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了女兒的關係以後,沈夫人可不捨得再讓自己的兒子有任何的閃失。想及今天攝政王妃對楊涵的態度,沈夫人就算是背後對唐菁月再不屑,也不想當着面的得罪她。
之前覺得楊三小姐雖然不是官家小姐,但好歹是大家閨秀,比得過許多名門千金,楊府也有錢。現在來看,楊三小姐是把攝政王府得罪得死死的。易兒若是再和這樣的女子待在一起,難免也同樣會成爲攝政王妃的眼中釘、肉中刺。
看來這門婚事,不成。
不過,沈夫人多奸。她轉一轉眼珠子,心想,這婚事肯定不能現在退,畢竟還要靠楊府花金子請吳老祖呢。
得好好計劃一下,如何讓楊府自己就把婚給退了,還要讓沈府佔理。
“主子,您送奴婢吧,奴婢順道去查賬。”
從沈府離開回攝政王府的路上,正巧會途經福來胭脂鋪,於是敏枝便打算借一下主子的順風車。
天冷氣躁的,唐菁月也自然不會捨得讓敏枝走着上大街,只是有些奇怪。
“福來胭脂?”
“是。”
唐菁月蹙眉:“怎麼覺得你這段時間去了好幾趟?”
敏枝:“呃,沒有吧。”在主子看不到的地方,敏枝的臉上神色卻有些飄忽。
“沒有嗎?”
“沒有。”
如此,唐菁月也就不再多問了,畢竟她又沒有去特意的記到底敏枝都是哪日去過福來胭脂鋪,只是模糊的感覺敏枝這段日子似乎去的次數有些多罷。不過想來敏枝到阿皓手下的鋪子裡也就是查賬去的,沒道理會去很多次,該是她記錯了。
可是這個想法在真的送敏枝到福來胭脂鋪以後,就被徹底改變。
這丫頭,還敢對主子說謊了。
唐菁月坐在馬車裡面,沒有下車,想着敏枝只不過是拿賬本的功夫,不值得上下車的費勁。
於是,就聽到車外面敏枝和一青年男子道:“這幾天的賬目可是清的?”
那男子說:“清楚無誤,敏枝姑娘可以細查賬目。”
“恩。”敏枝好生冷傲的應聲一聲,而後不再說話。
坐在馬車裡面,唐菁月用眼神問敏蕊:什麼情況?
連人家鋪子都不進,直接叫掌櫃的把賬本拿出來彙報。敏枝好大的架子。
誒,不對,她記得這福來胭脂鋪的掌櫃是個人到中年的男人,而不是車外這明顯從沉穩有力聲音上就可辨別而出的年輕男子。
對於主子的疑問,敏蕊只能以聳肩迴應。因爲她也不知道咩。
不過從車外二人的對話中,唐菁月可以發現一個問題:敏枝問的是“這幾天的賬目”,可見,這丫頭的確是每隔幾天就來一次。……方纔竟然還對她說“沒有”。
呵呵。
估計是顧念着主子在這裡,敏枝沒有敢多說。檢查過賬目以後,將賬本還給張青山,眼神有種桀驁不馴的冰冷氣質。
“幹得不錯,比你父親好。”
張青山接過賬本,淡淡點頭。
敏枝自認爲桀驁不馴在張青山看來,只是這個姑娘有點耍性子、鬧脾氣的嬌氣。
看到張青山再沒有話說,敏枝抿了抿脣,瞪他一眼,扭頭要走。
這時候,不知道馬車裡面還有攝政王妃的張青山叫住了敏枝,問道:“不知姑娘何時有空,我想請姑娘前去清風苑聽戲。”
腳步一頓。
敏枝頭也不回:“恩?”
“我想邀姑娘你一同前去清風苑聽戲。”
背對着張青山的敏枝眼珠子瞪得大大的,驀不然臉頰有一點點熱。
“恩……怎的請我去?”
若是此時有人注意着敏枝臉上的神情,定會發現她視線飄忽不定,貝齒略微緊張的輕咬下脣。
對此,張青山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賬本,很平靜的解釋道:“姑娘每幾日便來查一回賬,着實辛苦。算是我慰勞姑娘的。”
聞言,敏枝的手指頭冷不丁抽動了一下。
聽到這個理由,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中很是不開心。
敏枝等了許久的邀約,卻不想是因爲慰勞她辛苦這個原因。而且,他是不是話中有話,在……諷她來得頻繁?
一想到會是綿裡藏針的可能,一下子,敏枝的眼眶中幾乎要憋出淚水來。
暗諷她不顧廉恥嗎?
