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的豬肉養人啊,多吃一些,多吃一些。”
諾曼王宮的宴會盛大而又奢侈。
起初,川流不息的侍者們引導着各位尊貴的客人一一就坐的時候,在餐桌上已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餐前開胃菜——有來自波爾多的新釀葡萄酒;那不勒斯新摘的草莓;西西里的櫻桃;卡拉布里亞的醃橄欖;以及用蜂蜜製成的各式各樣的甜點。當然,爲了照顧薩拉森人,同時還有檸檬汁和蜂蜜水。
雖然已經和基督國王們混的熟了,杜姆亞特的王子也並不介意和好友私下開懷暢飲;但是畢竟這是鄭重的國宴,而旁邊伊瑞爾和塔裡克都在看着他,故此侯賽因也只能按捺下自己的慾望,端起蜂蜜水,朝着諸位顯貴微笑致意。
餐前的開胃菜過後,便有一隊侍者端着被鍍銀的鐘形蓋覆蓋的大小盤子,輪流把一道道主菜擺放到了賓客面前——這是爲了防止有刺客在貴客的菜品裡面下毒,同時還兼具了保溫的作用;而這一風俗甚至一直流傳到了現代。
而在所有客人面前都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盤子過後,在康斯坦絲的招呼之下,侍者們便一齊揭開了蓋子。頓時,琳琅滿目的菜品充斥了客人們的視野;撲鼻的香氣刺激着貴族們的味蕾。
“異教徒的禮儀真他孃的繁瑣。”侯賽因的馬穆魯克侍衛長塔裡克撇撇嘴,看到周圍的人們都沒有開動,只得按捺住自己內心的躁動,朝着一旁的薩拉森王子吐槽道:“只能看不能吃,還必須要把蓋子一起打開——這他孃的完全就是顯擺自己很有錢嘛。”
“我現在無比懷念撒馬爾罕的草原,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熱烈奔放的突厥姑娘圍着篝火跳着輕快的舞步,看上了哪個就他孃的把她拉到一旁的乾草堆中......”
“咳!”
一旁的伊瑞爾輕輕的咳了一聲,然後輕輕的說道:“我倒是能夠理解他們的用意。”
“十字教徒的禮儀,在我看來還是頗有美學價值的——只要我們還沒有享受到眼前的食物,我們就會迫切的想知道蓋子下面到底是什麼東西,看起來如何,到底好不好吃......”
聽到了伊瑞爾的長篇大論,突厥侍衛長內心撇撇嘴,然後恭敬的說道:“公主殿下的話語真是......讓老臣猶如......最炎熱的夏天被一瓢冰水兜頭澆下一般......”
“但是我他孃的一個字都聽不懂。”塔裡克在內心爲自己補充道。
“可是,等到蓋子揭開的那一剎那,能夠看到菜餚的外觀,聞到美食的香氣,我們就會因此感到欣喜萬分,然後小心翼翼的品嚐,看它是否能夠符合我們的期望。”
這時,盛裝的格魯吉亞公主聽到了伊瑞爾的美食哲學,感覺有點贊同,便順口說了幾句。而聽到了塔瑪麗的話,薩拉森蘇丹的御妹亦是連連點頭,連帶着對這個阿萊克修斯曾經的女奴的觀感大爲改觀。
而隨着侍者們揭開了蓋子,頓時,數十道各式各樣的菜餚映入了賓客們的視野——阿萊克修斯定睛一看,光是豬肉便做了數種菜式:有血腸;小香腸;煎排骨;醃豬肉;整個的野豬頭;而其他的菜品更是豐盛:烤兔子;炸閹雞;新鮮的河鱸;醃鯡魚;甚至大廳中央還有一隻潔白的天鵝和一隻花枝招展的孔雀——這是先把整隻高貴的飛禽清洗乾淨,油炸之後再在上面粘滿它曾經的羽毛,看起來就像活的一樣栩栩如生,屬於觀賞性物品,並不能食用。
“陛下,巴勒莫的宴會您還滿意?”
正中的主位上,康斯坦絲作爲女主人朝着一旁的阿萊克修斯舉杯致意。“威廉陛下的膳食總管,可是專程從巴黎和君士坦丁堡聘請了最好的廚師!”
“嗯,朕和朕的將士們都很喜歡。”
羅馬皇帝點點頭,然後看向了一旁正拿着一整支豬蹄髈在大快朵頤的居伊:“康斯坦絲公主你看,他們吃得多麼暢快和開心啊!”
說着,阿萊克修斯還示意一旁的侍者端了一盤排骨放到了耶路撒冷駙馬的面前。
“居伊我的朋友,西西里的豬肉養人啊,多吃一些,多吃一些......”
隨着威廉二世和羅馬的使者從帕拉提那禮拜堂出來的時候,整場宴會已經進行到了高潮。而西西里的國王站在大廳的二樓,看到下面賓主盡歡的場面,不由得微笑着點了點頭。
“我可愛的瓊,這段時間看起來還是有點長進的。”
“國王陛下到!——”
隨着宮廷總管的大聲宣告,威廉和兩名來自羅馬的使節也終於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到此爲止,這場宴會都是在井然有序中渡過,可是,那名年輕的羅馬使節,作爲年僅二十三歲的地區主教,見到基督徒的宴會上居然有爲數不少的薩拉森人,不由得重重哼了一聲。
一旁的侯賽因原本正在用銀質的小刀細細的切割着自己的烤羊腿,但是卻看到了那個新來的黑衣教士面帶輕蔑的看了他們一眼。而杜姆亞特的年輕王子本身脾氣就是個暴躁的,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小刀,毫不客氣朝着那個十字教的黑衣教士回瞪了回去。
當然,還有個原因是這個黑袍教士一看年齡和打扮,就不是那種位高權重的傢伙——比如旁邊那個穿着紅衣的十字教和尚,一看就是長期手握重權的上位者;而這個黑袍的年輕人,看起來是屬於能夠被王子殿下欺負的角色。
“你瞅啥?”
年輕的埃及王子一邊惡狠狠的朝着黑衣教士瞪了回去,一邊含混不清的用薩拉森語質問他。此刻,侯賽因滿嘴都還是沒有嚥下去的羊肉,他囫圇說完之後,連忙喝了一大口蜂蜜水,然後毫不在乎的用袖子擦了擦自己油膩膩的嘴巴。
哪知,這個黑衣的年輕教士竟然還是個精通薩拉森語的,他不僅把剛纔埃及王子的話完完整整的都聽了過去,並且自動理解成爲異教徒的挑釁。只見他一邊冷笑,一邊用嫺熟的薩拉森語說道:“我看到了什麼?一羣不知禮節的異教野獸,居然堂而皇之的坐在了被上帝祝福過的宮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