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名森林中最優雅的精靈一般,西西里的公主此刻穩穩當當的站在樹上,後背斜倚着主幹,緩緩地拉滿了那一張幾乎有人的一多半高的長弓。
正當發狂的棕熊站了起來,又一次揮舞着它那龐大的熊掌,準備對阿萊克修斯所在的橡樹進行又一次狂暴的打擊的時候,沉重的破甲箭矢被這柄由紫杉木製成的精良長弓激射而出,幾乎筆直的射中了棕熊的後背,然後破開了堅硬的皮毛,命中了它的心臟。
頓時,這兇狠猛獸的怒嚎變成了低聲的哀鳴。隨着它的力量不斷的流逝,這原本不可一世的猛獸頗爲吃力的轉過身來,怒視着那個傷害了自己的人類,甚至還要緩慢的朝着這邊挪移過來。不過康斯坦絲顯然也是個對於自己的箭術相當自信的,只見她左手持弓,猛地從樹上跳了下來,雙腿微曲,便穩穩的落在了地上,又摸出了一根和剛纔一樣的箭矢,瞄準棕熊又是一箭。
而這一次,西西里的公主瞄準的是猛獸的眼睛。只見這根尖銳的刺矢猛地鑽進了棕熊的眼眶,甚至長長的一截箭已經深深地刺入的這猛獸的腦袋裡。
“嗚......”終於,受到致命傷害的棕熊支撐不住,還沒有走幾步,便發出了一陣泣血的哀鳴,然後如同一座肉山一般緩緩倒了下去。
看到這兇惡的猛獸此刻終於不動了,阿萊克修斯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緩緩從樹上滑了下來,笑着朝着康斯坦絲招手道:“嘿,康斯坦絲,這算是我救了你還是你救了我呢?”
說着,一整天都保持着精神高度集中的小皇帝終於有點支撐不住,便直愣愣的躺到了草地上,雙手枕着後腦勺,嘴裡叼了一根草莖,擺了一個自認爲舒服的姿勢,就這樣放心的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萊克修斯忽然睜開了眼睛。他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卻發現此刻天已經完全黑了。不過,不遠處卻有一堆燃燒着的篝火,而康斯坦絲正坐在那裡,旁邊是幾條已經烤熟的魚和幾隻兔子。至於那隻棕熊的屍體,卻一動不動的堆在旁邊。
“陛下,您醒來的真是時候。”
西西里的微笑着公主走到阿萊克修斯旁邊,遞上了一隻熟透的烤魚。小皇帝吃了兩口,還讚美了康斯坦絲的手藝。不過,他卻突然看到,康斯坦絲的懷裡,卻抱着一隻正在熟睡的小熊。
彷彿看到了阿萊克修斯的疑惑,西西里的公主笑了笑,用一種母親一般的慈愛眼神看着懷中那毛茸茸的熊崽子:“我在離這兒不遠的地方發現了一個熊穴,這小傢伙當時就在裡面。”
說着,她嘆了一口氣,轉頭望向了那棕熊的屍體:“那頭野獸,應該就是它的媽媽了。”
“這小傢伙,甚至還沒有斷奶。”康斯坦絲憐惜的看着懷裡的棕熊幼崽:“如果我不管它,那麼這頭小熊肯定會被餓死——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小皇帝訕笑幾聲,還伸手摸了摸公主懷裡的這熊崽子,甚至還聽到了它輕微的鼾聲。然後,他便笑着對康斯坦絲說道:“真想不到,原來光彩照人的西西里公主,居然還有着如此高明的箭術——那種堅硬的長弓,我肯定是拉不開的。”
“那是英格蘭的紫杉木長弓。”西西里的公主矜持的笑了笑,隨即把懷裡的幼熊輕輕的放在了一邊,然後也拿起了一串烤魚:“巴勒莫是沒有這種弓箭的,這是當年小瓊恩嫁給威廉的時候,從倫敦帶過來的嫁妝。”
阿萊克修斯笑着點了點頭:“說真的,我本以爲康斯坦絲你只是一名普通的公主,然而萬萬沒想到,你面對那棕色猛獸時候矯健而敏捷的身姿,以及那高朝的箭術,完全就是一名最優秀的......遊俠!”