主子還在馬車裡,敏枝自然不會答應了張青山。她說“我要問過主子”以後,就頭也沒回的上車走了。
敏枝坐上馬車以後,馬車裡便再沒有其他動靜傳出。車伕甩起短短的馬鞭,不輕不重的在馬屁股上鞭抽幾下,馬車就緩緩的駛動了。
看着遠去的馬車,張青山握了握手中賬本。直到馬車已經從視線裡消失以後,還在自家胭脂鋪門前站了許久。
她到底應不應?
車簾隨着馬車的駛動在來回晃盪。車外不吵鬧,車內也安靜的出奇。
唐菁月用打量的目光盯着敏枝,讓敏枝感覺渾身都不自在。
“主、主子。”敏枝開口打亂這怪異的氣氛。原本還有點受辱的小委屈,早在主子的怪異注視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唐菁月說:“每幾日便來查一回賬。”這是重複方纔聽到那年輕男子所說的話。
知道主子要找麻煩了,敏枝縮着脖子端坐,不敢說話。
唐菁月就手指頭點着膝蓋的看,用視線壓迫敏枝。
“膽子不小呀,敢在我面前撒謊了。”唐菁月挑起眉梢,半是嚴肅半是玩笑的說,“方纔我還問你是不是這段日子來過許多次,你否認了。既然方纔否認了,那你現在倒是給我說說,‘每幾日便來查一回賬’是什麼意思?”
聽出主子的語氣裡帶着些許嚴厲,敏枝死死的低垂着腦袋,知道自己做錯了事。
不管是大事小事,公事私事,在主子面前說謊了就是不對!
方纔她就是害怕,害怕主子和蕊姐會打趣她芳心大動,畢竟她和張青山除了查賬與被查賬以外,什麼關係也不是。
“奴婢知錯了,奴婢不該說謊的。奴婢這半個月來,的確是每三四天便來一回。”敏枝老實交代道。
“是不是爲了剛纔說話那男子?”唐菁月一眼就能看出敏枝那點小心思,所以也沒有藏着掖着。
敏枝點頭:“是。他叫張青山,是胭脂鋪張掌櫃的兒子。奴婢覺得他在管賬方面有幾分通透,所以……”
在主子面前,哪有那麼多不好意思。敏枝閉眼一說:“所以就時常來關照關照他,指點幾下。”
唐菁月斜眼和敏蕊對視一下,眼中帶着笑意。還算敏枝知道坦白從寬。
不過,唐菁月想要教訓的不是敏枝動了男女之情的事,而是敏枝在她面前說謊的事。
無論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別人,只要是在她面前說謊,絕對不允許!
“這麼多年來,你姐妹四人跟着我,可從來沒有一個人對我說過謊。敏枝,今日你開了先例!”看着敏枝刷白的臉色,爲了讓敏枝長點記性,唐菁月加重語氣道:“不過是些紅臉面的小事,也能對我說謊。謊是小謊,但小謊能說出口,撒大謊的日子想來也不會遠了。以後你四人若真有成家之日,怕是不會再把我這個主子放在心上。”
說着,唐菁月的情緒難免低落,這話倒不是全然嚇唬敏枝,而是想到或許真會有那麼一天,不用真的體會,只是現在想想都覺得渾身發涼。
敏枝倉皇跪伏在車廂裡,連連告罪:“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奴婢方纔只是一時臊得慌,沒過腦子就對主子說了謊。主子罰奴婢,奴婢一定銘記在心,再也不敢犯了!”
不止是敏枝,就連敏蕊也有些驚慌的跪伏在唐菁月的面前,不言一語。
敏枝是求罰,敏蕊則是寬慰主子,保證不會犯此錯誤。
看着敏枝的誠惶誠恐,唐菁月的心裡自然也不會好過。不過“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小錯放過,終有一日會釀成大禍。
“今日說謊,念你是初犯,我不計較,”小懲大誡,唐菁月伸手在敏枝的腦袋上拍了一下,“起來吧,回去以後把‘我再也不對主子說謊’這句話寫一百遍,明天一早交給敏蕊檢查。”
“謝主子!”敏枝眼角帶淚花的磕了個頭。
自打唐菁月重生和敏字輩四人相認以來,還從來罰過誰,此時懲罰了敏枝,自己心中也心疼憐惜。
眼看着敏枝擦擦眼角,坐起身子以後低垂着頭不敢吭聲,唐菁月嘆了口氣,扯開話題道:“既然你能看順眼,想來那掌櫃之子是有幾分好性子。方纔我聽到他邀你去清風苑看戲,看來你二人是熟悉了?”
