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嘈雜的聲音傳來,擡頭看過去,傅廷燁和程婉妙的馬車陸續停靠下來。
“將軍。”周圍侍衛整齊劃一行禮,傅廷燁拉開車簾,從上面跳下來,冷毅深邃的目光掃了一圈,不怒自威。
程婉妙在丫鬟的攙扶之下走下馬車,來到他的身邊,眼圈泛紅,顯然又是哭過一場。
盧正清和華輕雪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牆角處,很不起眼的樣子。
眼看着兩人就要進府,程婉妙倒是注意到了盧正清的藥箱,遲疑了一聲:“咦,那位傷兵的情況如何?”
她這是故意當着衆人的面詢問,傅廷燁自然不好發作,卻又沒有理由干涉什麼。
盧正清垂着頭:“多謝表小姐關心,傷員還需要靜心調養,屬下已經開過方子,按時服藥定會早點好起來。”
“嗯。”程婉妙點點頭,目光落在他的身後,一個矮小瘦弱的藥童。
華輕雪察覺到對方的目光,頭低得更深了些,心中緊張萬分。
程婉妙彷彿記起來,昨日她前來試探的時候,這位大夫都並沒有帶着藥童,正要疑惑發問,就聽見傅廷燁的聲音傳來:“還愣着幹什麼?”
程婉妙一怔,旋即發現傅廷燁竟然在等她,忽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欣喜,她歡快的回到傅廷燁的身邊:“表哥,我們進去吧。”
傅廷燁點點頭,眼角餘光掃了一眼那瘦小的身影,隨即進府。
一羣前呼後擁的人離開之後,侯府門口變得有些蕭瑟。
華輕雪卻依然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直到盧正清拍了拍她纔回過神來。
“趕緊走啊。”盧正清小聲嘀咕一句,大步走在前面,華輕雪速速跟上。
“可是,我們現在要去哪裡?”華輕雪跟在盧正清的身後,兩人在盛京的大街小巷裡面穿行。
“自然是回別院,不然還能去哪裡?”盧正清好笑的回她。
“噢噢。”華輕雪茫然點點頭,一回神,喜從心來:“別院?!你說的可是別院!我沒有聽錯吧?”
盧正清睨她一眼,並不說話。
可華輕雪已經找到她想要的答案,高興的差點跳起來:“太好了,終於可以回去了,我還琢磨着我的熱氣球要大幹一場呢。”
盧正清有些無語,都到了這種時候腦子裡還只有自己的發明創造的人,也只有她華輕雪了吧。
侯府裡面,傅廷燁在前廳坐了下來,程婉妙亦然。
“最近司兵夫人失蹤,朝廷和我都在極力尋找,這兩天礙於母親的喪事抽不開身,晚上我得去搜尋一翻,府裡剩下的事,就交給你處理了。”
他淡淡的開口,似乎是徵詢程婉妙的意見,又似乎只是告知一聲。
程婉妙心中隱隱覺得奇怪,人不是明明在府裡,爲何表哥還要出去尋找?
難不成是做做樣子給別人看?
或許是呢……表哥這是在做戲?
那麼自己就配合他好了,溫婉的點頭:“好的,表哥,你放心去吧。”
傅廷燁點點頭,正要起身的時候,程婉妙忍不住開口詢問:“這麼多人都在尋找司兵夫人,她……會不會有危險啊?”
一絲警惕的鋒芒掃過傅廷燁的眼底:“難得表妹如此關心司兵夫人,如果我找到她,一定會轉達你的關心。”
程婉妙沒想到堂堂正正的大將軍也會睜着眼說瞎話,當即不動聲色,點了點頭。
她跟司兵夫人本來之前就有過節,沒道理現在姨母去世之後自己就表現的特別關心,換做是別人,也會覺得假。
所以,還是收斂一點的好。
正好表哥離府之後,自己也有機會去會會別院那層層銅牆鐵壁。
傅廷燁不多言語,甚至連飯都沒吃,就帶着人馬走了。
程婉妙親自將他送到侯府門口,眼看着傅廷燁走遠,才放下所有的僞裝,一張精緻的小臉沉下來,眉眼中盡是狠戾。
“我倒要看看,這金屋藏着什麼嬌。”她狠狠磨牙,徑直朝傅廷燁的院子逼近。
紫娟在她身後提醒:“表小姐,太后娘娘只是吩咐你找到人,可並沒有讓你對她做什麼,到時候可要仔細分寸啊。”
太后……一聽到這個名字,程婉妙就不自覺的抖了抖。
紫娟如今是她的心腹,因此她爲太后辦事,紫娟也是知道一二的。
點了點頭:“是呢,只要我能找到人,太后一定會將她嫁到遼國去,到時候我還愁表哥不娶我麼?”
兩人不多言語,很快來到了那院子附近,遠遠的看着侍衛依然嚴密把守,程婉妙停住了腳步。
“這些人可都只聽我表哥命令,我要怎樣才能進去呢?”程婉妙有些犯難。
紫娟拉了拉她的胳膊:“表小姐,你看。”
循着紫娟的視線,程婉妙瞅見那送湯藥的侍衛,領頭的還是個熟人……海士軒!
