解法,她總覺得這其中又帶着濃濃的八卦氣息。
路微微想打聽八卦,各種軟磨硬泡,可謝飛的不吃她那一套,再加上路微微還有求於人,不敢放肆,吃了甜品之後就一起去了他們表演的場地。他們今晚在這個廣場的東南角表演,旁邊是一棵被白色圍欄圍起來的四五米高的聖誕樹,樹上掛着彩燈,聖誕帽,還有一份份包裝好的禮物盒。
臨表演前十分鐘,面具樂隊的微博方纔發出了今晚要表演的消息,很快,有許多人聞風趕來,然後迅速將這裡圍了起來。這次唱的是他們之前排練的新歌,路微微已經聽過了不止一次,她和方致誠佔據着最中間的位置,正好對着樂隊表演。
寒風打在了衆人身上,卻沒有澆滅他們的熱情,歌聲如火如風,循着每個人心靈的縫隙鑽去,與他們產生共鳴。有人眼尖地發現,樂隊衆人有意無意地看着一個女生,於是偷偷拍了一張背影照片,發了微博,感慨人比人氣死人。
方致誠平時很少這樣聽歌,也算是頭一遭,竟然覺得有些驚豔,連帶着對謝飛的觀感也因此好了幾分。然而天公不作美,樂隊才唱了一個多小時,天上竟然飄下了雨,且看雨勢還有越下越大的樣子,所以不得已這次的表演暫停了。
觀衆們意猶未盡,覺得淋雨聽也無妨,放在往常,面具樂隊的人也會繼續唱下去,直到完全無法唱歌,然而這次,謝飛最早停了下來,他讓其他人收拾東西,而後在衆人詫異中抓住路微微的胳膊,把她帶離了這裡。這個舉動更是點燃了不少人的熱情,只是雨滴落下,不好再在這裡站着,這纔沒有釀出瘋狂之景。
樂隊成員默契的一笑,順帶攔住了想要跟過去的方致誠。
方致誠有些擔心,打了電話,很快電話接通了,路微微輕聲說話,讓他不用擔心,她很好,並且讓方致誠自己回學校。路微微電話還沒說完,方致誠就聽見了電話那頭一道冷冽不羈的“哼”聲,緊接着就是滴的一聲,電話被人掛斷了。
他站在原地,有些孤單而落寞。
至於另外二人,他們到了樂隊小基地,路微微剛到那兒就忍不住炫耀自己的近況,包括她成功住進對方家裡的事。
謝飛聽得認真,眉頭緊緊皺着,聽了一半就不耐煩地打斷道:“我再教你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謝飛認真道:“你再做一些對方不喜歡的事,對方越不喜歡越好,通過這樣子來吸引對方的注意力,表現出你很特別的樣子。”
路微微照例表示奇怪,謝飛雙手隨意放着,淡淡道:“你也可以不信。”
路微微慌忙說她當然是信的,只是覺得這個好像不是很好。
她身上淋了雨,所以去洗了個熱水澡,衣服穿得是之前看他們排練放在這裡的備用衣物。一陣罕見的冬日閃電之後,這個小基地忽然停電了,整個世界都變得烏黑一片。
路微微沒有帶手機,浴室內半點光亮也沒,她平時是不怕的,但是也許是這裡來的次數太少,而且自己又受到了戀愛文化的薰陶,以至於感覺有些忐忑。就在她想要喊人的時候,玻璃門外亮起了微末的燭光。
謝飛站在門口,拿着一盞蠟燭,背靠着,說:“我在這兒,你別怕。”
路微微愣了一下,那一點點兒的忐忑也都沒了,她極快地衝了澡,穿上衣服出去。偌大的基地裡,已經擺着了幾盞蠟燭,看起來另有氛圍。
“是附近的電線燒壞了,現在已經在修了,估計很快就來電了。”
路微微應了聲,坐在了一角。也許是現在的氛圍變化,以至於她竟然有些不知道如何說話的感覺,她隨意地刷了刷手機,又想要挑起話題,一時不過腦,忽然笑道:“謝飛,你到底長什麼樣子啊?”
“你很好奇?”謝飛輕聲道。
路微微沒想到對方真的會回覆,她連忙點頭表示這個真的太讓人好奇了,“我能看看嗎?”
隨後謝飛不說話了,像是默認什麼事。
路微微彷彿拿到了什麼權利,有些緊張,她走到了謝飛身前,居高臨下地看着謝飛。燭火印在白色面具上,四目相對,莫名的讓人心跳快了一拍。她伸出手,落在了謝飛的鬢角上,只要她揭開面具,就能夠知道謝飛到底長什麼樣子了。
她看着這雙眼睛,望着謝飛,突然燈光一下子亮了起來,與此同時開門聲響起,是樂隊的人到了。
他們打開門看見了這麼一幕,都下意識地眼神飄忽看向別處。
一個個都弱弱道:“我們是不是回來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