本想着提起男子邀請一事,能夠在敏枝臉上看到不好意思和羞澀的神情,誰料唐菁月卻發現,好像不是她料想的那樣,一聽去清風苑看戲這事,敏枝看上去倒很是不高興的模樣。
恩?爲什麼不高興?
剛剛纔小訓了敏枝,唐菁月沒想逼着問她,於是轉眼再和敏蕊對視。
接到主子疑惑目光的敏蕊聳肩聳得很厲害:對不起,主子,奴婢對此可是一無所知。
馬車靜靜的前行,慢慢的,車外的街道纔開始響起了熙熙攘攘的熱鬧。
等了片刻,眼看着敏枝的不高興不是裝出來的,其中還包含着委屈,唐菁月藉着車外能夠使人心情愉悅的熱鬧聲音,開口問道:“他邀你去看戲,你爲何不應?”
就算是因爲當時她在車上,敏枝也不應該上了車之後笑都不笑,提都不提此事。
走了大半程,敏枝的情緒總算不那麼壓抑。聽到主子問話,嘴巴委屈的嘟起,很是慪氣的道:
“奴婢爲什麼要去?什麼看戲,查賬是奴婢的分內之事,沒的他做人情慰勞奴婢!”
說罷,撅着嘴巴,低着頭,一臉伐開心。
看敏枝這樣,唐菁月歪着腦袋想了想,這話是神馬意思?
好在多年的主僕之情讓唐菁月瞭解敏枝的脾氣。方纔那男子對敏枝提出邀約之後,敏枝唯一說過的話就詢問爲什麼邀她去,可見,敏枝是很在乎這個問題的。那麼敏枝希望聽到什麼答案呢?
看着嘴巴掛油壺不說話的敏枝,唐菁月搖搖頭無奈的笑笑。女子的心思其實一點也不難猜,因爲所有的想法都是出自於想知道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形象、地位。敏枝無非是想讓那胭脂鋪掌櫃之子表達出對她的些許好感罷。就算是什麼也不說,有些囁嚅,也比只是公事性的慰問犒勞的理由要好。
不過,唐菁月也不會去安慰寬解敏枝,畢竟世間任何事情都要由自己去體味辛酸苦辣。別人能寬慰得了這一次,也寬慰不了每一次。
現在的賭氣不理解,又何嘗不是他二人交往的磨合情趣呢?
回到王府後,阿皓和手下謀臣同盟於書房商討國安寺事件,這一次元少空並沒有出現,除了薛睽異、邵安康外,黃閣老、輔國公、冕家父子、陸清雲父子等所有明面上是攝政王府站隊的高官,基本聚集。
衆人皆知,這一次的事情不可能草草了事。攝政王爺的怒火必須要用鮮血平息,唐府右相痛失愛子的悲慟同樣不能應付敷衍。兩方人馬,哪一方有些微的鬆懈,面臨的都有可能是一敗塗地。
唐菁月有眼色的不去打擾阿皓,直接回了皓月院。
可誰料此時的皓月院中,氣氛微凝。
只見寬敞院中,夏蓮正一臉怒氣的對着數名奴僕,紅燈站在她的身後神情擔憂怯怯。一副兩方對峙的場面。
見到主子回來了,紅燈迎上來:“主子……”一臉表情膽小的用眼神瞥了瞥夏蓮那邊。
唐菁月看去,夏蓮表情憤怒的屈膝:“主子!”
“怎麼了?”唐菁月一邊向主屋走,一邊問道。
夏蓮雖然年少,但因爲是她貼身的奴婢,所以皓月院中是不敢有人去惹夏蓮不快的。而現在的場景,怕不只是不快,夏蓮都要發怒了。
怒氣之下,看着主子,夏蓮懵懵的就紅了眼眶。
“主子……嗚……”
眨眼之間就變成了孩子臉,哭啼啼的向唐菁月跑來。
等人到了近前,唐菁月將夏蓮拉在了身邊。先不理哭得可憐兮兮的夏蓮,而是看一眼之前被夏蓮怒目而視的五個下人。這五個下人是皓月院裡負責打掃主屋前院侍女,都不大,十三至十六歲的年紀。此時面對唐菁月的目光詢問,一個個嚇得是寒蟬若驚。
這就是心虛了。
唐菁月不悅的想:雖然夏蓮得她信任與器重,但因爲自小在護國公府裡受到的待遇,夏蓮的性子是很溫和的。能讓夏蓮如此忍不住怒火,可見這五個人是做了多麼不讓人心順的事情。
“跪在院裡,沒有我的吩咐,不準起來。”
二話不說,就直接罰了這幾個侍女於院中跪等。
夏蓮一驚,然後有些良心不安的拉扯幾下主子的袖子。她是很生氣,但也沒有想着讓主子懲罰她們。再者說,主子還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安撫性的拍拍夏蓮的手,將人往屋子裡面帶。
進屋後,由敏蕊和敏枝服侍着換裝,夏蓮也插不上手的乖乖站在一旁。唐菁月脫下棉厚的披風,尋了個暖手的絨帶來,坐下。
看着紅燈乖巧巧倒出芳香四溢的熱茶,唐菁月向夏蓮問道:“說罷,什麼事情惹你生氣了。”
此時夏蓮的眼眶中已經不見要哭的跡象,只是臉上委屈可憐的模樣猶在。
一聽主子問緣由,立刻毫不客氣的告狀道:“她們說奴婢配不上甫一大哥,說奴婢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嗚嗚嗚!”明明是她打算包養甫一大哥嘛,爲什麼說她配不上嘛!嚶嚶嚶嚶嚶嚶。
唐菁月汗顏,頭疼扶額:“還有呢?”
