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皇宮內福禍只在旦夕,詠升匆匆忙忙在御前密告,結果太醫證實確實只是竹傷,讓詠升在父皇面前丟了一個大臉,連帶着謹妃也心驚膽戰,生怕被詠善反咬一口,在詠升頭上安一個“妄言”的罪名。

不料,不但在太子殿養傷的詠善毫無動靜,連皇上也沒怎麼生氣,過了幾天,居然還下了一道聖旨,說“太子養傷期間,瑣碎國務也需照料”,命令“王子詠升稍作輔助理事,以爲錘鍊”。

詠升又驚又喜,這次可是因禍得福,雖然沒有害了詠善等人,卻有好運從天而降,居然藉此機會撈到了參與國家政事的機會。

於是太子養傷,四王子開始管些小小外事。

謠傳新太子遇刺的事,就此告一段落。

詠善這次流血不少,傷在腿上,後來傷口又被竹子插了進去。雖然從小練習武藝,筋強骨壯,這麼折騰下來,第二天傷口就開始發炎。

他生xing好強,又擔心消息傳到父皇耳裡,如果再次追究起來,不知道還會惹出什麼大禍,所以不許常得富向上稟告,只按時把太醫院送來的湯藥一口喝乾,還逞強坐在牀上熬夜看前面送過來的瑣事奏報。

這樣耽擱幾天,傷口沒全好,又添了發熱症狀,口乾舌燥,喝多少水都不管用,再隔兩三日,竟然連坐起來都勉強了。

常得富這個時候才知道真的糟了,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一開始就報上去,當然沒有什麼大事。

現在太子病成這樣,忽然上報,必定驚動皇上。

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想來想去,最後匆匆去見淑妃。淑妃聽了,驚得連轎子都來不及叫人準備,披着一席斗篷就冒着雪匆匆趕到太子殿,往牀邊一瞅,詠善滿臉熱得通紅,輪廓卻直瘦下去不少。

淑妃又傷心又氣憤,當場就指着常得富罵,“混賬東西!太子千金之軀,何等貴重,你們就這樣糟蹋?病了幾天了,居然連本宮都敢不告訴?他說不報就不報嗎?要是詠善有個三長兩斷,不需皇上下旨,本宮就先剮了你!”

詠善病中昏昏欲睡,聽見淑妃罵人,勉強睜開眼睛,“母妃,兒子只是頭有點發熱,過兩天就好了。”

淑妃看見詠善醒了,趕緊伏下腰,柔聲道,“詠善,你身上不舒服,不要開口說話勞神,母親把上個月你父皇賞的千年老山參帶了來,已經吩咐他們下去熬了。”伸手輕觸詠善額頭,熱如烙鐵,驚得她把手往後一縮。

詠善恍惚一笑,還沒開口,牀前又閃出一個人影,居然是詠臨,一臉愧疚道,“哥,我……我……我錯了……”撲通一聲雙膝跪在牀前,抱住他一隻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哥哥不要生氣,好生養病。等哥哥病好了,要打要殺都隨哥哥。”鼻子一酸,豆大的眼淚簌簌掉了下來。

詠善沒想到他還有膽子過來,驀然一怔,想一想他在內懲院無法無天,和自己當面對着幹,拔刀子扎人的時候下手半點也不容情,頓時怒火不打一處來,正要把他的手狠狠甩開,目光所到之處,卻看見淑妃一臉殷切盯着他,眼中滿是哀求之意。他愕了一瞬,心中就微微嘆了一聲,再看詠臨,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哭得孩子似的,眼裡大顆大顆向下滾,確實悔恨到了極點,心裡又是一軟。

他冷冷瞅着詠臨,隔了片刻,纔有氣無力地道,“這麼冷的天,還跪在地上。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母妃白疼你了。起來吧。”

詠臨一刀傷了詠善,連着幾個晚上都睡不着,現在見到一向身強體壯的哥哥爲了自己病成這樣,更是難過,一哭就停不下來。詠善開了口,他也沒聽清楚,只管繼續抱着詠善的手哭,淑妃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斥道,“還哭什麼?哥哥已經不生你的氣了。他正生病呢,你別在這裡吵他。”

詠臨一想也對,趕緊舉起袖子往哭得溼漉漉的臉上一抹,乖乖閉了嘴。

不一會蔘湯熬好送了上來,淑妃嫌侍女們笨手笨腳,親自坐在牀前端碗去喂,詠臨正想找機會補過,趕緊跑去把詠善小心翼翼扶起來,讓孿生哥哥靠在自己肩膀上。

不知道是不是淑妃帶來的老山參確實比宮裡常用的人蔘要好,詠善一口一口喝了蔘湯,自覺添了不少精神。看看眼前身後,正是宮中和自己骨血相連,最最親密的兩個人。別人也就算了,這兩個,卻是這輩子註定同榮共辱的。

他xing子冷硬yin鷙,現在病得昏昏沉沉,胸膛裡卻多了一分柔情,溫和地看了淑妃一眼,低聲道,“母妃不要擔心,我從小練劍習武,身子沒那麼弱。倒是詠臨那天捱了我一腳,挺不輕的,怕會傷了內腑,要記得找人看看。”

“已經看過了,我皮厚肉粗,前兩天就連淤痕都散盡了。”詠臨在後面小心地撐着詠善,一邊道,“那一腳是我活該,母妃說哥哥原該踢得更重一點纔好。”

淑妃瞪他一眼,數落道,“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哥哥護着你,你現在還能坐在這笑?”