說着,小皇帝甚至讚歎道:“即便是君士坦丁堡弓箭禁衛隊的隊長,差不多也是這個水平了!”
哪知聽到了阿萊克修斯的這句話,康斯坦絲不但沒有高興,反而卻露出了悲哀的表情。
“不,我寧願從來沒有從來沒有這些......”
這是一段令人悲傷的往事。
康斯坦絲從小就沒有父母。
雖然她有着顯赫的出身,父親是諾曼王朝最偉大而傑出的君主羅傑二世,但是她卻是羅傑二世的遺腹女,而母親也因爲難產而亡。
繼位的威廉一世,也就是如今的西西里國王威廉二世的父親,事實上從他的綽號便能看出這位國王的所作所爲了。他的兒子,如今的威廉二世綽號“好人”威廉;而威廉一世的綽號卻恰恰是“惡人”。
事實上,這位國王專斷而殘暴,甚至對於自己的親屬們,也毫無感情可言。也因此,康斯坦絲的幼年並沒有在巴勒莫的諾曼王宮度過,而是被自己的哥哥送到了一座海邊的要塞,在城堡裡面接受囚禁。
而這一切的原因,卻是由於一名吉普賽女巫所謂的預言——當“惡人”威廉詢問自己妹妹的命運的時候,這位女巫用水晶球占卜,之後便得出了一個結論。
“公主殿下的婚姻將毀滅整個西西里。”
於是威廉一世首先便讓自己的妹妹發誓成爲修女;不過他還覺得不放心,又把康斯坦絲囚禁在一座城堡之中,並且命令手下的騎士們嚴酷地訓練她的武藝,希望把她教育成爲一個粗魯的戰士,而不是一名高貴的公主。
所以直到威廉一世駕崩,她的侄子繼位之後,康斯坦絲才重新回到了巴勒莫的王宮。她一直都想封印自己之前的悲慘回憶,也因此如飢似渴的學習各種禮儀知識,把自己打扮成爲一名真正的淑女。不過,在今天親手獵殺了一頭兇猛的棕熊之後,康斯坦絲才猛然發覺,不管自己多麼想忘卻過去的回憶,這戰鬥的技巧已經早就和自己融爲了一體,成爲了自己的本能。
“正視過去,過好當下,憧憬未來。”
把西西里的大長公主擁在懷裡,阿萊克修斯一直緩緩的撫摸着她的背脊。而一邊傾訴一邊哭泣的康斯坦絲,此刻柔弱而又無助的蜷縮在小皇帝懷裡,不斷的哽咽着。
阿萊克修斯直視着康斯坦絲的雙眼,顯示出自己的內心無比堅定。“康妮,你要知道,六個月前,朕還是布拉赫奈宮無可置疑的皇帝,但是卻眼睜睜的看着篡位者殺死了朕的母親,然後把朕扔下了金角灣——所以,不用沉湎於過去的悲慘,你要向前看!”
“你現在,可是名副其實的西西里公主!”
小皇帝把自己的臉靠近了康斯坦絲,鼓勵她振作起來,未來是擁有無限可能的。而西西里的公主怔怔的看着目光炯炯的阿萊克修斯,臉卻突然間略微紅了起來,眼神也不斷的閃躲着。
不知怎麼的,湊近了公主的面龐,阿萊克修斯忽然聞到了從她身上傳來的一股醉人的香氣,一時間他也有些意亂神迷。在這有些曖昧的氣氛下,看着昂起頭來,已經把眼睛閉上的康斯坦絲,小皇帝也緩緩閉上了眼睛,把西西里的公主攬到懷裡,緩緩的把頭湊了過去。
“我就蹭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