又是一陣雞皮疙瘩,爲什麼每次見到這個人就犯惡心。
“海蔘領似乎對錶小姐印象不錯,要不表小姐去問問他?”紫娟在一旁出謀劃策。
不得不說,關鍵時刻,紫娟的腦子倒是比程婉妙還要靈活。
果然是姨母培養出來的人,就是不同。
程婉妙不及多想,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隨後聘聘婷婷的往那邊走。
不偏不倚的,就在遊廊之下,兩人偶遇到一起。
“表小姐。”海士軒客客氣氣的打招呼,並不多言,也不敢笑。
介於以往的經驗來看,自己越安分越好,千萬別加戲,千萬。
程婉妙瞧着他板着臉,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暗道不好,恐怕不能成事,於是強忍着心中的噁心搭訕:“海蔘領竟然親自給傷兵送藥,是不是太擡舉他了?”
海士軒立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就連頭都不敢擡:“將軍吩咐的,軍令如山,不敢怠慢。”
問什麼就答什麼,不要加戲,千萬不要。
程婉妙發現這對話根本進行不下去,頓時就惱了:“怎麼我覺得你今天對我如此冷漠,是不是婉妙平日裡什麼時候得罪你了?”
啊?
啊啊啊啊啊啊?
笑也不行,不笑也不行。
表小姐……你到底要鬧哪樣?
“表小姐,是不是有什麼事兒找在下?您放心,只要是您的事,海士軒一定包在身上!”海士軒恢復那一臉黃土高坡上的燦爛笑容。
果然……沒有最噁心,只有更噁心。
程婉妙差一點就要吐了出來,好在心裡有個聲音提醒她,穩住,辦事要緊。
“額……也沒什麼事,我就是好奇……”程婉妙說到這裡,冷不防的乾嘔了一下。
海士軒不由心驚:“表小姐這是怎麼了?”
伸手,制止他的靠近!
“沒事!沒事沒事,我只是這兩天太忙了,身子有些適應不了。”程婉妙捂住胸口,將那股難受勁兒憋回去:“婉妙有個不情之請,還請海蔘領能夠答應?”
“表小姐請講。”海士軒看着她難受的模樣,忍不住就上升起一股英雄情結。
有那麼一瞬間,他心想,就算程婉妙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願意,一定的!
“婉妙想讓還海蔘領帶我去看看那傷員,可以嗎?”程婉妙終於說出自己的目的,一雙柔情的雙眸中泛出陣陣期許……還是桃花色的!
海蔘領的魂兒都快勾沒了:“好好……好……額,”他忍不住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啊,不可!將軍吩咐過,這是重大軍事機密,任何人都不準探望,表小姐,您還是請回吧?”
竟然不行?!
程婉妙氣的跺腳,一瞬間,看來還是要來點猛料啊。
這樣想着,一雙眼瞬間泛紅,淚光盈盈:“海蔘領剛剛還打過包票,現在就馬上拒絕我,真是……想來婉妙人微言輕,入不得海蔘領的眼,我……“
說到這裡,幾乎哽咽無法言語,
海蔘領一個大男人,哪裡見過女人哭,而且又是自己心愛的女人。
當下什麼原則,底線都沒有了,只想哄着她不要哭纔好。
“行行行,表小姐,大不了就是挨板子,只要你不哭,我都答應你好不好?”海士軒發現最近自己是造什麼孽啊,不是惹女人生氣,就是惹女人哭。
看來這宅子真的陰氣重,而且還是衝着他海士軒來的陰氣!
程婉妙終於達到了目的,卻也要把話說的冠冕堂皇:“沒事的,表哥已經出去了,只要我不告訴他,他不會知道你違反了軍令,而且婉妙我也是好心,既然那位傷員深得表哥關心,那我作爲表妹也要表示表示的。”
“沒事沒事,就算知道了,不過是一頓板子,反正我也不是沒爲你捱過……”最後一句話音量驟然減少。
程婉妙不明所以的朝他望來,海士軒立即臉紅脖子粗,估計這一瞬間連姓什麼都忘了。
跟在海士軒身後,果然十分順利的就通過的層層關卡。
院子裡什麼都沒有變化,只是空氣中氤氳着濃濃的藥香味,程婉妙心中緊張極了,想到就要抓到華輕雪那個賤人,竟然有些小小的雀躍。
“張三,你好些了嗎,藥熬好了,趁熱喝吧。”海士軒端着藥碗進去,徑直走到牀前。
程婉妙在門口踟躕了,怎麼是張三?
“咳咳咳。”咳嗽聲從裡面想起來,虛弱無力的男人應着:“謝謝海蔘領,咳咳咳。”
居然是個男的?!
不對啊……程婉妙渾身一震,不管不顧的衝進去,表哥房間裡面,果然躺着一個大男人。
海士軒和傷員瞧着她匆匆的神色都懵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