三人說了一會話,都覺心中抑鬱散去不少,越發親密。

淑妃怕詠善坐着說話吃力,和詠臨又把他扶着睡下,繼續聊了一會,說到詠升現在正在開始管事,每天裝模作樣到前面去見大臣們。

詠善笑道,“這樣正好。不做事的可以藏拙,做事的必定露拙。他資歷淺,又不懂事,去管那些瑣碎事,不出幾天一定會出岔子。”

詠臨因爲詠善的腿傷後來還刺了竹子耿耿於懷,哼了一聲,“要不是他去父皇面前告密,哥哥的傷口也不會重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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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卻顯然另有心事,和詠善商議道,“太子養傷,別的王子輔政也是常例。不過爲什麼是詠升?好端端放着一個詠臨在這裡,既是太子的孿生兄弟,又是老三,排行不是比詠升還大一點?怎麼就不下旨要詠臨去輔政呢?”

“詠臨這個脾氣,還是不要去管政事比較好。”詠善沉吟道,“以後等我傷好了,親自帶他一帶,等他學些本領再說。不然惹出事情,更難收拾。”

淑妃露出寬慰之色,“有你護着他,我就放心了。”

“母妃放心。我也只有這麼一個同母兄弟,難道我就不疼他?他要是還缺什麼,想要什麼,儘管直接來報給我就好。”

詠臨和他一同長大,對這個孿生哥哥脾氣其實極爲了解,氣起來的時候下手毫不留情,一旦氣消了,對他這個弟弟還是很疼的。

聽詠善這麼一說,詠臨知道哥哥真的不氣了,大爲高興,在詠善背後直對淑妃得意洋洋地做鬼臉。

淑妃也笑起來,“現在想巴結他,送禮給他的人多着呢,還有什麼到不了手的?他也想不到什麼要來求你。”

“纔不是。”詠臨趕緊插嘴道,“這就正巧有一件事想求哥哥。”

“怎麼?”

“我想求哥哥開恩,饒了詠棋哥哥。”

話一落地,詠善臉色驟然變了。

連淑妃也沒想到詠臨會這麼混賬,胡亂開口,頓時黑了臉。

殿內一陣沉默,空氣沉甸甸地,向人心上直壓下來。

“詠臨……”詠善隔了一會,才輕聲問,“你剛纔說什麼?”

“我也知道,哥哥是奉旨查問,但是詠棋哥哥從小和我親密,他的爲人我最清楚。什麼私通大臣,意圖謀反,這些事詠棋哥哥絕不可能做的。再這樣關押審問,不但問不出結果,反而誤傷好人。內懲院出了名的濫用酷刑,他脾氣溫和,膽子小,又受了傷。昨天我偷偷去看他,他瘦了不少,隔着窗子和我說,他恐怕出不去了,只求我替他去看一眼麗妃……”

淑妃在一邊早就瞧着詠善臉色越來越沉,這下忍不住喝道,“詠臨,你給我閉嘴!叮囑了你多少次不許管內懲院的事。你好大的膽子,還敢瞞着我!張誠那個混賬,越來越不會辦事了!”

“母妃,我……”

“你給我下去,不許再來煩你哥哥!”

詠善渾身又熱又冷,眼前一陣眼花。他強撐着不露疲態,咬了咬牙,對淑妃淡淡道,“母妃,讓他說吧。詠臨,詠棋都對你說了些什麼?你都告訴我。”

詠臨應了一聲,老老實實道,“詠棋哥哥說他命運不濟,本來就不是長壽的人,只是掛念麗妃娘娘,不能盡孝道,內心愧疚。我和他說,他的事父皇和詠善哥哥你遲早會查清楚,爲了那些留言誹謗,總不能真的把一個王子給冤殺了。我還和他說,詠善哥哥只是奉旨辦事,等他明白了真相,必定不會難爲他。他聽了我的話,說……說……”

“他說什麼?”詠善半睜着眼睛,低聲問。

詠臨也知道這句話不大穩妥,吞吞吐吐了半天,央求道,“哥哥,他和你不常在一塊,對你爲人不清楚,只是無心之言。我說了,你可不要對他生氣。”