“說奴婢是仗着主子的寵愛,爲所欲爲。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出醜模樣,妄想染指甫一大哥!”染指,多麼下流的詞!
“恩。”無語的唐菁月示意敏蕊和敏枝不用聽了,趕緊換衣服擦臉去吧。
敏蕊和敏枝不走,想看完熱鬧再走。
絲毫不知主子毫不在意的心思,夏蓮繼續激動的大叫:“說奴婢沒胸沒屁股,沒長大的黃毛丫頭一個,甫一大哥是不會喜歡的!她們太過分啦。”
對此,唐菁月只能翻了一個白眼予以迴應:“說得有理。”
“就是……啊,主子,您說什麼呢!”
還以爲主子會安慰自己呢,結果怎麼還認同那幾個壞人的話?
立刻,夏蓮的淚水就全部聚集在眼眶了。
胸和屁股嗎?
見這丫頭張嘴就是要哭,唐菁月哭笑不得的招招手,將夏蓮招到面前以後,擡起胳膊就一巴掌拍在了夏蓮沒有幾兩肉的屁股上面:“她們說得難道不對?”
夏蓮的淚水被這一巴掌給憋回去:“唔。”
對……還是不對?
眼淚汪汪的看着無情的主子。
唐菁月衝她挑眉。
“嗚哇!不對,一點也不對!”霎時間,夏蓮嚎啕大哭,“奴婢總會長的嘛!”
真是怕了她了。唐菁月急忙又是安撫又是哄着。多大點丫頭呀,有胸和屁股才叫奇怪了。
“行了行了,不哭了。她們是當着你面說的?”
“嗚嗚,不是,她們聚在一塊說,奴婢路過的時候聽見了。”
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摸了摸夏蓮依舊堅挺的丫髻:“不打緊,她們又不是甫一,她們不喜歡你,甫一喜歡你就夠了。”
“唔,”還沒等唐菁月說出更多安慰的富有哲理的話,夏蓮大眼一瞪,貌似醍醐灌頂,“喏,也是。”
唐菁月:……
夏蓮越想越通:“主子說得對。我管她們喜不喜歡做甚,我又不想嫁給她們。唉,越是有福氣的人,就越是遭人嫉恨呀。”
唐菁月:……?
說完欠扁的話,夏蓮豪爽的用袖子抹掉淚,重新恢復成歡樂的小財迷。
“就像主子一樣,因爲有福氣,所以總是被人陷害!奴婢要和主子一樣,不把那羣人放在眼裡,就讓他們看得到吃不到的羨慕去,哼!”一吐抑鬱之氣,渾身暢快,“奴婢出去了!”
唐菁月石化般將手中茶杯放在一旁,看着行禮的夏蓮……點頭。
直到夏蓮蹦蹦跳跳的身影從眼中消失,唐菁月都半天回不過來神。
好半晌,經過深思熟慮的總結之後,才僵硬的說出六個字:“這孩子,心真大。”
敏蕊在旁邊點頭忍不住的呵呵笑,而敏枝則是一臉自豪:“那是,隨我!”
多大臉這是。
聞言,唐菁月看敏枝一眼。只見方纔在馬車上面還悶悶不樂的敏枝,這會兒也重新展露沒心沒肺的笑容了。
果然是“一丘之貉”。
唐菁月無奈的搖頭。
收到來自攝政王府的口信時,王斌思正收到下人尋找不到南柯姑娘的回報。
【待續】
------題外話------
前幾天發生了一件悲痛欲絕的事情,導致熊心灰意冷。今日一看評論,tan16888問熊七月份有沒有更十章。熊一數。熊楞個蒼天呀,竟然只有七章,簡直慘絕人寰!今日先更一點,穩定軍心!酷愛罵我!