淑妃知道要糟,站在一邊直對詠臨使眼色。

詠善此刻已經是點了火的油罐,隨時炸開,她也不敢隨便做聲——萬一詠善連她一併恨上,那麼就連勸和他們兄弟的人都沒了。

詠善嘆一口氣,“你說吧。”

“詠棋哥哥聽到你的名字,就打了個哆嗦,還說,他實在是怕了你。”

詠善眼睛驟瞪,眸中滿是滔天暴浪。

只睜了一睜,又緩緩閉上眼,臉上本來是發熱的紅暈,現在竟簌然全褪了下去,被蒼白替代,象誰在上面覆了一層半透明的白漿紙。

一時無人說話。

殿內沉悶得令人窒息。

詠臨小心地看着詠善的臉色,“哥哥,你生氣了?”

“我不氣。”詠善氣得渾身打顫,死咬着牙,扯着嘴脣強笑,“我是太子,他是囚犯。他怕我,本來就應該的。哈哈,怕得好,正要他怕呢。”說到後面,脖子一陣透不過氣來的梗塞,又好像是哭音。

詠善吃了一驚,暗暗壓抑,長長几個呼吸後,才覺得好了點,睜開眼睛,看着詠臨,問道,“他只掛念着麗妃娘娘,你替他去看了麗妃嗎?”

“嗯。”詠臨應了一聲,偷偷瞅詠善一眼,居然似乎有點心虛膽怯。

詠善病得手腳發軟,精明卻一絲不減,見詠臨這個神色,心中動了疑心,略一思索,吃了一驚,看向詠臨的目光頓時變得凌厲,“你帶了什麼給麗妃?”

淑妃站在一旁,臉色也變了。

“也沒什麼……”

“到底是什麼?”

詠臨知道瞞不過,硬着頭皮模模糊糊道,“也就是一封問安的書信而已……”

詠善大怒之下,竟有了幾分力氣,猛坐起上身,揮手一個耳光朝詠臨扇過去。

啪!

耳光聲響徹太子殿。

詠臨也不敢避,直愣愣被他打得耳朵嗡嗡作響。

詠善瞪目怒眉,扇了他一下,還不解恨,舉起手要扇第二下,卻渾身泛酸,找不到一絲力氣,緩緩向後倒去。

淑妃驚呼一聲,趕緊把他扶住了,顫聲道,“詠善,你不要動怒,養病要緊。常得富!常得富!快拿藥來!”抽出一隻纖纖玉手,往詠臨身上狠打了兩下,罵道,“混賬東西,你是要活活氣死母妃嗎?你……你送的什麼好信?”

詠臨捂着腫起半邊的臉,急忙解釋道,“真的沒寫什麼,我都看過了,只是問候麗妃娘娘平安,請她不必擔心,還有就是安慰麗妃娘娘,說他的舅舅和太傅那邊,其實並沒有和他通什麼要不得的信,信裡面的內容都只是聊聊詩詞而已……”

淑妃氣得幾乎暈死過去,看着她不爭氣的小兒子罵道,“糊塗!你也不問問他爲了什麼案子被押回京城的?那些信……這傳出去,根本就是內外溝通,串供的死證!這事要是被揭穿,你這呆子背定了傳遞私信,勾結其中的罪名!”說到氣處,又狠狠打了詠臨幾下。

詠臨臉上被淑妃戴着的寶石戒指劃了三四道血痕,卻沒有去擦,他看母妃如此生氣,也知道犯了大錯,隱隱着慌起來,發愣道,“信是詠棋哥哥親手給我的,又是我親自交給麗妃娘娘的,應該不會被人知道吧?”

詠善這時候已經過了氣頭,身上冷熱交加,難受得直想暈倒,勉強開口道,“母妃,他不懂這些事,現在也沒功夫和他說。這個時候,我看那信恐怕已經到了謹妃手裡,要先做準備。”

淑妃點頭應了。

詠善喘了片刻,又問詠臨,“你送信的時候,被誰看見了嗎?”

詠臨努力回想了一下,搖頭道,“冷宮人少,一路走過去,都沒見人影。就是麗妃住的小殿門口站着兩個侍衛,他們開門讓我進去的。”

淑妃黑着臉道,“日後事情扯出來,那兩個侍衛就是要你命的人證。”

詠臨低下頭,不敢再做聲。

詠善沉吟了一會,似乎已經想好了什麼,開口道,“母妃和詠臨都先回去,這事我還要想想。別太擔心,信就算被他們截到了,也未必會立刻被他們兜出去,總有迴轉的餘地。詠臨回去之後,哪也不許去。”

淑妃忙道,“你放心,回去我就把他鎖起來。”

命人送走淑妃詠臨,詠善躺在牀上,愣愣看着上方牀頂刻着的龍睛鳳尾,把常得富叫了來,吩咐道,“你去內懲院,就說是我的話,要他們把詠棋殿下立即送到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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